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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淮陽縣有個姓葉的年輕人,由于時間太過久遠,已經(jīng)沒有人記得他叫做什么了。他才華橫溢,文章詞賦樣樣精通,才情遠遠超越當時的同齡人??上簧粲舨坏弥荆冀K沉浮在名利場中垂死掙扎。 關(guān)東人丁乘鶴,奉上諭來到淮陽縣公辦。偶然間,他讀到了葉生的一篇文章,當即拍案叫絕大驚為天人。便派人召喚葉生前來詢問,兩人見面后相談甚歡,丁公心中大悅甚是喜歡。便讓葉生寄居在縣衙讀書,補貼給他一些讀書上面的費用,時常也會贈送錢物接濟一下他的家里。 恰逢當年科考,丁公便時常在提督學(xué)政面前提及夸贊葉生的才華。不久后,葉生果然在考試中脫穎而出拔得頭籌。自此之后,丁公越發(fā)覺得葉生并非池中之物,在他身上寄托了很大的期盼。 仲秋八月秋闈后,丁公討要來葉生的考試文章仔細品讀。每每讀到精妙絕倫處時,丁公手指間便忍不住打著節(jié)拍,嘴里嘖嘖贊嘆不已,通篇看完之后更是連聲叫好。不曾想到葉生命運多舛流年不利,大好的文章偏偏妨害了他的命運。中舉榜單公示之后,葉生竟然依舊名落孫山,只得鎩羽而歸。 回家路上葉生悲憤欲絕,忍不住仰天長嘯,不覺老淚縱橫,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中。葉生覺得自己愧對于丁公的知遇之恩,再無顏面面對這一知己,整日茶飯不思寢食難安。沒過多久,整個人便骨瘦如茶精神萎靡不正,如同一具沒有魂魄地行尸走肉。 丁公聽聞后,召喚葉生前來,好言相勸給予安慰。葉生聽后心中的不快委屈全都爆發(fā)了出來,整個人越發(fā)的痛哭流涕悲傷不已。丁公見狀心中泛起一陣憐憫,相約等他三年任期滿后,帶他一同北上進京。葉生辭別丁公回到家中,此后便謝絕賓客,閉門不出。 不久后,葉生卻突發(fā)疾病臥床不起。丁公親自登門看望之后,時常都會派人送來很多的錢財補品。而葉生服過的中藥種類多過百種,卻絲毫不見起效。就在這時,丁公也因為頂撞上級被參免職,很快就要卸任回鄉(xiāng)。 臨行前的那段日子里,丁公派人送來一封信交給了葉生,信上寫道:“東歸回鄉(xiāng)其實是有期限的,我之所以還遲遲不走,其實就是在一直等你。如果你清晨過來找我,那我們夜晚就可以一起離開了!”信函交到病床前,葉生邊看邊哭,身體咽哽著泣不成聲。 葉生寄語丁公讓信使替他轉(zhuǎn)達,他虛弱的說道:“我病重難以前行,請你轉(zhuǎn)告丁公,讓他先行不用再等我!”信使把話一字不差的傳遞給了丁公。丁公不忍心就這樣獨自離去,依舊默默的等候著他。 沒過幾天,門房突然進來通報說葉生已經(jīng)來了。丁公心中大為歡喜,快步上前握住葉生的手,關(guān)切地詢問他的病情。葉生說道:“我的這犬馬病,還勞煩你等候了這長的時間。我心里一直焦慮不安,今天總算能走下病床,隨侍在你的左右了!”丁公趕緊吩咐下人整理好行禮,并警戒眾人早早休息莫要貪睡,明日早起及時出發(fā)。 回到了家鄉(xiāng),丁公叫來自己的兒子與葉生相認,并讓他拜請柳生為師。叮囑他要朝夕與葉生相伴,虛心向他討教學(xué)問。公子名叫丁再昌,年齡剛滿十六,還不能提筆寫文章。然而他異常聰慧過目不忘,八股文章他只需朗讀過兩三遍,便會牢記在心里。剛剛才滿一年,公子便能提筆寫下秀美文章了。公子也得益在父親丁公的幫助下,很快就成為縣學(xué)生員,不久就中了秀才。 自中秀才以后,葉生把自己平生參考鄉(xiāng)試的八股文章作為范文,全部抄錄下來讓公子細品朗讀。后來,公子在鄉(xiāng)試中的頭考七題里,答復(fù)的無一漏洞幾近完美,終于拔得鄉(xiāng)試亞魁,高中舉人。 一天,丁公對葉生說道:“你只是拿出了自己一點微末的才學(xué),便讓我的兒子有了這般名氣。我想不通為何你的出眾得才情會被長期埋沒!”葉生慘笑了一下,說道:“這大概就是我的命運吧!我能夠借助你的福澤為我的文章?lián)P眉吐氣,讓天下的讀書人知道我這半生的淪落,并非是我文章庸劣的緣故!這樣我便已經(jīng)覺得非常滿足了。況且,我還能遇到一個懂我的知己,平生再無遺憾!人生又何必非要奪取科舉功名,才能算得上一生發(fā)跡走運呢!”丁公聽到葉生能夠看淡功名利祿,心下也略感安慰。 不久,公子將要進京參加會試,葉生表示愿意一同前往。丁公又怕葉生久居在這里,耽誤了他的歲試,便規(guī)勸他回鄉(xiāng)看望家中妻兒。葉生聽后面色慘白,心中非常難過。丁公見他這般模樣,實在不忍心再去強迫他,便私下叮囑公子到了京城,為葉生向朝廷納粟,讓他享受監(jiān)生待遇。 不久之后,公子又在會試中了進士,授部中主政。公子便帶著葉生一同奔赴官府,與他朝夕相伴。又過了一年,葉生入圍了京城國子監(jiān)的考試,竟然考中了舉人。 隨后公子被奉派到南河河道辦理公務(wù),便邀請葉生一同前往,公子對葉生說道:“那里離先生的家鄉(xiāng)不遠,先生中了舉人,可謂一舉成名,前程遠大,這下可以衣錦還鄉(xiāng)了!”葉生聽后心里也非常的開心。挑選好餓了黃道吉日,兩人一同奔赴上任。 等到了淮陽地界,公子便派仆人上馬送葉生回家。葉生回到家中,只見門口冷清寂寥,周邊草木凋零,心中不覺悲憫不已。他站在庭院里心中百感交集徘徊不前。這時正巧,妻子拿著簸具從房間里走了出來,猛然間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葉生,驚恐的大叫一聲扔下手中的簸具,雙腿癱軟地坐到了地上,渾身瑟瑟發(fā)抖。 葉生凄涼悲傷的說道:“我今日總算富貴了!為何才短短三四年不見,你就不認得我了嗎?”妻子滿臉恐懼的回道:“你死了已經(jīng)很久了,又哪里來的什么富貴!之所以遲遲不把你的棺木埋葬,只是因為家里實在太過貧窮,而孩子又很年幼。今日孩子已經(jīng)長大,就準備為你挑選墓地,你千萬不要再出來作怪,以免驚嚇到別人?!比~生聽到這些話后,心中失落惆悵,走走停停猶猶豫豫的進了房子,果然看到自己的靈柩莊嚴的擺放在屋子中間,一下子就倒在地上消失不見了。妻子吃驚的在一旁看著,見到葉生憑空消失不見,衣服鞋子全部脫落在地。心中頓時悲痛欲絕,撲上前去抱起衣衫嗷嗷大哭。 這時,葉生的兒子從書塾中回到家中,看見有匹馬拴在門口,心中很是疑惑,急忙跑進房子尋找母親。母親一遍遍擦拭著眼淚鼻涕,告訴了他剛才發(fā)生的事情。葉生的兒子又仔細的詢問跟隨而來的仆人,總算才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仆人返回后,把這件事告訴了公子。公子不禁淚流雨下,淚水打濕了胸膛。當即命令手下準備好馬匹前去葉生靈堂祭拜。公子把喪葬的全部花費都包在了自己身上,并按照舉人葬禮規(guī)格厚葬了葉生。 后來,公子把一大筆錢財留給了葉生的兒子,并給他請了名師教他讀書。又在當?shù)貙W(xué)使面前推薦了他,葉生也不負眾望,第二年便中了秀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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