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窗外瀝瀝小雨聲中，我漸漸進入了夢鄉(xiāng)，熟睡中，竟夢見了小時候經(jīng)常見到的賣日用雜貨、走村串戶的挑擔賣貨郎。

      兒時，我住在農(nóng)村鄉(xiāng)下，遠離縣城和集市街道，交通不便，商品匱乏。一個鄉(xiāng)鎮(zhèn)只有一到兩個供銷合作社，一個村只有一個代銷點，臉朝黃土背朝天的人們靠在生產(chǎn)隊里參加集體生產(chǎn)勞動掙工分來養(yǎng)家糊口，一年到底也趕不上幾個大集，平常生活中所需要的針頭線腦、燈油火耗等小百貨物品主要靠來之于走村串戶、肩挑手推的鄉(xiāng)村賣貨郎。在我的記憶中，我們吳集人民公社（現(xiàn)已經(jīng)區(qū)劃調(diào)整到馬頭鎮(zhèn)）就有一位姓朱的挑擔賣貨郎。

老朱的家住在吳集街上，用現(xiàn)在的話來說，他是有營業(yè)執(zhí)照、合法經(jīng)營的，因為那個時候一般人是不允許挑擔賣貨的，全鄉(xiāng)我就只見到他一個人挑著擔子賣貨，貨擔子是用柳樹枝條編織的，上下分三層隔起來，有門好關(guān)、有蓋子好蓋的那種，一頭一個，用毛竹扁擔挑著，走起路來扁擔一彎一彎的，致使擔子在兩頭一翹一翹的，在全鄉(xiāng)各個村里，不定期地走村串戶，搖鼓叫賣。

      貨郎老朱搖的撥浪鼓還有名堂，進村時搖的鼓點是“咕咚、咕咚、咕咕咚咚”，吆喝人們出來購換貨物。人出來多了，老朱高興得把撥浪鼓搖的更響了?！昂俚寐∵?！嘿得隆咚！”每一次，總是貨郎擔子未到撥浪鼓聲先到，在人們勞動休息的空隙時間和午飯前后，老朱挑著擔子，手中還不停地搖著撥浪鼓。

      大人們聽到了，家中有家常需要的物品，什么針啊線啊紐扣啊，松緊帶、火柴燈芯、納鞋底時需要的針箍，就會叫住貨郎，停下來買東西；姑娘、小媳婦們聽到了，需要買個小鏡子、胭脂水粉、扎頭用的紅頭繩、花手帕什么的，也會圍上去選購；小學生們聽到了，需要學習的用品，筆啊，紙啊，橡皮、鉛筆刨子什么的，也會擠上去爭搶著買。

      還有那些小屁孩們，最喜歡貨郎擔子上的麥芽糖。小時候水果糖家中是買不起的，那是有錢人家才能買的。鄉(xiāng)村自制的麥芽糖很好吃，口味超過了現(xiàn)在的口香糖，小孩們一聽到貨郎鼓聲，就會叫喊著，纏著父母買一點麥芽糖來給他們解解饞。

      老朱的貨郎擔子里好像是個百寶箱，小百貨是很多的，記憶中任憑人們買什么都能拿出來，從鍋碗盤碟、兒童玩具、學生用品、針頭線腦，到胭脂水粉、瓜果糖點，應(yīng)有盡有。在小商品流通還不暢通的那個年代，貨郎擔子走村串戶深受男女老少的青睞和歡迎，一副貨郎擔子就是一個小小的百貨店，賣貨郎不僅為偏僻的鄉(xiāng)村人們帶來生活中需要的物品，也帶來了各種新奇的見聞，貨郎擔子的到來就像節(jié)日般熱鬧。

見到人們互相招呼著圍了過來要買貨物時，老朱就把肩上挑的貨郎擔子停放到這戶人家的曬麥場上來，小孩子們早已經(jīng)呼啦一下子圍了上來，擠得老朱連步子都邁不開了，他也不急，他也不惱，只是傻笑著說：慢慢的，慢慢的，別急，都有，都有，一副好脾氣的樣子。

小孩子們繞著貨郎擔子，貪婪地看著里面的寶物，有的緊忙著跑回家去尋找可換麥芽糖的廢品來，像各種瓶子、塑料布、破涼鞋，雞鵝鴨毛什么的都可以拿來換。還有的人家手中沒有余錢，但是為了買東西，就把自家生產(chǎn)的黃豆、玉米、小麥，老母雞下的雞蛋什么的，都可以拿來換一些小商品。

      怪不得貨郎擔子里分為多少格，還有不同的口袋存放物品呢，原來各有各的用處，有的存放小商品，有的存放交換回來的糧食，有的放著各種雜物，分門別類，應(yīng)有盡有。在小孩子們的心里，天底下所有最好的東西都被貨郎擔子帶來了吧。

當然，也有貨郎擔子里沒有的商品，如果哪家要扯上幾尺布，為孩子們做上一件新衣服，老朱就會笑瞇瞇的說，下次一定替你捎來，主家就會放心地把錢和布票交到老朱手里。就這樣，貨郎擔子靠清脆的撥浪鼓聲把人們吸引出來，尤其是那些深居簡出的婦女們，在自家門口，在輕松愉快、熱鬧非凡的氣氛中，一件件物品順利的完成交易，不僅方便，而且實惠，婦女、孩子們笑了，貨郎也瞇著眼睛笑了，大家都沉醉在無言的歡樂之中。

      鄉(xiāng)村里挑擔賣貨郎是一個很辛苦的職業(yè)，他們小本經(jīng)營，賺不了多少錢，每天不僅要挑著幾十斤重的擔子，而且還要走幾十里的鄉(xiāng)村土路，餓了，啃幾口自帶的糟面餅，渴了，向莊戶人家討一碗涼水喝，夏天熱，冬天冷，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起五更，睡半夜，風里來，雨里去，來回往返，艱辛奔波。

現(xiàn)如今，農(nóng)村里早已經(jīng)沒有了貨郎擔子的蹤跡，交通快捷便利，生活條件的普遍提高，商場和超市的發(fā)展已經(jīng)遠遠的超出了人們的要求，買東西有了更多、更好的去處。

劉慶文

作者簡介：劉慶文：淮陰區(qū)總工會退休干部，當過兵，從過政，熱愛文學，喜歡閱讀，閑時寫些雜文，在報刊雜志以及網(wǎng)絡(luò)媒體上發(fā)表各類文章若干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