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方物美食行天下

 7.32龍山小米

起源于濟南市章丘區(qū)的龍山文化，對黃河中下游地區(qū)的新石器晚期的人類文明發(fā)展，有著巨大的影響。而龍山文化中從史前直至現(xiàn)代，傳承不變的是當?shù)刂奶禺a(chǎn)“龍山小米”。

龍山小米是歷史上四大貢米之一，位居龍山“三珍”之首，素有龍米的美譽。龍山小米香味濃郁、色澤金黃、煮粥飯粘澄可口，醇香怡人、堪稱滋補上品。憑借出色品質(zhì)，被歷代皇室列為朝廷貢品，進獻天子。

龍山小米被當?shù)匕傩辗Q之為“陰天旱”，因為在谷子種植時期，每逢陰天，谷秧的葉子就會曲卷，不知道還以為是旱情所致，因而得名。

在上古時期，大禹定都安邑，五百里外的諸侯，需進獻精米，能夠精米標準的一粟難求。而龍山小米，已經(jīng)成為精米中的佼佼者?！渡袝?/font>.禹貢》記載：

五百里甸服: 百里賦納總, 二百里納铚, 三百里納秸服, 四百里粟, 五百里米。

意思是國都以外五百里叫做甸服。離國都最近的一百里繳納連稈的秧禾；距離二百里繳納禾穗；距離三百里繳納帶米殼的谷子；距離四百里繳納粟米；五百里的繳納精米。

龍山小米就是五百里外的精米之一，也是東夷部落食用最早的五谷之一。因為種植龍山小米的覆蓋的位置，主要生長章丘，西部連接歷城，這個生長區(qū)域，決定了日后章丘成為古代濟南的主城，歷城成為附帶縣城的政治地緣。

章丘這方寶地第一次被人看好，是在漢高祖劉邦病逝之后。太后呂雉攝政，加封諸呂為為王，其中娘家侄呂臺，封為呂王。呂王的封地就是濟南郡，郡的治所就在章丘。當時的章丘既有史前至西漢的歷史傳承，也有豐富的物產(chǎn)資源。

因此，自從呂臺封王坐鎮(zhèn)章丘，濟南國就成了臭豆腐封地，聞著臭，吃著香。因為濟南的地域地位，遠不及關(guān)中、中原地帶，但是資源龐大，遠離朝廷，衣食富足，口碑極佳。

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到了東漢末年黃巾軍起義，黃巾軍就看中了章丘這方寶地，因為糧食資源問題，所以在中原的黃巾軍一年就被剿滅，但是章丘的黃巾軍一直堅持到官渡之戰(zhàn)以后的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里，章丘也被稱之為黃巾崮。黃巾軍能穩(wěn)坐章丘，源于章丘的物產(chǎn)豐富。

到了唐代，人們對農(nóng)作物的種植已經(jīng)有了深入的研究，而粟米的地位開始降低，尤其是武則天的開元盛世時期。開元年間，有位醫(yī)學家叫做孟詵，編寫了很多食療文獻。在《食療草本.十三劃.粟米》記載：

粟米，陳者止痢，甚壓丹石熱，顆粒小者是，今人間多不識耳。

意思是陳年儲存的小米，可以治愈痢疾、毒火上攻的癥狀。小米的顆粒較小，唐朝的人很多都不愿食用小米。

可見小米無論新米、陳米都有食用和食療的價值。但是在開元盛世的好時候，真不差這點小米，也許真就拿去喂雞了。

在唐代，小米也分南方小米、北方小米，南方小米最大特點就是顆粒大。孟詵在《食療草本.十三劃.粟米》記載：

其粱米，粒粗大，隨色別之。南方多畬田種之。極易舂，粒細，香美，少虛怯。只為灰中種之，又不除治故也。

南方種植的小米，除了顆粒大，都是在焚燒后的莊稼地種植，容易搗碎，味道香美。同時北方小米也有其特點。唐朝孟詵《食療草本.十三劃.粟米》記載：

得北田種之，若不鋤之，即草翳死。若鋤之，即難舂。都由土地使然也。但取好地，肥瘦得所由，熟犁，又細鋤，即得佳實。

北方的小米必須及時除草，并不容易搗碎，當然也和土地差異有關(guān)系。但凡土地質(zhì)量好，只要確保除草，就能得到質(zhì)量好的糧食。

好種子很多，但好土地不易找。章丘龍山這片耕地，就是獨一無二的風水寶地，很多名優(yōu)特產(chǎn)，就出自那一塊地，出了這塊地就種不出好品質(zhì)。 

到了北宋時期，濟南旱情長期存在，時常難壞濟南的官員，雖然濟南主城在歷城，但是小米一直是濟南人鐘愛的主食。曾鞏在擔任齊州刺史的時候，成為濟南糧食的代言人，一個重要職責就是祈禱下雨。曾鞏曾做《喜雨》一詩：

偶徇一官偷祿計，便懷千里長人憂。桑問舉箔蠶初繭，隴上揮鐮麥已秋。

更喜風雷生北極，頓驅(qū)云雨出靈湫。從今菽粟非虛禱，會見甌窶果滿篝。

龍山小米和其他本地糧食一樣，等場及時雨全靠曾鞏的心誠則靈，也折射出曾鞏對濟南農(nóng)業(yè)的關(guān)注和重視。

龍山小米固然好，但是碰上不愛吃小米的人，也在所難免。不愿把小米當主食，最不愛吃的人，是北宋擔任齊州掌書記的蘇轍。他在《遜往泉城獲麥》一時中寫過：

少年食稻不食粟，老居潁川稻不足。

蘇轍從小喜歡吃大米，不喜歡吃小米，長期住在穎川，但是那邊水稻產(chǎn)量很低。幸虧到了濟南這邊有小麥、水稻都有，也決定了龍山小米再好的美食，擰不過偏食的蘇轍。

蘇轍不愛吃小米，但是不得不認可小米在當時農(nóng)業(yè)中的地位。也描述著古代種粟米人家的稅賦負擔和農(nóng)家生活。如《和遲田舍雜詩九首》一詩：

汲汲陷有為，昏昏墮無記。湛然古井水，心在獨無意。

讀書非求解，食粟姑自遂。幸有三男子，力田奉租稅。

在濟南對粟米最喜歡的人是誰呢？當屬元代濟南大詞人劉敏中。劉敏中自己就是章丘人，告老還鄉(xiāng)之后，家里就存了很多本地的小米。在《沁園春 次前韻》中的一闕中描述：

但酒腸蕭瑟，常因病窄，詩懷寥落，強為秋寬。無補公家，坐縻廩粟，自笑閑身也屬宮。

描述自己坐在捆綁成垛的粟米秧桿上，閑過晚年?？梢妱⒚糁凶约揖褪驱埳叫∶椎姆N植者，也享受著小米給自己帶來的農(nóng)家樂。

在糧食類的選擇中，小米因為是粗糧，往往與小麥、大米相比，總擺在次要位置，其實小米才是最具貴族氣質(zhì)的糧食作物。

清代在山東巡撫衙門擔任幕僚的朱彝尊在其美食著作《食憲鴻秘.飯之屬.論米谷》記載：  

每見素封者倉稟充積而自甘粗糲，砂礫、秕糠、雜以稗(bài)谷都不揀去。力能潔凈而乃以腸胃為砥石，可怪也。

有錢人家的糧倉中一些帶有沙礫、皮殼，以及雜糧的小米都不做清理，吃的粗糙一點，反而有可以促進胃動力的效果。

直到清朝乾隆年間，龍山小米力壓眾多品種的小米，進入宮廷，正式成為朝廷的貢米。相傳乾隆皇帝南行出巡，途經(jīng)章丘時，在西關(guān)由當?shù)孛T望族高氏的掌門人高如恂，迎駕獻“龍米金湯”，乾隆第一次嘗試到龍山小米，遂封為貢米。

時至今日，龍山小米依然締造著濟南的美食天地，像濟南傳統(tǒng)名吃茶湯、甜沫等粥飲依舊續(xù)寫著龍山小米的傳奇，續(xù)寫著濟南這方風水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