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 術】姚寓晨女科臨證運用重鎮(zhèn)藥經(jīng)驗

仙鶴草中醫(yī)學堂 2021-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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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鎮(zhèn)藥是指某些礦物類、甲殼類藥物，臨床上常取其重鎮(zhèn)、攝納、溫中、破瘀的作用，以達到重鎮(zhèn)安神、固攝下焦、平肝降逆、納氣歸腎等目的。由于女子有經(jīng)、孕、產(chǎn)、乳的生理特點，因此，重鎮(zhèn)藥運用于女科臨床，又有其特殊的意義。

南岳魏夫人創(chuàng)震靈丹集重鎮(zhèn)之品，固下元，扶正陽治婦人血氣不足，崩中久漏，虛損帶下；宋代局方花蕊石散化瘀血，活經(jīng)絡治婦人產(chǎn)后血暈，胞衣不下；清代葉天士在《臨證指南醫(yī)案》崩帶門擅用龍骨、牡蠣、赤石脂、禹糧石、紫石英以潛降八脈，鎮(zhèn)固熄風；近代張錫純創(chuàng)大順湯重用生赭石治產(chǎn)難胎兒不下，立清帶湯用龍牡以固脫收斂，大大豐富和發(fā)展了重鎮(zhèn)藥在女科臨床的運用。

蓋金石之類，質(zhì)重下墜而偏于寒，黃土類藥得中和之氣而偏于溫，貝殼類亦多陰性，尤能潛陽收斂。雖各有擅長，但均有偏倚，貴在選擇得當，配伍適宜。姚師在女科臨證時，靈活運用重鎮(zhèn)藥，每能得心應手，茲擇要選介如下。

1.倒經(jīng)

吳某某，女，36歲，農(nóng)民，1978年4月2日初診。

痰喘宿疾，遇勞而發(fā)，咳逆痰粘，息促偏臥，已逾五載。一年前因煩怒后遂致經(jīng)閉，后因肝火竄逆，沖任之血上行而為倒經(jīng)，呈周期發(fā)作已半年，每屆經(jīng)期，鼻衄應時而至，色紅，質(zhì)較稠，從雙鼻腔沖溢而出，多則約150毫升，少則約50毫升，約持續(xù)4日始凈，其他部位未見出血，惟均伴有咳喘，以致陰血日耗，肝失濡養(yǎng)，木火亢盛，上乘肺金，咳喘經(jīng)逆，殊甚痛苦。曾給予清肺寧絡，止咳平喘之劑罔效。頃診適值經(jīng)期，鼻衄始作，沖溢量多，頭昏目眩，心悸陣陣，咳喘痰稠，納谷尚可，腰膝酸楚，苔薄微黃，舌暗紅，脈象細數(shù)，尺部躁動。所伏之肝火，不特上克肺金，抑且下吸腎陰，肝肺腎三臟功能失司，病見于上，而根屬于下，急宜培補攝納，清肝肅肺為法。

【方藥】生煅牡蠣各30克(先煎)、生熟地各15克、海浮石12克(打)、煅磁石24克(先煎)、山萸肉12克、代赭石24克(先煎)、黛蛤散12克(包煎)、牛膝炭15克、懷山藥30克， 4劑。

服上藥2劑后，倒經(jīng)遂止，隨囑將上方于下次經(jīng)期前三天，服2劑，連服兩個周期，以期經(jīng)順。頃感咳喘未平，此肺金痰濁阻窒，肝絡上逆，肺失宣降，當再清肺金，降肝逆，標本同治。藥選旋覆花、代赭石、黛蛤散、牛膝炭、生牡蠣、清水半夏，云茯苓、枇杷葉等與七味都氣丸出入調(diào)治二月余，咳喘平息，隨訪一年，倒經(jīng)亦未再發(fā)。

【按語】倒經(jīng)一證，用藥宜靜而不宜動，動則氣火不寧，逆經(jīng)則難凈矣。斯時選用重鎮(zhèn)藥能鎮(zhèn)攝寧絡，使內(nèi)臟氣火不致妄動，正如《沈氏女科輯要箋正·月經(jīng)異常》云：“倒經(jīng)一證，多由陰虛于下，陽反上沖，非重劑抑降，無以復其下行為順之常?！狈街猩迪犈渖捷侨庖龥_任之氣下行，大熟地配海浮石培補納腎而化痰濁，代赭石配懷山藥扶脾益腎，鎮(zhèn)沖降逆；靈磁石功效卓著，先賢贊曰：“墜炎上之火以定志，引肺臟之氣以入腎”，協(xié)同牛膝炭諸藥，剛柔相濟，標本兼施，對于陰虧血弱，木火內(nèi)盛，沖氣上逆之倒經(jīng)頗有效驗。

2.崩漏

趙某某，女，42歲，工人，1975年11月18日初診。

稟賦陽虛素質(zhì)，形寒畏冷甚于常人，帶下綿注色白，迄今四載，經(jīng)閉三月，突然崩下量多色淡有塊，病起三天，乃來診治，心蕩時有寒熱，兩脅氣撐塊痛，胸次悶然不舒，納尚可，大便稀，寐欠安，苔薄脈細。經(jīng)云：“沖脈為病，逆氣里急；任脈為病，男疝女瘕；陽維為病，苦寒熱；陰維為病，苦心痛?！贝似娼?jīng)失養(yǎng)，氣衰血弱，沖任不固也。擬予養(yǎng)益奇經(jīng)，固攝下元，仿震靈丹出入。

【方藥】紫石英15克(先煎)、花蕊石15克(打)、禹糧石12克(先煎)、赤石脂15克、綿黃芪24克、制乳沒各10克、巴戟肉15克、鹿角霜15克、補骨脂12克、灶心土45克(煎湯代水)，4劑。

前進通攝奇經(jīng)，溫固下元之劑，崩漏遂止，唯帶下仍頻，上方去灶心土、花蕊石，余藥8倍量加煅龍牡各200克、陽起石160克、桑螵蛸100克、菟絲子100克，研末與糯米粉煮糊為丸，以資緩調(diào)，連服二月，帶下已止，崩漏亦未再發(fā)。

【按語】沖任虛損，崩帶俱下，臨床上用重鎮(zhèn)之品治崩帶諸證，應細辨寒熱，蓋金石之性，質(zhì)重體堅，用之得當，治無不效。本例患者正陽不足，下元虛衰，沖任失約，仿震靈丹于調(diào)益奇經(jīng)方中同治，并以灶心土煎湯代水。姚師宗《別絡》灶心土“治婦人崩中吐血”之意，取其溫和血脈而有收斂之功，選陽起石入丸劑，取《本經(jīng)》：“主崩中漏下，破子臟中血?！敝?，對于虛寒性崩漏治驗顯著。姚師嘗云：重鎮(zhèn)藥最易耗氣，虛證崩帶務須在養(yǎng)益藥中配合使用。

3.惡阻

高某某，女，27歲，教師，1980年6月5日初診。

懷孕二月，胸悶且煩，心悸且亂，納食則嘔，有時脘嘈，口淡。酸濁上泛，腰楚四肢乏力，苔黃膩，脈滑數(shù)。此沖氣上逆，痰濁內(nèi)阻，脾胃不和，升降失司。而胃氣之所以逆者，由于肝木之火內(nèi)克，肺胃之機不能宣降也，擬方清泄木火，降沖和胃。

【方藥】代赭石30克(先煎)、旋復花10克(包煎)、煅瓦楞子24克(打)、細川連3克、蘇葉6克、炒竹茹10克、竹瀝夏10克、灶心土30克(包煎)、淡吳萸3克，3劑。

前進苦辛通降，鎮(zhèn)沖和胃之劑，嘔吐漸平。惟仍稍感口干，時欲泛酸，苔薄舌偏紅，擬予養(yǎng)陰和胃法。

北沙參15克、寸麥冬10克、煅牡蠣24克(先煎)、懷山藥24克、炒白芍10克、炙甘草10克、白螺螄殼20克、谷麥芽各15克，4劑，水煎服。

藥后諸癥均平，足月順產(chǎn)一嬰，母子均健。

【按語】惡阻一證，始見于《諸病源候論》，其病因不外脾胃虛弱或肝胃不和，大致治法均以健脾和胃或抑肝和胃，冀其嘔止。而重鎮(zhèn)之品用于婦人惡阻，為近人張錫純之獨特經(jīng)驗，張氏云：“惡阻嘔吐者，其沖氣胃氣皆上逆，借赭石鎮(zhèn)逆之力，以折其上逆之機，氣化乃適得其平。”姚師步其意，宗《內(nèi)經(jīng)》“有故無殞，亦無殞也”之旨，先以代赭石配旋復花，鎮(zhèn)沖化痰，蘇葉配黃連，和胃泄熱，灶心土配竹茹，降逆止嘔。繼以甘潤柔養(yǎng)，和胃調(diào)中，使沖氣平，降逆止，胎元安。

4.產(chǎn)后驚恐

秦某某，女，30歲，會計，1974年7月10日初診。

患者素體陰虛，平時急躁易怒，此次“引產(chǎn)”術后10余天，惡露已凈，猝遭驚恐，于是頭目昏脹，耳竅失聰，胸悶心悸，膽怯難寐，繼而抽搐陣作，神昏語亂，急往公社醫(yī)院求治，雖肌注鎮(zhèn)靜催眠劑，癥情有所緩減，惟須臾又發(fā)。次日，轉來我院，診時癥情如上，泛惡痰涎夾有血塊，苔薄黃，舌暗紅，脈滑稍數(shù)。此產(chǎn)后陰血既虛，復受驚恐，引動肝陽，神魂擾亂，血隨氣逆，有厥陽上冒之勢，今兩足怯冷，陽亢于上，陰損于下也，急以介類潛陽，重以鎮(zhèn)怯，冀其厥止。

【方藥】珍珠母30克(先煎)、琥珀末3克(分兩次吞)、青龍齒20克(先煎)、朱砂拌麥冬12克、生地黃15克、紫丹參15克、石決明30克(先煎)、廣郁金12克、炙遠志6克、陳膽星10克，4劑。

前進鎮(zhèn)陽填陰，寧心祛痰之品，神志轉清，嘔惡亦平。惟口干咽燥，汗出肉瞤，驚悸身熱，苔薄舌暗紅。此痰濁化而陰未復，風火相煽之勢未能靜息。再予潛陽填陰，鎮(zhèn)固奇經(jīng)。

紫貝齒24克(先煎)、敗龜板30克、山萸肉12克、嫩鉤藤20克(后下)、生熟地黃各12克、天麥冬各10克、左牡蠣30克(先下)、炒白芍10克、柏子仁15克，7劑。

藥后諸癥漸平，惟有時夜寐不寧，囑用枕中丹與六味地黃丸交替緩調(diào)，鞏固療效。

【按語】本例病發(fā)于引產(chǎn)之后，百脈皆虛之時，驟然遭受驚恐。蓋驚則氣亂，恐則多恚，且氣郁生痰，肝陽上擾，皆能化火生風，是以頭目昏脹，心悸難寐，膽怯而悸，神昏抽搐，諸癥迭起。姚師治療本病，注意掌握不拘于產(chǎn)后，亦不忘于產(chǎn)后”的原則，抓住本虛標實之病機對于惡露已凈的患者，急以重鎮(zhèn)之品熄風化痰，鎮(zhèn)怯定驚治其標，養(yǎng)陰益血，寧心安神固其本，標本兼施，使驚定陰復而竟全功。

本文選自姚寓晨《姚寓晨女科證治選粹》，特表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