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閱讀教學要有審美的味道

余映潮

小學語文教材中的小說作品，從“量”的角度來看，不成氣候。

蘇教版教材，基本上沒有現(xiàn)代短篇小說課文；北師大版教材，各類小說課文只有四五篇；滬教版教材，僅有的幾篇小說課文基本上都是長篇小說的節(jié)選；人教版、鄂教版、語文S版所選的篇數(shù)稍多一點，大約都在十篇左右；人教版選有《橋》《刷子李》《凡卡》《窮人》等微短小說。綜合起來看，若干套教材中比較經(jīng)典的短篇小說只有外國作品《凡卡》和《窮人》。各套教材都有一點名著的節(jié)選，如《“鳳辣子”初見林黛玉》《臨死前的嚴監(jiān)生》《武松打虎》《孔明借箭》《赤壁之戰(zhàn)》《猴王出世》等。有的教材中有名作的節(jié)選，如魯迅《故鄉(xiāng)》的節(jié)選《少年閏土》和蕭紅《呼蘭河傳》的節(jié)選《祖父的園子》。

從小學生的名著閱讀、經(jīng)典閱讀以及文學素養(yǎng)的培養(yǎng)與提升來看，教材的這種“陣勢”——不論是“質(zhì)”還是“量”，都顯得寒酸。

小學語文教材中的小說作品的教學，從“教”的角度來看，質(zhì)量不高。

可以用6個字來概括這種現(xiàn)狀：不得體，不得法。不得體，是說小說課文的閱讀教學一般不與“小說”及其美感挨邊；不得法，是說教學過程中缺少學生閱讀賞析的課堂實踐活動，即使是名師的課，也以瑣碎的提問為主，無一例外。

下面是《窮人》教學時一些“開講”語，它們都出自已經(jīng)發(fā)表的教學實錄：

1.請同學們猜字謎：白天干活賣力氣，晚上住進洞穴里，以引出“窮人”。

2.老師板書：5 2=？請同學們猜這里指的是什么。

3.“窮人”是什么意思？看到《窮人》這個課題，你心里想到什么？

4.同學們，我們第一單元的主題是“高尚”，你們認為什么樣的人高尚呢？為什么？

5.老師板書課題，啟發(fā)學生：假如讓你以《窮人》為題，你會選擇什么材料來寫、會怎么寫？想表現(xiàn)什么？

6.老師：大雪紛紛落地，都是皇家瑞氣。再下三年何妨？放你娘的狗屁！這首詩是由四個人合作的，他們是縣官、財主、秀才和窮人，一人一句。你們能猜出來每句詩的作者應該是誰嗎？

……

這些教學的開講語，有的故弄玄虛，有的語言粗俗；而且，居然都沒有在第一時間內(nèi)介紹作家作品、點出作品的創(chuàng)作背景；居然都不關注《窮人》的情感基調(diào)，醞釀恰當?shù)慕虒W氛圍。

再看《武松打虎》教學中的一些教學怪招：（1）說體會：如果你是武松，上山后你會退回去嗎？（2）寫廣告：讓《水滸傳》永留人間。（3）作猜想：如果你讀這個故事，你認為武松和老虎誰更有獲勝的可能呢？（4）作討論：武松難道真的是英雄嗎？（5）來表態(tài)：你想對武松說些什么呢？請以《武松，我想對你說……》為話題，說一兩句話。（6）作遷移：現(xiàn)在人們提倡保護野生動物，武松打虎這類文章不該看了。你怎樣看待這個問題？

……

將這樣一些隨意而庸俗的教學怪招用在課堂上，表現(xiàn)出執(zhí)教者或是沒有細讀課文，或是沒有美讀課文，或是沒有深讀課文，或是沒有趣讀課文。于是，課堂上便缺失了學生對《武松打虎》的品析、賞析與評析的實踐活動。小說中生動的人物形象、精彩的細節(jié)描寫、準確的語言運用和高超的表現(xiàn)手法，都難以進入學生的學習視野。

所以，小說教學的現(xiàn)狀需要我們深思：在小說課文的“質(zhì)”與“量”都不足的前提下，語文教師怎樣進行小說的閱讀教學才可以做到高效與優(yōu)質(zhì)？

那就是，教學理念的“站位”要高：小說的教學，更要表現(xiàn)出訓練之中的審美意趣。

小說，是典型表現(xiàn)生活的敘事文學形式之一。它是“形象”的藝術，語言的藝術，創(chuàng)造性構思的藝術，綜合地有創(chuàng)意地運用表現(xiàn)手法的藝術。它的教學，需要達到審美的層次。

第一，教師要美讀課文，要從小說的角度讀懂課文。如對人教版第十冊微型小說《橋》的文學欣賞。

這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能夠比較好地表現(xiàn)出微型小說創(chuàng)作的審美追求。從立意的角度看，它表現(xiàn)出以小見大、以微知著的特點；從文章的章法特點看，它表現(xiàn)出格局微小、尺水興波的特點；從小說的文面表達看，它表現(xiàn)出結構詩化、形態(tài)抒情的特點；從表現(xiàn)手法來看，它表現(xiàn)出對人物的特別關系、紀實的審美形態(tài)、時間的藝術處理、線索的巧妙安排、情節(jié)的突變陡轉(zhuǎn)、英雄的悲劇色彩、留有余味的結尾等多方面綜合而縝密的構思。

從小說細節(jié)的營造來看，最能表現(xiàn)作者語言藝術的，是幾乎每個句子都是“畫面”描寫，可謂寥寥幾筆便神情畢肖；最能表現(xiàn)作者的構思藝術的，是將故事發(fā)生的時間安排在“黎明”、場景安排在“橋”邊；最讓讀者揣摩欣賞的，是作者將“老漢”先于群眾安排在木橋邊；最能表現(xiàn)形勢嚴峻的，是多次寫水的上漲，這既是文中線索，也是小說情節(jié)與文章層次的標志；最能表現(xiàn)人物性格特點的，是這樣一句語言描寫——“橋窄！排成一隊，不要擠！黨員排在后邊！”；最生動的映襯，表現(xiàn)在“兒子”的形象上；文中最精巧的一次伏筆，是“木橋開始發(fā)抖，開始痛苦地呻吟”；而最隱秘的一處伏筆，則是“從隊伍里揪出一個小伙子”；人物關系上最細膩的描寫，是“揪出”與“推上”的照應；全文構思中最有“留白”意味的，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最能表現(xiàn)“余味”技巧的，則是文章的結尾。

這篇小說有著規(guī)范的情節(jié)設置：開端、發(fā)展、高潮、結局；換個角度看，則是起、承、轉(zhuǎn)、合的“古老”形態(tài)；再換個角度看，時間的順序分明；內(nèi)容詳略有致、波瀾生動、懸念的設置恰到好處……

有了這樣細膩的審美閱讀，教師的眼中和心中，才會有了“小說”，才會有對于情節(jié)、細節(jié)、人物、環(huán)境、手法、筆法、韻味、意境的體味。教學中那些捉襟見肘狀態(tài)下的荒唐“怪招”就會自然“退出”。

第二，在美讀課文的基礎上，教師要從學生課堂實踐活動的角度提取課文中的教學資源，以便順利而雅致地推進課堂閱讀品析活動。

如《武松打虎》（《景陽岡》）課中品析活動的教學資源，至少有12個方面：

1．課文內(nèi)容的詩意概括。

2．人物形象的詩意描述。

3．“酒”的表達作用賞析。

4．“哨棒”的奇妙作用欣賞。

5．《武松打虎》中的“時間”藝術。

6．課文“鋪墊”手法品析。

7．《武松打虎》中的美妙照應。

8．武松心理描寫的細節(jié)欣賞。

9．武松動作描寫的細節(jié)欣賞。

10．課文精彩片段的美點欣賞。

11．課文中的場面描寫賞析。

12．《武松打虎》的動詞品味。

……

上述內(nèi)容，都可以設計為閱讀品析訓練中的話題，都可以形成學生品析故事內(nèi)容的實踐活動，其中都蘊含有濃郁的審美韻味。如下面的話題：

從武松打虎的故事看，你最欣賞哪一組（個）運用得準確、傳神的動詞？

它可以形成學生靜讀沉思的品析過程，可以引出非常精彩美好的內(nèi)容：

“按”“撲”“躥”寫老虎的用足力氣，利用空間的連貫擊殺動作，渲染出了萬分險境。

“搭”“掀”“剪”寫大蟲動作敏捷多變，力大無比，兇猛厲害。特別是“一撲”“一掀”“一剪”更顯可怕的殺傷力。

他“閃在青石邊”“閃在大蟲背后”“閃在一邊”……這段話里連用了多個“閃”字，表現(xiàn)了武松的沉著冷靜、機警敏捷。

“掄”“劈”兩個字，字字千鈞，虎虎生風，寫出了動作的幅度、力量與速度，寫出了武松危急瞬間的勇猛氣勢。

……

很明顯，由于教師對小說課文欣賞的能力不同，發(fā)現(xiàn)與提取課文中教學資源的能力不同，在課堂教學上表現(xiàn)出來的雅俗也就不一樣，這種“不一樣”直接與課堂教學效率、美感相關聯(lián)。也可以說，不少的課堂教學顯得粗俗、淺薄，是因為教師自己對小說欣賞能力的不足而拉低了課文教學的層次。

第三，在教師審美閱讀與教學資源提煉的基礎上，教學設計與課堂活動的開展，還要從美的角度出發(fā)，遵循一些做法，講求一點“規(guī)矩”。

如下面若干要求，大部分的語文教師如果能夠做到，則可以比較好地提高小說品讀教學的質(zhì)量：

1.教學陌生作家的名作，名家的經(jīng)典作品或著名長篇小說的節(jié)選，需要在課文開講時進行背景資料的鋪墊。如《凡卡》《窮人》《豐碑》《草船借箭》《戰(zhàn)風車》《浮冰上》等篇章的教學，都離不開這一重要的教學細節(jié)。這里的“鋪墊”，是“背景式”“釋難式”“拉近距離式”的，其主要內(nèi)容就是關于作家與作品的介紹。不介紹背景的小說閱讀教學，常常顯得突兀、粗糙，表現(xiàn)出教師拿起課文就“上課”的輕率。

2．小說閱讀教學的重要視點或訓練的著力點，主要有內(nèi)容概析、情節(jié)分析、細節(jié)品析、人物評析、語言賞析、手法論析六個方面的“析”。所謂六個方面的“析”，不是指教師的細講，不是指教師的碎問，而是說教師要設計難度適當?shù)拈喿x訓練活動，由學生在實踐活動中經(jīng)受訓練，體味課文的美感，提升閱讀的技能，豐富閱讀的經(jīng)驗。小說教學，不安排學生的品析活動，不涉及人物描寫與環(huán)境描寫的分析，不咀嚼品味語言，不接觸表現(xiàn)人物的手法，于學生文學欣賞素養(yǎng)的提高，沒有一點好處。

3．課堂教學中審美氛圍的營造，需要突現(xiàn)兩個方面的因素。一是顯現(xiàn)出活動設計的美感。教師指導學生在課堂上美美地讀，美美地析，美美地品，美美地寫。二是顯現(xiàn)教師語言表達的美感。不少的教師進行小說教學，除了碎問以外好像別無辦法，基本上是在用“家常話”“教”小說，把小說的“妙味”“美味”卻之腦后。解決教師語言貧瘠蒼白的重要途徑，就是強調(diào)文學術語的適當運用。比如《窮人》的閱讀欣賞，教師自己在研讀課文時就可以運用諸多的文學要素：人物、環(huán)境、場景、白描、虛寫、實寫、詳寫、略寫、懸念、伏筆、照應、正面描寫、側面表現(xiàn)、細節(jié)描寫、對話描寫、鋪墊、蓄勢、襯托、波瀾、巧合、心理描寫的幾種方法……如果在教學中適當?shù)赜蒙弦稽c，于學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4．對于小說作品的課堂閱讀教學，比較好的教材處理策略是，在整體把握文意的基礎上“選點”。所謂“選點”，就是或選取課文內(nèi)容的最豐厚之處，或選取其描寫的最優(yōu)美之處，或選取其表達最精致之處，或選取其手法最美妙之處，組織起學生深入品讀的實踐過程。選取的內(nèi)容，可以是一個片段，可以是課文的一個層次，可以是一種手法，也可以是某種描寫內(nèi)容的集合。

“選點品讀”，就是精讀，就是美讀，就是深讀。

如《窮人》的賞析教學，下面任何一個話題都是一個“點”，都可以形成學生的美讀、深讀品析活動：

環(huán)境描寫讓故事如此美麗

細節(jié)描寫讓故事如此美麗

心理描寫讓故事如此美麗

文章的結尾讓故事如此美麗

善良讓故事如此美麗

巧合讓故事如此美麗

……

又如《窮人》的教學，在文意理解的基礎上，請同學們品析課文從第8自然起到結束的這一部分，品味文中的細節(jié)描寫之美。

這就是一次選取課文描寫精彩的部分，進行品析訓練的“選點”。

再如《窮人》的教學，設計一個美妙的“論析”話題：《窮人》寫“窮”的手法及作用欣賞。這也是一次很有創(chuàng)意很有深度的選點品析教學。

換一種說法，由于“選點”策略，我們可以多角度地對學生進行品析、欣賞能力的訓練，而不至于對任何課文的教學都是一味地“問”。

5．小說作品的教學，像任何作品的閱讀教學一樣，都需要非常重視學生課堂實踐活動的設計。

學生的閱讀實踐活動，是教師指導下的活動，是學生集體參與的活動，是形式變化有致的活動，是凸顯學生讀寫技能訓練的活動。

要強調(diào)“集體訓練”。

集體訓練，是要讓每一位學生都進入品讀欣賞的過程，進入到有實質(zhì)性的訓練活動之中?！白屆恳晃粚W生都能在同一時間段中經(jīng)受訓練”是高效教學設計的一種理念。課堂上師生之間大量的“個體式”對話，是導致教學低效的重要原因之一。

要強調(diào)“技能訓練”。

“課文解讀”式的閱讀教學，訓練的意識淡薄，多用碎問碎答的方式推進教學過程，以讓學生“懂”課文內(nèi)容為教學目的?！澳芰τ柧殹笔降拈喿x教學，強調(diào)訓練，強調(diào)活動的組織與安排，強調(diào)利用課文中的資源對學生進行有力的訓練，以“使學生形成一定的讀寫技能”為教學目的。

這樣的強調(diào)，也是形成課堂教學美感的必要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