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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博院子里的花墻,夏天爬滿綠色的藤蔓,秋天會變成五彩的紅葉。 4 從2008年以后,我一直在魯博社教部工作,也有人叫它宣教部,還有人叫它群工部,總之是個和來館參觀的人們打交道的部門。這是個又算中心又很邊緣的部門。從游客的角度說,社教部的人們幾乎就是博物館的人們,因為他們總是在博物館最前沿的崗位上上班;而從博物館內(nèi)部來說則正好相反,社教部的人們好像是守衛(wèi)在祖國邊疆的邊防戰(zhàn)士。 但社教部工作的樂趣也就在這里。因為是前沿陣地,所以每天接觸到的都是全新的面孔。游客們懷揣著敬畏的感情、美好的想象從四面八方,不遠千里、萬里,頂著烈日或冒著大雨,來到他們?nèi)账級粝氲牡胤健乃麄兊拿寄恐g,你只會看到單純的快樂和嚴肅的神情。每天,社教部的人們迎來日出,送走晚霞,滿意地看著游客們逡巡在這個我們負有一份責任并因而感到自豪的小院。但大多數(shù)情況下,游客是匿名的,我們并不知道他們來的時候目的是什么?走的時候又收獲了什么。就像一本書,印出來之后的命運就交給了讀者。但個別的游客在留言冊上留下了他們的蹤跡。大多數(shù)留言很簡單,就像是旅游景點建筑物上可以看到的“某某某到此一游”,但也有不少留言留下的是一段故事。如1988年3月23日上午,原北京工業(yè)學院工程處工程師趙文彥在留言中說:“回憶我在車軸山中學時讀了魯迅的小說,對他老人家的仰慕,無時或釋。1936年我考入大興工程股份有限公司工程師訓練班,8月起,在河南大橋工地見習時,因有多余的時間,我就托天津老同學張濟甫(車軸山同學)給我買魯迅的書寄到工地,張竹林同志也經(jīng)常借閱。我在書中看到許多知識分子問他老人家去延安的道路,我也想寫信問他老人家。決心寫信給他老前輩問去延安的道路。不幸他老人家于1936年10月19日與世長辭了,我痛苦之余,一生以魯迅為師,以共產(chǎn)黨員標準要求自己,學他老人家的實質(zhì)精神,(一)一生寫日記;(二)多年365日不休息;(三)一生助人為樂;(四)一生艱苦樸素(學他老人家穿竹布大褂,布包講義);(五)一生見義勇為?!壁w文彥先生在留言中敘述的故事比這里摘錄的還要復雜一些,我只是選擇了其中和魯迅關系密切的文字。 社教部保存的游客留言本 有的游客不是在留言冊上留言,而是更愿意和魯博的工作人員當面交流。他們往往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者,在他們年輕的時候,魯迅的作品曾給他們留下強烈的印象。他們往往熟知魯迅作品和魯迅生活中的細枝末節(jié),能夠深刻體會魯迅故居每處地方每個物件的內(nèi)在意蘊,有的人還能提出自己的觀點和建議。最典型的是一位叫做潘衛(wèi)華的老先生,年輕的時候就能夠從頭到尾一字不差背誦魯迅的《秋夜》。潘先生曾經(jīng)三番五次從遙遠的廣東來魯迅博物館,專門考證魯迅《秋夜》中所寫的兩棵棗樹究竟是否像人們說的早就枯死了,為此還寫了很長的考證文章,論證魯迅說的那兩棵棗樹還好好的活著。潘先生的執(zhí)著和對魯迅的熱愛的確讓人感動,為此,我也很下了一番功夫,梳理了關于兩棵棗樹的大量歷史線索,寫出了《不在場的在場:早已消失但總被人念念不忘的兩棵棗樹的故事》。我的稿子“用盡了洪荒之力”,但潘先生還是覺得那兩棵棗樹并沒有枯死。
5 許多游客尤其是外國人對魯迅的《野草》似乎更為熟悉和欣賞,因此,來魯博參觀的時候就會像潘先生一樣到處尋找魯迅在《秋夜》中寫到的那兩棵棗樹。令人欣慰的是,魯迅在《秋夜》中所說的兩棵棗樹枯死了,但在魯迅故居的確有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棗樹,這棵棗樹雖然寂寂無名,但也許比魯迅寫到的那兩棵棗樹還要老。每到收獲的季節(jié),魯博的員工和幸運的游客就會吃到魯迅肯定曾經(jīng)吃過的同一棵棗樹上的棗。當年在魯迅故居值班的趙麗霞老師曾在工作日記中記載,“1990年8月29日下午,有一位日本專家攜夫人參觀魯迅故居,講解員撿拾地上隨風墜落青棗數(shù)枚相贈,日本專家深表謝意,再三表示,明年五一一定在家將此果種下,讓魯迅果在日本發(fā)芽、開花、結(jié)果?!?/span> 一個游客的留言 我大多數(shù)時候并不在一線值班,因此錯失許多和游客直接交流的機會。但通過游客們的留言也可以看出,很多游客是像潘先生一樣,不止一次來魯博參觀,當然,他們一次次來魯博并不是平常意義上的參觀,而是一種精神洗禮。魯迅精神當然是無形的,但需要通過有形的物件來折射和觸發(fā)。作為一個魯博的工作人員,我們常年累月生活在魯迅精神的種種余韻中,可以每年吃到日本專家視為珍寶的“魯迅果”,每時每刻都能感受到魯迅故居就在自己的左右。這是一種神奇的肯定讓遠來的游客們無比艷羨的生活,但大多數(shù)時候,我們對此并沒有感覺。 我們得到了幸福,但往往我們并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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