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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中的一縷詩魂

 江山攜手 2018-10-15
 亂世中的一縷詩魂

 
   
 
   公元九世紀末,在中國歷史上,一個空前盛大的王朝即將謝幕,歷史的舞臺上又是一片紛亂——宦官把持朝政,權臣朋黨相爭,藩鎮(zhèn)到處割據(jù),百姓十室九空……政治腐敗,經(jīng)濟崩潰,最終導致階級矛盾激化,農(nóng)民起義爆發(fā),唐王朝退場了。二百九十年的歷程鑄就了這部驚心動魄的交響樂,有跌宕的旋律,有激昂的壯響,更有曲終人散時的凄涼。最后的八十七年,史稱晚唐,就是這段最凄涼的樂章。而司空圖(837—908)的存在正像是這樂章最后的一枚休止符。
 
  司空圖的一生幾乎都涵蓋在了這個大亂大悲的時代。他與唐王朝的繁華是無緣的,然而卻深味了唐王朝的憔悴,甚至為之耗盡了生命。“一舉高科,兩朝美宦,遭亂離而脫禍,歸鄉(xiāng)里而獲安”(《迎穆十會齋文》,《司空表圣文集》卷十),這是司空圖社會人生的一個小小寫照,輕描淡寫中卻掩飾不住無限的哀思愁緒。出身于官僚地主家庭的司空圖于唐懿宗咸通十年(869),擢進士第,時年三十三歲,為主考官、禮部侍郎王凝所賞識,后來王凝貶商州,“圖感知己,往從之”(《新唐書·司空圖傳》)。先后在商州、宣州作王凝的幕僚。王凝病死后,司空圖去洛陽。唐僖宗廣明元年(880),黃巢起義軍攻入長安,司空圖回到故鄉(xiāng)河中,后來他聽說僖宗在鳳翔,便入見,被封為知制誥、中書舍人。廣明二年,僖宗逃到成都,他追隨未及,又回到河中,從這時起直到他去世的三十多年時間,司空圖基本上是過著一種隱居生活,他的大部分詩歌和詩論也是在這一時期寫成的。天復四年(904),朱全忠把持朝政,遷都洛陽,召司空圖為禮部尚書,他佯裝老朽,不任事,被放還。后哀帝被弒,他絕食,嘔血而卒,終年七十二歲。
 
  詩人之死是耐人尋味的。他不是老病而死,是絕食自盡,活活地餓死,這自然地讓我們聯(lián)想起伯夷、叔齊恥食周粟而死的故事??梢哉f,司空圖殉于唐,他的死是如此的悲壯、如此的高潔、如此的優(yōu)雅,這是洋溢著生命力量的死亡,更是充滿了無限留戀的離開。應該說司空圖是一個懂得珍視生命的人,雖然生逢末世,顛沛流離,貧病交加,但他還是為自己找到了一個相對寧靜的棲身之處——王官谷,聊以茍全性命于亂世。然而在風波初定之時,他卻自覺地選擇了死亡,這不能不引發(fā)我們的思索。其實個中道理非常明顯,那就是司空圖對唐王朝的一片忠心——他早已將一己之生死與國家之存亡連在了一起,國運已盡,人命安附?三十來年的隱居生活又何嘗不是這樣——有地藏身,卻無處安心;看似閑適,實則煩憂。有心卻無力,一切都于無可奈何之中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如今大幕已落,死對于這位飽經(jīng)滄桑的老人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呢?——他不必再于濟世與歸隱的夾縫中痛苦地掙扎,艱難地追尋了。
 
  總結(jié)司空圖的一生,我們看到他一方面是一個忠君愛國、抱負滿懷、學優(yōu)而仕、謹守儒家教義的人,尤其是他的死更為這一品格畫上了一個完滿的句號。但值得注意的是,他留給后人的主要形象并不是這一面,而恰好是他的另一面——他的歸隱,他對政治的退避,對社會的逃遁。因此,如何理解這“另一面”便成為正確解讀司空圖的關鍵。詩人的詩歌無疑是打開詩人心靈的一把鑰匙。
 
  首先應該明確的一點是“仕”與“隱”的觀念是矛盾地并存于司空圖的思想之中的。自三十三歲至四十六歲這十多年,司空圖浮沉于宦海之中,曾入王凝幕府,曾在朝中作官,然而其時已是兵燹遍地、民不聊生的亂世之秋。廣明元年十二月,義軍至京,僖宗出逃,圖從之不及,逃歸中條山。不過,這次逃歸只能說是迫于形勢、保全性命的一種無奈的選擇,而正是這種無奈的選擇最易給人的心靈造成傷害,司空圖正是從這次出逃中更加深味了世事之艱,感到了死生系于一發(fā)之間,越發(fā)地珍視起歲月殘年?!斑_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高掛在每一個士大夫文人心中的這架心理天平開始發(fā)生作用——僖宗中和二年,司空圖退歸王官谷,可以說這次“退歸”更傾向于主觀上的決定,詩人有《雜言》一首明志:“烏飛飛,兔蹶蹶,朝來暮去驅(qū)時節(jié)。女媧只解補青天,不解煎膠粘日月。”詩意正好暗合了前面我們對詩人心路歷程的剖析。然而天平的一端絕不會因向另一端傾斜而消失,即便是詩人自覺的選擇,也并不意味著對“兼濟天下”之志的放棄。一有時機,司空圖便迫不及待地從王官谷里走出來——光啟元年正月,僖宗自蜀還京,途次鳳翔,圖為中書舍人、知制誥。然而世事難測,亂世就更難以料度,光啟二年,僖宗至寶雞,圖又從不及,于是再一次退居王官谷。次年,僖宗崩,昭宗繼位,后召圖之長安,為中書舍人,不久因病辭歸。不難看出,這“病”不單是年老體衰,更是心力憔悴,對現(xiàn)實社會從失望到絕望而滋生的悲觀情緒。經(jīng)過幾次反復,詩人的心態(tài)至此已經(jīng)完成了一次轉(zhuǎn)變——經(jīng)世報國的信念被深埋于心海,而歸隱田園的理想浮出了水面。這一次是真的“將取一壺閑日月,長歌深入武陵溪”(《丁未歲歸王官谷》)。他“日與名僧高士游詠”于“泉石林亭”之中,“與野老同席,曾無傲色”。他還為自己建造了一座“活死人墓”,有朋友來訪,就將他們“引之壙中,賦詩對酌”,看到客人迷迷茫茫站著坐著都不自在,司空圖就笑著解釋:生死還不是一回事,難道我們不是一直生活在“社會”這個大墳墓中嗎?
 
  從某種意義上講,此時的司空圖正在有意識地結(jié)束自己的社會人生。這種了斷對于一個篤信儒家思想的士大夫文人來說,無疑是極其殘酷的。然而唐王朝大廈將傾,世事紛紛擾擾,烏煙瘴氣,加之自己已年過半百,身老體衰,因此這了斷對司空圖來說又是極其現(xiàn)實的。于是詩人帶著大半生的疲憊,帶著生不逢時的遺恨,帶著無限的抑郁與凄涼走進了王官谷。這以后對朝廷的征召,他大都“稱疾不赴”,間或赴任,也不過是暫時的應承,“數(shù)日即歸”。在這段長期的隱居生活中,司空圖為自己劫后的余生找到了另一種寄托——藝術人生,他似乎成了一個職業(yè)的詩人與詩歌理論家?!按松黹e得易為家,業(yè)是吟詩與看花”(《閑夜二首》)、“儂家自有麒麟閣,第一功名只賞詩”(《力疾山下吳村看杏花十九首》),司空圖對詩歌的熱愛是真心真意的,但并非全心全意。雖然他自號“知非子”、“耐辱居士”,似乎是遠離了紛紛擾擾,可以皈依佛教禪宗,達到一切皆空的境地,然而既然是“知非”、是“耐辱”,那必然是以心存“是非榮辱”為前提,冠以“居士”之稱,無非是在掩飾心底里的那個真實的“儒家”罷了。這種真實在他生命終結(jié)時,完全突現(xiàn)出來了。其精神狀態(tài)應該是“還須頻悵望,莫喜脫喧囂”。不難看出,司空圖的隱居生活是“跡隱”,而非“心隱”,是“麻醉”而非“沉醉”,只是于亂世求生的一種方式罷了。在隱逸的生活中,既有閑適之樂,更有寂寞之苦;既有對衰病垂暮的自慰,又有虛度殘年的自責;既有飄逸曠達的意緒,也有執(zhí)著耿耿的情懷;既有對藝術王國的癡迷,也有對現(xiàn)實世界的關注。仕宦,作為封建社會士人滿足人生最高層次的需要——實現(xiàn)自我的必要前提,是不會輕易被舍棄的,就連“無親無愛”對一介儒生來說也是不可能的。更何況詩人備嘗顛沛流離之苦,有那么多的憂傷,又怎么能忘卻不思量呢?“平生之志”是不可能說放就放得下的。詩人只是經(jīng)歷了生活方式的改變,而儒家思想則根深蒂固地存在于詩人的內(nèi)心深處,不曾動搖過,佛道禪的思想在他的現(xiàn)實生活中是不能落實的,雖然他幻想著能從佛禪的空寂中,從道家的曠達中去獲得精神上暫時的寄托,然而那畢竟不是詩人心靈的歸宿。“笑破人間事,吾徒莫自欺”(《僧舍贈友人》),一語道出了詩人心中的真與幻:瀟灑與達觀的人生態(tài)度不過是一種虛枉的假象,理性與執(zhí)著才是亂世中這位老人的本心。
 
  在風雨飄搖的唐代末世,在朱溫篡唐的黑暗現(xiàn)實面前,他無法前行,只能退避,然而詩人的內(nèi)心是不平靜的:他抨擊“古來賢俊共悲辛,長是豪家據(jù)要津”(《有感二首》其二)的現(xiàn)實,發(fā)出了“何事奸與邪,古來難撲滅”(《華下》)的慨嘆,抒發(fā)了“人間萬恨已難平”、“酒狂叫斷暮下云”的憤懣,然而一切都無濟于事,“須知亂世終難?!薄ⅰ巴诵荼闶丘B(yǎng)生方”,最后他無奈地歸隱了王官谷,在這里他一面欣賞著山水之美、田園之閑,一面也體味著孤獨與衰老的悲哀。他渴望著能從佛老思想中找尋到心靈的慰藉,然而對于儒家的執(zhí)著篤信,讓他無法從出處的矛盾之中解脫出來,終“殉于唐”,也成就了亂世中的這一縷詩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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