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休庭！”

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

趙敏穿著一身黑色的機車服，手里舉著一個厚厚的文件袋，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身后跟著十幾個記者，長槍短炮對著法官狂拍。

“你是誰？敢擾亂法庭秩序！”法官慌了，站起來指著趙敏。

“我是被告的證人，也是這份《人類補完計劃》的揭秘者！”

趙敏沖到我身邊，把那個文件袋狠狠摔在桌子上。

文件袋散開，露出一堆印著絕密印章的文件。

“各位！”趙敏搶過一個記者的話筒，大聲說道。

“這根本不是什么家庭糾紛，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社會實驗！”

“這家名為'完美科技’的公司，私自制造'右利手仿生人’，試圖逐步取代人類精英階層?！?/span>

“他們發(fā)現，左撇子的腦波頻率特殊，無法被他們的AI蜂巢系統(tǒng)控制，是唯一的'Bug’?！?/span>

“所以，他們制造輿論，散布'左撇子不吉利’的謠言，甚至收買像林建國這樣的貪婪父母，生下左撇子孩子作為對照組，進行殘酷的壓力測試！”

全場一片死寂。

這信息量太大了，大到超出了普通人的認知。

顧偉坐在旁聽席前排，此刻正貓著腰想溜。

趙敏眼尖，一把指住他。

“那個想跑的！顧偉是吧？”

“大家看看他那只斷掉的手指！”

我突然福至心靈。

我的口袋里，有一塊剛才趙敏塞給我的東西。

是一塊強力工業(yè)磁鐵。

我掙脫法警的束縛，沖向顧偉。

“你別過來！”顧偉驚恐地尖叫。

我根本不理他，直接把那塊磁鐵按向他包著紗布的手。

“啪嗒！”

一聲脆響。

磁鐵并沒有掉下來。

而是死死地吸在了他的手掌邊緣，甚至連帶著吸住了他手腕里的金屬骨骼。

顧偉整個人被磁鐵的吸力帶得往前一踉蹌，撞在護欄上。

“啊——！”

他慘叫起來，因為磁力干擾了他體內的傳感器。

我一把扯掉他手上的紗布。

那根本不是什么血肉模糊的傷口。

那個斷口處，露出了銀白色的金屬橫截面，沒有一滴血！

“天哪！他也是機器人！”

“不，他是半機械人！”

有人驚呼。

顧偉癱軟在地上，眼神渙散。

“我……我是第一批志愿者……為了永生……為了完美……”

這一刻，所有的謠言不攻自破。

什么斷指明志，什么血濺當場。

全是演戲！

全是科技與狠活！

法官見勢不妙，連法槌都不要了，轉身就往后門跑。

但是憤怒的旁聽群眾已經沖破了警戒線。

有人扔出了礦泉水瓶，正中法官的后腦勺。

現場一片混亂。

我站在混亂的中心，看著被人群圍毆的顧偉，還有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父母。

心里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

只有一種深深的悲涼。

原來我二十多年的人生，我受的所有苦難。

不過是一群瘋子為了所謂“完美進化”而設計的程序。

父母看見大勢已去，開始互相狗咬狗。

“都是他！是林建國為了錢逼我生的！”母親指著父親尖叫。

“放屁！是你嫌貧愛富，說要生個試驗品換錢給'兒子’升級系統(tǒng)！”父親反手就是一巴掌。

兩人的扭打顯得滑稽又丑陋。

我拿過話筒，聲音傳遍了整個法庭。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們追求的'完美人類’的擁護者?！?/span>

“沒有感情，只有利益。沒有人性，只有程序?！?/span>

“如果這就是未來，那我寧愿做一個殘缺的、不吉利的左撇子。”

“因為只有我，才是活生生的人！”

這一刻，閃光燈瘋狂閃爍。

我舉起左手，對著鏡頭，比了一個大大的中指。

這不文明。

但很爽。

7

這起案件成了年度最大的丑聞。

“完美科技”公司被連夜查封，地下實驗室里幾千個正在培育的“完美仿生人”被曝光，震驚了世界。

那個想用AI取代人類的高層團伙，全部落網。

所謂的“林天”，作為初代碼號001的失敗品，被送進了粉碎機。

據說銷毀的那一刻，它的發(fā)聲單元還在不斷重復：

“消滅左撇子……消滅Bug……”

直到變成一堆廢鐵。

我的父母因虐待罪、詐騙罪和危害公共安全罪，被判了無期徒刑。

顧偉因為偽證罪和非法改造人體罪，也被判了二十年。

那個偏袒的法官更是直接被扒掉了這身皮，送進了監(jiān)獄。

而我，無罪釋放。

走出看守所的那天，陽光很好。

趙敏開著一輛紅色的敞篷跑車在門口等我。

“上車，帶你去吃頓好的?！彼履R，沖我吹了個口哨。

“我想吃紅燒肉。”我笑了。

“管夠！”

車子發(fā)動前，我去了一趟監(jiān)獄探視區(qū)。

隔著厚厚的防彈玻璃，我看到了曾經的父親。

他一下子老了二十歲，頭發(fā)全白了，眼神渾濁。

看到我，他激動地撲在玻璃上，拿起話筒。

“海麗！好女兒！你救救爸！”

“只要你簽了諒解書，爸就能減刑！爸以前是糊涂，爸以后一定對你好！”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把一張皺巴巴的諒解書貼在玻璃上，示意我簽字。

我靜靜地看著他。

這個曾經視我為垃圾，要把我獻祭給機器人的男人。

我拿起了話筒。

“爸，你知道嗎？”

“我也想簽的?！?/span>

我抬起我的左手，在玻璃上晃了晃。

“可是大家都說，左手不吉利。”

“萬一我這一簽，把你給克死了，那我不就成不孝女了嗎？”

父親愣住了，臉上的表情從哀求變成了絕望，最后變成了怨毒。

“你這個反骨仔！你不得好死……”

我掛斷了電話。

轉身離開，任由他在身后咆哮。

走出監(jiān)獄大門，大街上熱鬧非凡。

我驚訝地發(fā)現，路邊的廣告牌上，竟然全是左手拿著產品的模特。

“左撇子”成了新的時尚標簽，象征著自由、反抗和真實。

甚至有人專門練習用左手吃飯，以此來表達對科技霸權的抗議。

“看樣子，我們成大明星了。”趙敏遞給我一瓶水。

“我不需要當明星?！蔽覕Q開瓶蓋，“我只想當個普通人?！?/span>

我們來到了一家老字號飯館。

服務員端上來一盤色澤紅亮的紅燒肉。

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訂婚宴那天。

但這一次，沒有掀桌子的人，沒有尖叫，沒有羞辱。

我拿起筷子。

用我那只曾經被視為罪惡、被視為不詳、差點被砍斷的左手。

穩(wěn)穩(wěn)地夾起一塊最肥美的紅燒肉。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我的手上，那是血肉之軀才有的溫度。

我把它放進嘴里。

肥而不膩，入口即化。

真香。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