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作業(yè)的小小。通訊員 劉洪群/攝

　　14歲以下的孩子，如果殺人放火，有了嚴重危害社會的行為，到底應該怎么辦？警方準許摔嬰女孩李某某隨母親離開重慶是否妥當？廣東省司法廳提供了一個或可參考的本地案例。11歲的從化女孩小小（化名）因為逃學被父親打了一頓后，竟然找來農藥把父親毒殺了。由于未滿14周歲，她被收容教養(yǎng)一年九個月后重返校園。

　　毒死爸爸后，繼續(xù)上網(wǎng)偷菜

　　2012年12月7日，13歲的小小走出了廣東省女子勞教所，她是該所收容的年紀最小的學員。兩個月后，小小和同學們一起站在小學的操場上，與他人毫無差異地參加了六年級的開學典禮。

　　小小本來也和其他幼童無甚差別，滑梯、木馬、碰碰車同樣閃現(xiàn)在她的兒時記憶里。生于1999年2月的小小家住廣州市從化市溫泉鎮(zhèn)某村，案發(fā)前，就讀溫泉鎮(zhèn)某中學的小學部，父親是建筑工人，母親在家里負責家務?！鞍职植粌矗泻?、有不好。”小小對爸爸并非只有痛恨。

　　弒父慘劇來得毫無征兆。2010年12月22日，因為逃課，小小被父親用木掃把打了一頓。但就是這頓打，激發(fā)了小小心底的殺機。在一所廢棄的房子里找到淺紅色的農藥后，小小收藏在了自己的床底下。

　　命案當天，小小提前吃過午飯，避開了母親的視線后，悄然將準備好的農藥放進了午飯里。和往常一樣，干活回家的父親，在疲憊中端起飯碗狼吞虎咽?？吹礁改赋韵铝擞卸镜娘?，小小跑到離家步行十幾分鐘遠的廢棄房子里，躲了起來。

　　大約下午2點，在外躲了一個多小時的小小回到家里，看到父親坐在凳子上休息，呈現(xiàn)出不舒服的狀態(tài)，一個小時后，因為肚子痛得厲害，父親直接躺在了床上。又過不久，父親和母親被小小的叔叔送往醫(yī)院，小小一同前往。醫(yī)院查明，兩人的癥狀為農藥所致。沒有人選擇報警。

　　小小回憶，父親是躺在她的床上死去的，但自己沒有害怕，甚至沒有想法，雖然有點傷心，但是沒有哭。

　　直到事發(fā)后九天，小小向警方坦承了作案過程，還帶警察到廢棄的房子指認現(xiàn)場，找到了下毒后被丟棄的農藥?！鞍职钟脪咧愦蛭??！薄谛⌒〉拿枋隼铮ㄒ坏膭訖C就是報復。

　　隱匿著弒父者的身份，小小繼續(xù)上學直至2011年3月16日下午。被警察帶走后，她被送到了位于佛山市三水區(qū)的廣東省女子勞教所，被收容教養(yǎng)兩年。司法廳有關工作人員表示，由于14歲以下的少年犯重罪的情況是及其個別的，廣東省內并沒有專門的少年管教所，因此，小小由廣東省女子勞教所代管。就這樣，小小成了該所年齡最小的學員。

　　被收容期間，這個少女的冷漠，令人震驚?；貞浧鹬卸镜母改?，她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看過父親的遺容，她轉臉便和同學嬉戲打鬧、上網(wǎng)偷菜；即便時隔很久再說舊事，她臉上始終掛著漠然的微笑。

　　初進勞教所時，小小表現(xiàn)出明顯的不適應，她經常做噩夢，并且出現(xiàn)尿床現(xiàn)象。這個12歲的女童一度把自己封閉起來，面對其他人的接觸和問話，她一概以哭泣應對，并且抗拒理頭發(fā)和換衣服等常規(guī)事項。 

　　管教警察僅能從“上網(wǎng)”這個話題堪堪打開小小的內心世界。通過各種方式的不斷談話，小小回憶起自己經常逃課去網(wǎng)吧，并自認是個網(wǎng)迷。為了能更好地開導小小，管教警察通過電話聯(lián)系到和她關系最為親密的叔叔，請他過來與小小會見。另外，也請老師給小小寫信，寄送禮物——筆記本、圓珠筆等。2012年2月過生日時，干警方干事還為她開了個Party。

　　在勞教所時叔叔來看過她多次，母親一次都沒來過。問她想不想媽媽，她說“不想”。

　　解教后回歸校園

　　從化司法局一直積極聯(lián)系小小解教后的幫教事宜。小小的母親是智障人士，且沒有生活來源，解教后，誰來照顧小小是個大問題。2012年12月，經過廣州市安置幫教辦和廣州市尚善社會服務中心的愛心深度幫教，解教后的小小住進了從化的二叔二嬸的家，換了個學校，重新入學。由于她年紀小小就在勞教所里，過的是集體生活，剛回來時不會做家務，不開心的時候小小還會大發(fā)脾氣。二叔和二嬸既要做她的心理輔導師，又要手把手地教她做家務活，還要督促她補習功課。如今，小小在二嬸的訓練下，學會了騎自行車，現(xiàn)在可以獨自騎車往返于二叔二嬸與其智障的母親家，煮好飯菜送給母親，并學會照顧母親的生活起居。

　　律師：可以由其家長管教的孩子，不送收容教養(yǎng)

　　按照刑法，不滿14歲的人實施了嚴重危害社會的行為，不認為是犯罪，不追究刑事責任，但如何矯正教育這些孩子，讓他們不再重蹈覆轍是市民最關心的問題。北京市盈科(廣州)律師事務所周玉忠律師告訴記者：“目前，針對此類孩子的強制措施的規(guī)定有公安部下達的《關于對不滿十四歲的少年犯罪人員收容教養(yǎng)問題的通知》，規(guī)定在十四歲以下，犯有殺人、重傷、搶劫、放火、慣竊罪或者其他嚴重破壞社會秩序罪的孩子，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收容教養(yǎng)。但這種‘必要的時候’并不多見。此外，根據(jù)《公安機關辦理未成年人違法犯罪案件的規(guī)定》：未成年人違法犯罪需要送勞動教養(yǎng)、收容教養(yǎng)的，應當從嚴控制，凡是可以由其家長負責管教的，一律不送?？梢?，對于類似情況，一般以家長、監(jiān)護人管教為原則，以收容教養(yǎng)為補充。”

　　周玉忠還指出，除了收容教養(yǎng)之外，‘失足’孩子還可以去讀自愿性質的工讀學校。這類管教措施，不屬于刑事處罰，不具有刑事烙印。廣州市海珠區(qū)的新穗學校就是一家工讀學校，以職業(yè)技術教育提供學生發(fā)展的空間?！?/p>

　　對于重慶摔嬰案，周玉忠認為雖然女孩李某某摔嬰的故意傷害行為令人震驚，但鑒于其年齡很小且監(jiān)護人客觀上仍具備管教條件，警方認為沒有必要送收容教養(yǎng)符合立法精神。不過，周玉忠強調，這類事件警示了大家，完善家庭、政府與社會相銜接的“失足”未成年人行為、心理矯正規(guī)則已經刻不容緩。

　　警方：家長是否有實際管教能力很關鍵

　　“孩子是否送勞動教養(yǎng)，一個重要的考量因素是家長是否有實際管教能力?！币晃粡V州的資深警察告訴記者，警方必須調查孩子在校或者平時的表現(xiàn)，了解家長或者監(jiān)護人是否具有管教行為能力，了解他們管教孩子有無效果，最后還要看他們是否愿意管教孩子。

　　談到收容教養(yǎng)的場所，他表示，在實踐中，國內執(zhí)行收容教養(yǎng)的場所不一，各地差異很大。有的把孩子送進收容教養(yǎng)所，還有的是在少年犯管教所。

　　心理矯正：保密式家庭治療

　　或能幫助孩子

　　重慶摔嬰女孩李某某幫扶和教育不僅廣受人們關注，她摔打嬰兒時的心理狀態(tài)也讓人疑竇叢生。廣東省人民醫(yī)院兒童少年心理行為學博士戚元麗治療過很多因患有兒童多動癥而脾氣暴躁、不耐心，甚至有點暴力傾向的孩子，他們大多數(shù)是男生，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

　　戚元麗講述了一個目前正在治療的病例，一個11歲的男孩注意力不集中，上課做鬼臉，為一點小事大吵大鬧，但更為嚴重的是他還常常打同學，甚至把其中一位同學打得腦震蕩，最終的結果是全班的家長聯(lián)名要求讓孩子退學?！捌鋵嵾@個孩子是生病了，抽動癥，只是外表看不出來。”另一種精神發(fā)育遲滯的孩子則因為外形呆滯、反應慢、口吃等更容易分辨，這種孩子也可能會伴有暴力傾向。

　　目前醫(yī)學上還沒有統(tǒng)計，究竟有多少孩子會有這樣的問題，但戚元麗在臨床治療的感覺是，“這樣的病例變多了?！?/p>

　　“七八歲大的孩子，因為學業(yè)壓力，經常會感嘆‘不如死了算了，活著沒意思’，有的還會畫下一顆炸彈，‘把作業(yè)炸了，把學校炸了’?！逼菰愓f，孩子的這些抱怨往往容易被家長忽視，有的甚至會斥責孩子，這很可能導致孩子的感情沒有出口發(fā)泄，日積月累就會加重病情，家長在照顧孩子時應該時刻留意，孩子如果特別難管，不睡覺，到處跑，經常發(fā)脾氣，都有可能是一些兒童疾病的表現(xiàn)，不應該一味責罵。

　　說到摔嬰的小女孩，戚元麗的推測是，一般這個年紀的女孩見到嬰兒或者小貓小狗都應該十分愛護，出現(xiàn)這種情況證明女孩可能有些心理疾病，也許是家長平日的“暴力指引”，不吃飯不睡覺都隨意打罵導致?！八詰搶φ麄€這個家庭進行治療，不僅僅是孩子，家長也應該接受心理輔導。不過這一切都應該保密進行?！?/p>

　　心理咨詢師蕭語禾針對整個個案的分析是10歲的女孩還是兒童心智，做出這樣的行為一定是受父母的影響。她也表示應該對這個家庭進行心理治療，而且社工機構也應該聯(lián)動，“即使他們離開重慶去到另一個城市，當?shù)氐纳绻ひ矐擇R上介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