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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弄堂里的一聲吶喊,穿越八十載時光,依然敲打著今天的門扉。 詹周氏舉起屠刀的那一刻,她斬斷的不僅是丈夫詹云影的喉嚨,更是對那個“說了算”的世界的絕望挑戰(zhàn)。陳可辛導演的《醬園弄》以其近乎人類學的精準鏡頭,將1945年上海醬園弄那起駭人聽聞的殺夫案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卻又不只是呈現(xiàn)一樁歷史懸案。 當章子怡飾演的詹周氏瞪大那雙飽含苦難與倔強的眼睛,她不僅在質問雷佳音飾演的薛局長,更在質問銀幕前的每一個我們:家暴的循環(huán),真的停止了嗎? ------ 01 歷史血案與當代現(xiàn)實的鏡像反射電影《醬園弄》改編自民國四大奇案之一的“醬園弄殺夫案”,講述了一個被逼入絕境的女性的故事。詹周氏,這個連名字都被父權制度剝奪的女性,在長期遭受家暴后,最終選擇以最極端的方式反抗。 影片英文名 “She’s Got No Name”(沒有名字的女人)點明了詹周氏在父權社會下的處境。 在法律文書與公共話語中,她被稱作“詹周氏”,這一稱謂正是父權社會對女性主體性剝奪的縮影。 警署薛局長享受控制他人命運的感覺,而詹周氏的丈夫在社會上失去話語權后,回家通過對妻子施暴來獲取掌控感。 影片通過細膩的日常生活細節(jié),展現(xiàn)了家暴如何像慢性毒藥般侵蝕一個女性的身心。丈夫酗酒后的毆打不再是戲劇化的夸張場景,而是表現(xiàn)為一種令人麻木的日常——鏡面破碎的聲音、衣物撕裂的聲響、壓抑的啜泣與突然爆發(fā)的怒吼交織成恐怖的背景音樂。 更令人心痛的是導演對“暴力循環(huán)”的表現(xiàn)手法:每次毆打后短暫的溫情,讓詹周氏陷入更深的絕望。這種精準的心理刻畫揭示了一個殘酷真相:家暴環(huán)境中的受害者往往不是因為軟弱而無法逃離,而是因為暴力已經(jīng)內化為她們認知世界的方式。 02 集體沉默與社會共謀的延續(xù)電影中令人深思的細節(jié)是鄰居們的漠視。 這些“善良”的看客們維護著表面和諧的鄰里關系,卻對近在咫尺的暴力視而不見。這種集體性的道德冷漠,構成了壓迫女性的第二重枷鎖。 當弱者只能以毀滅換取公正時,所有人都該站在被告席上。 這句臺詞震撼人心,直指社會的共謀結構。家暴從來不是簡單的“家務事”,而是需要整個社會正視的犯罪。 在當代社會,雖然法律已經(jīng)進步,但《醬園弄》所揭示的性別暴力本質并未消失,只是變換了形式。 那些隱藏在家庭內部的暴力、那些以愛為名的控制、那些被社會規(guī)訓所壓制的反抗欲望,依然在無數(shù)個看不見的“醬園弄”里上演。 影片揭示了一個殘酷現(xiàn)實:越是沒本事的失敗者,越是會家暴自己的老婆。 因為每個人的骨子里,都希望自己是掌控者。當外部世界無法給他提供這樣的情緒價值時,他就會轉頭從家中獲取。上千年的封建禮教,人為地給了男人這樣的特權,令那些打老婆的男人,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03 從歷史到現(xiàn)實的叩問:我們進步了多少?影片中,趙麗穎扮演的新女性西林發(fā)出了這樣的聲音:“魯迅先生說娜拉出走有兩條路,我不認同,一個決定出走的女人有無數(shù)種可能。” 這句話,成為貫穿電影的一條主線,指出了女性覺醒的多種可能性。 然而,女性覺醒的道路漫長而艱辛,個別男性的意識還停留在那個舊世界里,還懷念舊文化賜予他們的特權。 男人打自己老婆這一陋習,時至今日還時常登上新聞頭條。 影片的意義,正是在于它通過藝術的方式為我們提供了一種理解女性反抗暴力的倫理視角——它不是為了原諒犯罪,而是為了消除犯罪背后的社會土壤。 當暴力成為日常生活的常態(tài),一位被逼至絕境的女性選擇反擊,究竟是犯罪,還是另一種形式的正義? 影片結尾,詹周氏因國民政府的特赦而逃過死刑,后來再婚并過上了平凡幸福的生活。 這一結局給了角色一線生機,但留給觀眾的思考遠未結束:在今天,無數(shù)“詹周氏”是否能夠及時獲得救助,而不必走向極端? 歷史似乎進步了,但本質未變。 ------ 今天的新聞中,仍能看到女性因不堪家暴而走上極端道路的案例。法律可以懲罰犯罪,卻難以徹底消除滋生犯罪的社會土壤。每一個公民的覺醒、每一次對家暴的零容忍、每一雙拒絕冷漠的眼睛,才是打破這千年循環(huán)的真正力量。 走出影院,現(xiàn)代化的城市霓虹閃爍,看似與醬園弄的昏暗弄堂天壤之別。但那些隱藏在門后的控制與暴力,那些以愛為名的傷害,依然在尋找著宣泄的出口。 詹周氏的問題依然懸而未答:當家庭成為暴力的庇護所,當沉默成為暴力的幫兇,我們是否都是這場循環(huán)的共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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