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克]

二

桂花

我對(duì)桂花印象不大好，原因是上學(xué)時(shí)學(xué)校有兩棵桂樹，與一些銀杏樹并種于操場之道旁。桂花盛放正是銀杏熟透落地之時(shí)，落地破裂的銀杏奇臭，與桂花香相混雜，氣味實(shí)在令人不敢恭維。不知當(dāng)初植樹人是如何考慮的，審美心態(tài)當(dāng)真是與眾不同。

夜來香

我最喜歡的花是夜來香。周濂溪《愛蓮說》品花：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論者以為公允。區(qū)區(qū)以為，夜來香白晝守拙藏身，夜來始花開送香，是為大隱隱于市者是也。

江南小鎮(zhèn)，多數(shù)人家喜歡在門前庭院或陽臺(tái)之上，放置幾盆夜來香。夏夜暑熱難當(dāng)，就可在花下鋪一涼席乘涼。風(fēng)起時(shí)，暗香浮動(dòng)，沁人心脾，使人不別人間天上矣。

三

蘭（蘭）：

字亦作蕳，香草，多生大澤之旁?！对娊?jīng)》“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蕳兮。

”言陽春三月，草長鶯飛，鄭人會(huì)于溱與洧兩水之上，秉蕳以自祓除，寶馬香車，盛況空前。大約同后世所謂的“春游”“踏春”類似。小時(shí)每到春日，老師就組織去野外春游，常常能弄些花草以及蝴蝶回來，夾在書中作為標(biāo)本?？上Ш髞砗煤玫拇河螀s演變成為租一輛車往城里公園逛一趟，缺少野趣，便無味了。

蘭也有生長于深山的，如果按照現(xiàn)代的科學(xué)觀點(diǎn)，此種山中蘭和水澤蘭屬于不同科目，但古人似乎并不區(qū)別之，皆以蘭名之。山中蘭又有幽蘭之美稱，所謂“芝蘭生于深林不以無人而不芳”也。記得劉文正有一首老歌：“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鼻{(diào)很是優(yōu)美。

蘭是最有名的，也是最古老的香草?！冻o》中有“紉秋蘭（1）以為佩也”的吟詠。用一香囊裝蘭數(shù)莖佩帶腰間，其香若有若無，令人仰慕?！抖Y記》：“子事父母左右佩用……衿纓，以適父母舅姑……皆佩容臭?！薄榜评t”，即編織的香囊，“容臭”，則指香物?？梢姽哦Y如此。

蘭可藏于衣物中和書中以辟蟲蠹。本草經(jīng)云：蘭草主殺蟲毒，辟不詳，久服用輕身不老?？梢娞m有辟邪功用。難怪鄭人會(huì)陽春三月于溱與洧兩水之上，秉蕳以祓除呢。還有一種以蘭草之類的香草沐浴辟邪的風(fēng)俗，現(xiàn)在的鄉(xiāng)村里還存此類遺俗：倘若有人中了邪毒之氣，就去河邊采一些藥草煮熱水沐浴，兩三次后即好。另，就勢(shì)鄉(xiāng)村無有蚊香，其驅(qū)蚊之法是每晚用過飯并洗浴后，即焚燒一把藥草，從臥室起，經(jīng)堂屋，廚房，直到豬圈以及牛欄為止，來回要熏上兩三回。那氣味極其刺鼻，顯然非是蘭草也。

  四

香囊裝蘭數(shù)莖佩帶腰間，其香若有若無，令人仰慕。這是一法，另一種更為流行的方法是焚香。焚香大約也始于戰(zhàn)國時(shí)代，但是制香爐焚香卻是漢代才開始的，漢末佛教傳入我國，禮佛則需要焚香。焚香除了熏衣，凈屋室空氣等實(shí)用目的外，于天高氣爽之日，焚香一爐，烹茶一壺，明窗凈幾前讀書歷來是風(fēng)雅之舉，士人是趨之若騖的。

無論士女皆愛香爐。試舉二三例子：

謝玄常佩紫羅香囊，謝安患之而不欲傷其意，因戲賭取焚之，玄遂止。

陸游《老學(xué)庵筆記》：“京師承平日，宗室戚里歲時(shí)入禁中，婦女上犢車，皆用二小鬟持香球（２）在旁，在袖中又自持兩小香球，車馳過，香煙如云，數(shù)里不絕，塵土皆香”。

《紅樓夢(mèng)》第五十一回：“晴雯只在薰籠上圍坐……笑道：'人家才坐暖和了，你就來鬧’”。這里的薰籠即指用竹篾編織成的籠罩，放置在香爐或炭盤上邊，用來取暖和烘薰衣服。

五

李漁《閑情偶寄》聲容部，修容第二之“薰陶”條云：

“名花美女，氣味相同，有國色者必有天香，天香結(jié)自胞胎，非由熏染，佳人身上實(shí)實(shí)有此一種，非飾美之詞也。此種香氣，亦有姿貌不甚姣艷而能偶擅其奇者?？傊挥写朔N，便是夭折摧殘之兆，紅顏薄命未有捷于此者。有國色而有天香，與無國色而有天香，皆是千中遇一，其余則薰染之力不可少也?！?/p>

只是如何薰染方才最好呢？置蘭之香囊多為士人所用，所謂“德芬芳者佩蘭”是也。女子則多用花露?！盎墩哒』ò耆腙?，醞釀而成者也。……其次則用香皂浴身，香茶沁口，皆是閨中應(yīng)有之事”。另外，立漁又指出：“果中荔子……其色國色，其香天香

，乃果中尤物也?！讶司蛯?，止啖一枚，則口脂之香，可以竟夕，多則甜而膩矣”。

《紅樓夢(mèng)》中提到用香之法甚多，黛玉之香，非由香爐熏來，亦無冷香丸，恐怕是李漁所說的“有國色者必有天香”了，錄《紅樓夢(mèng)》一段：“只聞得一股幽香，卻是從黛玉袖中發(fā)出，聞之令人醉魂酥骨．寶玉一把便將黛玉的袖子拉住，要瞧籠著何物．黛玉笑道：'冬寒十月，誰帶什么香呢?！瘜氂裥Φ溃?既然如此，這香是那里來的？’黛玉道：'連我也不知道．想必是柜子里頭的香氣，衣服上熏染的也未可知。’寶玉搖頭道：'未必，這香的氣味奇怪，不是那些香餅子，香ゃ子，香袋子的香?！煊窭湫Φ溃?難道我也有什么羅漢真人給我些香不成？便是得了奇香，也沒有親哥哥親兄弟弄了花兒，朵兒，霜兒，雪兒替我炮制．我有的是那些俗香罷了?！?/p>

讀此段，每每有一種“死”的沖動(dòng)——我讀兩本書有此沖動(dòng)，一是八十回石頭記，一是《連城決》。屬于前者的還有《詩經(jīng)》《易經(jīng)》部分篇章，以及《天龍八部》，屬于后者的還有《儒林外史》和《孔乙己》。后二書是舊式古典思想熏陶下讀書人的祭文。

寶衩的冷香丸不同于香囊，不同于香爐熏香，乃是內(nèi)服之藥。藥服用日久，自然冶情，也難怪寶衩性子偏冷了。

冷香丸用藥：“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12兩，夏天開的白荷花蕊12兩，秋天開的白芙蓉花蕊12兩，冬天開的白梅花蕊12兩。將這四樣花蕊于次年春分這一天曬干，和藥末子一處，一齊研好；又要用雨水這日的雨水12錢，白露這日的露水12錢，霜降這日的霜12錢，小雪這日的雪12錢，把這四樣水調(diào)勻，和了藥，再加12錢蜂蜜，12錢白糖，制成龍眼大的丸子，盛在舊磁壇內(nèi)，埋在梨花樹根底下?！?/p>

注：（１）江南蘭只在春天開花，荊楚以及閩中者秋季第二次開花，故有春蘭，秋蘭之說。

（２）香球又名袖爐，熏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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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也許并不需要我

可也許又會(huì)

還是把我的心放在他們看得見的地方吧

象我這樣淺淡的微笑

也許正是他們所需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