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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資治通鑒有意思 ─── 第1篇 如果你可以穿越回到十年前，你會因為買茅臺而發(fā)家致富么？ 如果你有現(xiàn)代知識，回到古代，你就能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嗎？ 我們都幻想有機器貓的時光機，可以回到過去，所以YY穿越小說盛行。 但是，即使回到過去，你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 今天要講的這個故事，出自2500年前的晉國，這是《資治通鑒》的第一個故事。
《資治通鑒》始于周威烈王二十三年，這一年，周天子封趙、魏、韓為諸侯，史稱“三家分晉”，中國歷史從此進(jìn)入戰(zhàn)國時代。 在此50多年前，晉國還有一家，比這三家勢力都大的家族——智氏。 今天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智氏的最后一個族長，上天給了他三次機會，他也沒能挽救家族覆滅的命運。 1 智氏族長智宣子，偏愛小兒子智瑤，打算立他為家族繼承人。 智果說：“智瑤確實風(fēng)流倜儻、精于騎射、多才多藝、能文善辯、剛毅果敢……”智宣子一聽，臉上樂開了花。 但是，智果話鋒一轉(zhuǎn)：“瑤雖然有五大優(yōu)點，但是有一個致命的缺點，不仁。有才無德，必害智族。” 智宣子不聽，立智瑤為后。 智果為了躲避禍患，帶領(lǐng)一部分族人脫離智氏，另立宗廟。 智果能夠見微知著，預(yù)見未來，還能在亂世中保全家人，這才是真正的智者啊。
智族的事，暫且按下不表。話說另一家族趙氏，也打算立后。 趙簡子有兩個兒子，長子伯魯、幼子無恤。 趙簡子把自己治國理政的話寫在竹簡上，交給兩位兒子，以此考察哪一個更適合作為繼承人。 三年之后，趙簡子問伯魯，張口結(jié)舌，答非所問，書簡也丟了。 問無恤，倒背如流，追問竹簡，直接從袖中抽出來，說明時刻帶在身上學(xué)習(xí)。 領(lǐng)導(dǎo)講話，你高低應(yīng)該拿個小本本記上，自己發(fā)言時，經(jīng)常引用最高指示，表示革命的話語記心間，自己堅決不跑偏。這樣的下屬誰不愛？ 尤其是，竹簡可不是現(xiàn)在的小抄紙啊，是很沉的東東，他能隨身攜帶，說明他“文能背家父語錄，武能用竹簡砸人”，文武雙全啊。 趙無恤為啥這么拼命？因為他母親是妾啊，他又是庶子、又是小兒子，自己不拼命學(xué)習(xí)，怎么改變命運吶？ 他對于父親的諄諄教誨勤學(xué)苦讀，尤其和那個一問三不知的長子對比，就更顯得溫良恭儉讓了。 自己做得好，也要有草包陪襯。 所以，趙簡子立無恤為后。而這個趙無恤，后來將成為智瑤的勁敵。 你想想，一個不占優(yōu)勢的庶子，能夠在奪嫡之戰(zhàn)中勝出，一定是個狠人。
2 話說智瑤（又稱智伯、知伯、荀瑤、智襄子……昵稱太多，記住一個就行了）繼承智氏族長之后，也同時成為晉國最重要的權(quán)臣。在其執(zhí)掌朝政的22年中，不斷東征西討，智族的實力確實大大增強。 當(dāng)時晉國一共有六大家族，智伯聯(lián)合趙、魏、韓，瓜分了另外兩家范氏和中行氏的土地。 國君晉出公看不下去：反了你們了，拿我村長不當(dāng)干部啊。于是打算聯(lián)合齊、魯兩國來征討自己的家臣。 哎，一個國君，居然要依靠外部勢力，來收拾自己下屬，可見他是多么衰。 結(jié)果呢，這四家聯(lián)手搞死了晉出公，另立新君。 啥叫禮崩樂壞？這是春秋常態(tài)。 勝利會沖昏頭腦，智伯大權(quán)獨攬，意氣風(fēng)發(fā)，開始飛揚跋扈，目中無人。何以見得？ 一日，智伯和韓康子、魏桓子一起開party，居然當(dāng)眾戲弄韓康子，還侮辱其家臣段規(guī)。 歷史沒有詳細(xì)記錄如何戲弄？想來也就是言語輕慢、舉止輕浮。比如，“哎，阿段啊，給大爺唱支歌”。 要知道，玩笑不能亂開，尤其對方身份明明跟你一樣，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哈姆雷特不是說過么：大人物的瘋狂是不能聽其自然的。 智國好心勸諫說：“您要多防備了，不然大難臨頭。” 智伯的回答真有種：“從來都是我為難別人，誰敢為難我！” 正所謂，霸氣側(cè)漏，死到臨頭。 智國說：“連蚊子螞蟻這種小蟲都能害人，更別說你一下就得罪了他們君相兩人，又不準(zhǔn)備，還口出狂言，早晚遭殃啊。” 結(jié)果怎么樣？智伯跟他老爹一個脾氣，不聽、不聽、就不聽。 當(dāng)面diss完別人，還毫不在意，你當(dāng)是參加吐槽大會呢？
3 智伯不但不聽，還變本加厲，直接向韓康子索要土地。侮辱人不過癮，開始明搶了。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韓康子當(dāng)然不想給。但是那個被侮辱的家臣段規(guī)，是個狠角色，他勸諫說：
用今天的詞兒，這叫捧殺。 他不是剛愎自用嗎？到咱們這兒求地得地，下一步必然向其他家索取，等到把大家都逼急了，咱們聯(lián)合起來干掉他。 韓康子說：“好！”于是把一個擁有一萬戶人家的城邑送給智伯。 智伯這么容易就獲得了韓康子的土地，當(dāng)然開心，于是照方抓藥，求地于魏桓子：人家老韓頭出了半斤，你老魏頭也拿八兩吧。 魏桓子也不想給，但是他的家臣任章，跟段規(guī)的想法一樣，說：
上帝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將欲取之，必先予之”，任章看來是熟讀《道德經(jīng)》啊。 于是魏桓子也痛痛快快地送給智伯一個萬戶之邑。 智伯連著兩次得手，贏麻了，真當(dāng)自己是萬人迷，又向趙無恤要地，這回碰到了真正的硬茬。 前面說了，趙無恤可是好不容易才成為繼承人，家業(yè)都是自己勤學(xué)苦讀掙下的，憑什么白白送給你，你背過“趙氏語錄”嗎？ 所以趙無恤脖子一橫，就回了兩個字，看我嘴型：“gun蛋”。
沒有對比，沒有傷害。 前兩家要地就給，要人給人，痛痛快快，你趙無恤一個庶子，竟敢違抗我的命令，干他。智伯于是聯(lián)合韓、魏兩家一起攻打趙氏。 智伯不知道的是，他正帶領(lǐng)整個智族走向覆滅的命運。 4 當(dāng)三家來攻打之時，趙無恤問下屬：“咱們撤到哪里？” 手下說：“長子縣比較近，而且城墻堅固?！?/span> 趙無恤說：“人民修筑城郭已經(jīng)精疲力盡了，再要他們拼死守城，恐怕很難與我同心同德?！?/span> 手下說：“那去邯鄲吧，存糧比較充裕。” 趙無恤說：“錢糧都是從老百姓那里搜刮來的，現(xiàn)在又讓他們拼命，恐怕不會擁護我。還是去晉陽吧，父親在世時囑咐過我。尹鐸寬厚愛民，晉陽會和我上下一心?！?/span> 你可能會問：趙無恤為什么一定要去晉陽？因為這是他老爸趙簡子給他留下的根據(jù)地。 當(dāng)初，趙簡子派尹鐸守晉陽。 尹鐸問：“您派我去，是為了搜刮財富，還是建立保障？” 趙簡子說：“保障?！?/span> 于是尹鐸減輕賦稅，精心治理這片最后的根據(jù)地。 趙簡子對無恤說：“晉國一旦有變，你不要嫌尹鐸年輕、晉陽路遠(yuǎn)，一定投奔那里?！?/span> 如今趙族遭遇大難，趙無恤想起父親的教誨，知道城墻堅固、糧食充足，都不如民心歸附、同仇敵愾，于是就去了晉陽。 晉陽一戰(zhàn)，成為智伯和趙襄子的生死之戰(zhàn)。
5 三家把趙氏圍在晉陽城中，久攻不下，于是引來河水灌晉陽城。 城里百姓的鍋灶都沒到水中了，青蛙都漂在上面了，即便這樣，民眾也沒有反叛之意，仍舊同仇敵愾。你看，今日才看出趙宣子的遠(yuǎn)見啊。 智伯、韓康子、魏桓子三人，駕著馬車、唱著歌，來到前線視察。 智伯看著自己的壯舉，興之所至，冒出一句：“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國也?！?/span>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 魏桓子用手肘碰了碰韓康子，韓康子沒言聲，用腳踢了一下魏桓子，兩個人眉來眼去，心照不宣。 他倆心想：你智伯說水攻可以滅國，這是什么意思??？那豈不是說以后你也照方抓藥，可以用汾水灌魏的都城安邑，引絳水灌韓的都城平陽咯。 言多必失，得意忘形。那兩個人都開始暗通款曲了，智伯還在那兒做著春秋大夢呢。 這時，最后一個本來可以挽救智伯命運的神人出場了。
智伯的家臣絺疵(chīcī)給他提醒了，說：“韓、魏必反。” 智伯說：“你怎么知道的？” 絺疵說：“以人事知之。主公和韓、魏一起攻打趙氏，他們一定會想到滅趙之后，韓、魏就危險了。你看今日，趙國人馬相食，城池馬上陷落，滅趙之后咱們?nèi)揖涂梢怨戏制涞亍Ｑ劭匆A了，但是我觀察他們兩人的表情，不是高興，而是面露憂色，肯定憋著要造反啊?！?/span> 要說科學(xué)知識，古代人比現(xiàn)代人差遠(yuǎn)了，但是察人觀色的本事，古人卻是一流。那時候沒啥別的娛樂活動，不能刷抖音、玩微博，天天就是琢磨人。 那時的聰明人，比現(xiàn)在的心理學(xué)家，看人可準(zhǔn)多了。 絺疵就是晉國的福爾摩斯，能夠發(fā)現(xiàn)正常中的反?，F(xiàn)象。
狗見到陌生人應(yīng)該叫，但沒有叫，說明這個兇手一定是熟人。 同樣，能夠瓜分趙氏的土地，他們應(yīng)該高興才對，但是現(xiàn)在韓、魏兩家并不高興，還面露憂懼之色，絺疵猜到他們倆家一定是憋著搞偷襲。 你看看，都有人給他提醒了，智伯聽了會怎么做？ 真是迷之自信啊。
第二天，智伯竟然當(dāng)面問韓康子、魏桓子，“你們是不是憋著要造反??？” 這倆人嚇了一激靈，趕緊解釋說：“這肯定是趙氏派的說客，要離間咱們，您可千萬別信他們的鬼話啊。我們怎么會放棄已經(jīng)到手的趙氏領(lǐng)土，而去干又危險又干不成的勾當(dāng)呢？” 他倆說完，背后一身冷汗，更加有了殺心。 智伯真是蠢得可愛，就算兩家真有想法，難道他們會當(dāng)面承認(rèn)不成？要么就是，智伯就想體會那種“我知道你們很煩我，但就是拿我沒招”的快感。 不管怎么說，他不但賣了絺疵，還打草驚蛇。 如果你是下屬，記住了，這樣的領(lǐng)導(dǎo)千萬不能跟。 他分不清里外，隨便賣了自己人。就像在鴻門宴上，項羽當(dāng)著劉邦的面，就把曹無傷給賣了，劉邦回去就把曹無傷給宰了。這樣的領(lǐng)導(dǎo)，以后誰還給你賣命?。?/span> 絺疵進(jìn)來就問智伯：“你怎么把我跟你說的心腹話，都告訴韓魏兩家呢？”智伯很詫異，問你怎么知道的？ 絺疵說：“我進(jìn)來之前正好碰到他倆出來，他倆看到我，板著臭臉，疾步走開，我就知道他們知道了?！?/span> 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絺疵這兩次神預(yù)測，明明可以挽救智伯，但是智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也罷，絺疵發(fā)現(xiàn)自己跟錯了人，所以主動請求出使齊國，跟智果一樣避禍去了。
你會發(fā)現(xiàn)，其實歷史上很多昏君的身邊，都會有一些明臣。如果說這些人能夠見微知著，那他們就應(yīng)該早就看出來這些昏君油鹽不進(jìn)，為什么還要提那些聰明的建議呢？ 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很多臣子都有一顆衷心，寧可失言，不要失人。當(dāng)然，如果我說過了，你還不改，那就不賴我了，我就明哲保身了。 忠言不聽，智伯也就死到臨頭了。 趙無恤派張孟談，悄悄出城游說韓魏兩家。張孟談?wù)f：唇亡齒寒，趙滅亡之后，就輪到韓魏兩家了?！?/span> 韓魏兩家說：“我們也知道這道理，就是怕事情沒辦成，走漏消息，大禍臨頭?！?/span> 張孟談給后世所有說客留下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答案：“謀出你二人之口，入我一人之耳，有什么不放心呢？”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反正智伯不知道。 其實呢，這樣也正是韓、魏兩家所期盼的，所以三家一拍即合，約定一個日期，趙無恤派人殺了守堤的兵士，決水反灌智伯的軍營。智伯軍中大亂，韓魏兩面夾擊，趙軍一擁而上，大敗智伯之兵，盡滅智氏之族，瓜分智氏之地。 你看出來沒？智伯不但不聽忠言，而且迷之自信，不做任何準(zhǔn)備，所以頃刻滅亡。
6 智伯和趙無恤的謚號都是“襄”，所以他們也被稱作智襄子、趙襄子。 在謚法中“襄”的意思是：辟地有德曰襄，甲胄有勞曰襄，因事有功曰襄，執(zhí)心克剛曰襄協(xié)，贊有成曰襄，威德服遠(yuǎn)曰襄。 也就是說，智伯和趙無恤都是為家族開疆?dāng)U土、建功立業(yè)的一代霸主，但為何智伯卻落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對于這段歷史，司馬光嘆曰：“智伯之亡也，才勝德也”。 司馬光將人分為四等——
他說：自古以來，國之亂臣、家之?dāng)∽?，都是有才無德的小人。如果一定要用人，在沒有圣人和君子的情況下，與其用小人，不如用愚人。 現(xiàn)在流行的詞兒是“忠誠大于能力”，價值觀不符的人不能用。 如果你沒有德，或者對我不忠誠，才能越大，破壞力越大。 智宣子不聽智果的諫言，選擇了有才無德的智瑤作為繼承人，因其狂妄自大，葬送了智氏一族的命運。 選接班人，要慎重啊。
7 故事講完了，回到本文最初的那個問題，為什么說，給你一個穿越的機會回到過去，你也無法改變命運？ 其實，你細(xì)想一下，智伯有數(shù)次機會，可以避免失敗的命運。 智果已經(jīng)預(yù)見了未來，穿越到智宣子身邊，勸他不要立智伯為后，這個有才無德的人會讓智氏滅族。結(jié)果，智宣子不聽。 當(dāng)智伯侮辱韓康子君臣之后，智國也像是穿越到他身邊，勸他早做準(zhǔn)備，時時自省，避免之后的災(zāi)難。智伯不聽。 絺疵這個大神，更像是來自未來的先知，穿越到智伯身邊，已經(jīng)明確的告訴智伯，韓魏要反，勸智伯先下手為強。 有這么多次的提醒，還是沒有阻止智伯滅亡的命運。 你可能會說：如果智伯已經(jīng)知道了結(jié)局，自己穿越回過去，改變當(dāng)時的一些關(guān)鍵決策，是不是就能避免悲劇的命運？ 比如智伯加強堤壩的防守，或者先下手除掉韓、魏兩家…… 即便如此，按照智伯的性格，還會做出其他蠢事，還會因為他的狂妄自大而招致災(zāi)禍，沒有趙、魏、韓三家，也有齊、楚、燕、秦，甚至可能就是他身邊的家臣。 換句話說，性格決定命運，智伯的命運之坑是自己親手挖的。 所以，即使你穿越回十年前，全倉買入茅臺，財富翻了幾十倍。如果你的德行、能力和自己的財富不匹配，你也會因為投機把錢都賠掉，你也會因為花天酒地把生活毀掉。 你看看歷史，很多中了彩票大獎的人，往往都不得善終，還不如他們以前普普通通的日子過得安穩(wěn)。 這就是老話講的：外財不富命窮人。 德不配位，必有災(zāi)殃。
如果你的德才不夠，即使你回到過去，利用時間差和信息差，賺到一些紅利，這些憑運氣掙來的錢，都會憑實力虧掉。 那怎么辦？你會想：如果我改變了自己的思維習(xí)慣和行為方式，再回到過去，是不是就能改變命運？ 如果你真能改變，為什么還需要回到過去？ 如果你格局提升了、見識改變了，你無需回到過去，現(xiàn)在就可以改變你未來的命運。 就像老喻說的：在你抱怨錯過了十年前的某個機會的時候，你可能會忽略，你身邊就有某個機會，是十年之后的人們所羨慕的。 只要你足夠聰明，身邊一直有機會；只要你當(dāng)下改變，你的人生就會走向不同的結(jié)局。 智果、絺疵就是那個有遠(yuǎn)見的聰明人，你也可以做到。 少做白日夢，做好眼前事。 與諸君共勉。 ▽ 關(guān)注不迷路，每天讀好書 ▽ 北山讀書 話說智伯有才無德，但是有一個人卻甘愿為其而死，欲知此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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