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詩人進京會試寫了半首詩就交卷，結(jié)果還進士及第，考官怎么想的？

老黃說史 2021-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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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應(yīng)進士試，命題寫五言長律，他寫4句就交卷，考官：破格錄?。?/p>

1/引子

但凡參加過考試的同學(xué)都明白，寫作文的第一步就是要審題，包括是命題作文還是材料作文，有何體裁與字數(shù)要求等等，只有按命題者的要求來寫，才不至于付出無效勞動。這也是對一個考生的最起碼要求。

但是，在唐代的進士考試中，卻有這樣一位奇葩考生，考官給出的命題作文，體裁字數(shù)上也有明確要求，那就按照規(guī)定的題目，寫一首六韻十二句的五言長律?？墒?，那位考生只寫了四句就交卷了。更燒腦的是，奇葩考生偏偏又遇上個另類考官，該考生上交的雖然是一首未完的“半截詩”，考官竟然被破格將他錄取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那位另類考生是誰，他寫的又是一首什么詩，以至于打動了考官的呢？

2/洛陽才子

故事的科考幸運兒，名叫祖詠。祖詠是唐代詩人，但是，其生平事跡鮮見于正史。人們對于祖詠的了解，是得益于《唐才子傳》、《唐詩紀事》等的文人記載。

祖詠出生于武則天圣歷二年（699年），洛陽人。正史之所以對祖詠不屑一顧，是因為他是出身寒門，唐初仍是注重門第的時代，所以，沒有顯赫身的祖詠，只能被歷史的塵埃所埋沒。雖然出身寒門，但祖詠卻是一個少年天才，人稱其“好學(xué)深思，好文多才，善于寫詩。”殷璠評其詩：“翦刻省靜，用思尤苦，氣雖不高，調(diào)頗凌俗，足稱為才子也?！?/p>

詠，洛陽人。開元十二年杜綰榜進士。有文名，殷璠評其詩：“翦刻省靜，用思尤苦，氣雖不高，調(diào)頗凌俗，足稱為才子也。”（《唐才子傳》）

別看祖詠在現(xiàn)代讀者中的名氣并不太大，但在當(dāng)時的洛陽，卻是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所以，他的朋友圈中，皆非凡人，比如唐代有“詩佛”之稱的大詩人王維，就是他的少年吟伴（用現(xiàn)代話來說，就是詩友）。王維年少祖詠兩歲，詩歌創(chuàng)作優(yōu)于祖詠，但兩人的友誼卻維持了一輩子，看來，在王維的心中，是認可祖詠的為人與文采的。

3/一鳴驚人

同許多想靠讀書改變命運的人一樣，祖詠也曾為備考而拼搏。唐玄宗開元十二年(724年)春，年已25歲的祖詠滿懷豪情地由家鄉(xiāng)洛陽出發(fā)，踏上赴都城長安那段并太遙遠的人生旅程，去參加三年一屆的會試。

會試一般分三場舉行，三日一場。三場所試項目，四書文、五言八韻詩、五經(jīng)文以及策問等等，與鄉(xiāng)試大同小異。祖詠的準備還算充分，連日的考試下來，都是按部就班，無驚無險。但是，在考到他的強項寫詩時，卻出了點小意外。

那場詩試是命題作文，要求以《終南望馀雪》為題，寫一首六韻十二句的五言長律。祖詠略一思考，就揮筆寫下了前四句：

終南陰嶺秀，積雪浮云端。
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

寫完這四句后，祖詠就寫不下去了。不是他真的寫不出后文，而他感到這四句已經(jīng)表達完整，若按照考官要求寫成六韻十二句的五言長律，則有畫蛇添足之嫌。所以，祖詠拿著這首“半截詩”就交卷了。

主考官看了祖詠上交的試卷，詰問祖詠說：“考題要求寫六韻十二句的五言長律，你這是五言絕句啊，詩沒寫完怎么就交卷了呢？”

祖詠說：“有這四句就足夠表達題意了，再多寫就是畫蛇添足了?！?/p>

有司試《終南望馀雪》，詠賦云：“終南陰嶺秀，積雪浮云端。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四句納于有司。或詰之，詠曰：“意盡?！保ā短圃娂o事》）

主考官也并非庸碌之輩，認真地看完祖詠的四句詩后，將試卷默默收起，沒再多言。祖詠以為這下肯定考砸了，準備打道回府，三年后再來試運氣。沒想到，放榜時，祖詠竟然被破格錄取了。

4/終南望余雪

要知道，那一屆的會試，進士及第者只有21人，狀元郎為杜綰。能從全國各地舉子中脫穎而出，祖詠的成功可以說是非常巨大的。當(dāng)年的主考官，為考功員外郎賈季陽。祖詠為何能憑一首“半截詩”征服賈主考，他的那首《終南望馀雪》到底好在哪里呢？老黃就為你試著解讀一二。

先審題?！?span style="font-weight: 700;margin: 0px;padding: 0px;box-sizing: border-box;line-height: 1;">終南”：指的是終南山，在唐京城長安（今陜西西安）南面六十里處?！?span style="font-weight: 700;margin: 0px;padding: 0px;box-sizing: border-box;line-height: 1;">馀雪”：指未融化之雪。馀，即余。

再解詩?！?span style="font-weight: 700;margin: 0px;padding: 0px;box-sizing: border-box;line-height: 1;">陰嶺”：北面的山嶺，背向太陽，故曰陰?！?span style="font-weight: 700;margin: 0px;padding: 0px;box-sizing: border-box;line-height: 1;">林表”：林外，林梢。“霽”：雨、雪后天氣轉(zhuǎn)晴?！?span style="font-weight: 700;margin: 0px;padding: 0px;box-sizing: border-box;line-height: 1;">暮寒”：傍晚的寒氣。

詩的起句寫從長安城中遙望終南山的整體印象。次句寫終南山的余雪，由于陰嶺高出云端，遠遠望去，其上的皚皚積葉仿佛浮在空中。第三句轉(zhuǎn)筆寫雪霽初晴時始見終南山的真實面門，“霽”字真實而傳神地寫出了夕陽的余光平射在山上，染紅了林表的美麗畫面。末句承上句的夕陽，寫因望見終南山余雪而更感冬天的寒冷。

佇立長安望終南：山北景色無比秀美，嶺上積雪漂在云端。
夕陽將樹梢點亮，終南山中雨雪初晴，長安城里入夜輕寒。

俗諺有云：“下雪不冷消雪冷?！庇衷疲骸叭漳禾旌?。”一場雪后，只有終南陰嶺尚余積雪，其他地方的雪正在消融，吸收了大量的熱，自然要寒一些；日暮之時，又比白天寒；望終南余雪，寒光閃耀，就令人更增寒意。做望終南余雪的題目，寫到因望余雪而增加了寒冷的感覺，意思的確完滿了，就不必死守清規(guī)戎律，再湊幾句了。

雖意猶未盡，能見好就收，是這首詩的成功之處。王士禛在《漁洋詩話》里，把這首詩和陶潛的“傾耳無希聲，在目皓已潔”、王維的“灑空深巷靜，積素廣庭寬”等并列，稱為詠雪的“最佳”之作。

5/詩友王維

祖詠雖然少年得志，憑一首詩成名，但是，進士及第后，卻并沒能給他帶來人生的坦途，而是被朝廷棄之不用。這樣的文人，在唐代并非個案，許多人是通過了科舉考試，但是，曇花一現(xiàn)的高光時刻過后，都歸于沉寂。

好在還有詩。祖詠因詩與王維結(jié)緣，是他一輩子都珍惜的財富。王維是開元九年（721年）的進士，比祖詠早出道3年。進士及第后的王維出任太樂丞，負責(zé)音樂、舞蹈等教習(xí)，以供朝廷祭祀宴享之用。然而供職僅數(shù)月，就因?qū)傧铝嫒宋椟S獅子而被貶為濟州司倉參軍。

王維任職濟州時，祖詠曾來訪友。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王維欣喜之余，揮筆寫下一首深情款款的《喜祖三至留宿》：

門前洛陽客，下馬拂征衣。
不枉故人駕，平生多掩扉。
行人返深巷，積雪帶馀暉。
早歲同袍者，高車何處歸。

祖三即祖詠，因其在兄弟中行三，故名。身處逆境的王維，突然有老友來訪，當(dāng)然喜不自勝。這世上，錦上添花者眾，雪中送炭者稀，所以，王維也格外珍惜這份感情，于是寫詩以贈。

祖詠得到王維的贈詩后，也即興回復(fù)了王維一首《答王維留宿》：

四年不相見，相見復(fù)為何。
握手言未畢，卻令傷別離。
升堂還駐馬，酌醴便呼兒。
語默自相對，安用旁人知。

“ 門前洛陽客，下馬拂征衣。 ”有朋自遠方來的欣喜，是酒肉之交所難比擬的?！?span style="font-weight: 700;margin: 0px;padding: 0px;box-sizing: border-box;line-height: 1;">語默自相對，安用旁人知。”有些情感與掛懷，是不需要用語言表達的。這一唱一和中，足見王、祖二人的才情與友誼。

王維有《喜祖三至留宿詩》，詠云：“四年不相見，相見復(fù)為何。握手言未畢，卻令傷別離。升堂還駐馬，酌醴便呼兒。語默自相對，安用旁人知?！保ā短圃娂o事》）

一唱一和之后，王維仍難盡興，所以，當(dāng)祖詠離開濟州后，他又寫下一首百言長詩《贈祖三詠（濟州官舍作）》：

蟏蛸掛虛牖，蟋蟀鳴前除。
歲晏涼風(fēng)至，君子復(fù)何如。
高館闃無人，離居不可道。
閑門寂已閉，落日照秋草。
雖有近音信，千里阻河關(guān)。
中復(fù)客汝潁，去年歸舊山。
結(jié)交二十載，不得一日展。
貧病子既深，契闊余不淺。
仲秋雖未歸，暮秋以為期。
良會詎幾日，終日長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