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論語·雍也篇（6）孔子倡導(dǎo)英雄不問出處

歌柏安妮 2016-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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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子謂仲弓，曰：犁牛之子，骍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

注釋

（1）謂，《說文》：“謂，報也?！倍斡癫米ⅲ骸胺舱撊苏撌碌闷鋵嵵^之報?！被寿┦瑁骸爸^，評論之辭也。” 這里是說的意思，用于評論人物。

（2）犁牛之子：犁，《說文》：“犁，耕也?！?犁牛，是耕地的牛。子，即牛犢子。

（3）骍，赤色的馬和牛，亦泛指赤色。

（4）且，《說文》：”且，薦也?！边@里是而且的意思。

（5）角，《說文》：“角，獸角也?！边@里指牛角周正。

（6）欲，《說文》：“欲，貪欲也。”本義是表示有所不足，故產(chǎn)生欲望。

（7）勿，《說文》：“勿，州里所建旗，…雜帛，幅半異。所以趣民?！北玖x是州里所建旗幟。古代大夫、士所建旗幟,半赤半白，用來麾集人眾。這里是不的意思。

（9）用，《說文》：“用，可施行也?！边@里是指當(dāng)做犧牲用來祭祀。按《周禮》，犧牲都是來自牧場，“犁牛之子”不會被選用。

（10）其，難道。

（11）舍，《說文》：“舍，市居曰舍?！倍斡癫米ⅲ捍耸凶址琴I賣所之，謂賓客所之也。在這里“舍”通“捨”，放棄的意思。

（12）諸，《說文》：“諸，辯也。”這里指代人或事物，相當(dāng)于“之”，即犁牛之子。

【譯文】

孔子談?wù)撈鹬俟?，對別人說：“耕牛生的牛犢子，毛為赤色并且角也周正，雖然人們心里有不能用來祭祀的想法，山川之神難道會放棄犁牛之子嗎？”

【解讀】

這里所說的仲弓，就是冉雍，就是“可以使南面”的冉雍。對于冉雍的出身，普遍的說法是冉雍的父親品行不好。對于這種說法的來歷，后人曾考證并提出疑問。尤其是在本章，孔子怎么會拿“犁牛之子”作為低微和下賤來直接形容冉雍呢？更不可能用來揭冉雍父親品行不好的短處。有關(guān)冉雍父賤行惡的說法，雖然始于東漢時高誘的注解，實際上所有的來源都是出于司馬遷的《史記》。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冉雍字仲弓。仲弓問政?？鬃釉唬骸鲩T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在邦無怨，在家無怨?！鬃右灾俟械滦校唬骸阂部墒鼓厦??！俟?，賤人?？鬃釉唬骸缗Ｖ?，骍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边@是《史記》中關(guān)于冉雍的全部內(nèi)容。司馬遷對冉雍的評價來自《論語》中的三句話。對冉雍“仲弓父，賤人”的評價，就是來自本章。至于《孔子家語》中所載：“冉雍，字仲弓，伯牛之宗族，生于不肖之父。以德行著稱名。”研究者認(rèn)為，《孔子家語》乃后世學(xué)者所集。我認(rèn)為其雖有可取，但對于冉雍“不肖之父”的說法，難免沿襲《史記》，并根據(jù)“犁牛之子”發(fā)揮而來，不足信也。而在《論語》中關(guān)于冉雍的記載，并不能證明其父賤且品行不端?？磥恚接旱母赣H從《史記》開始，就背了兩千多年的黑鍋。

子謂仲弓，曰。后人懷疑本章多了一個“曰”字，而也有“子謂顏子，曰：‘吾見其進(jìn)也’”的句式。所以這句話是在評論仲弓，或者他人談起仲弓，孔子對他人說的話。那么本章到底是在一個什么背景下，孔子說的這些話呢？我們理解本章不能拋開《雍也篇》的整體主題，是對人物進(jìn)行評價的，結(jié)合前章這應(yīng)是與施政有關(guān)的。說冉雍是可以做官的，接下來談到對“簡”的認(rèn)識，明白施政者要“居敬而行簡”，那么本章就是談出身低微的人如何認(rèn)識并使用的。

犁牛之子，骍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犁牛，就是耕牛，用來耕地的牛，以區(qū)別于犧牛。周朝時，耕牛不作犧牛，是不用來祭祀的。犁牛之子，也就是耕地的牛生下來的牛犢子。骍且角：骍，赤色。周人尚赤，祭牲用骍。角，角周正的意思。用來祭祀的牛，赤色并且角生得周正才合乎規(guī)定。雖欲勿用：欲，本義是因為有所不足而產(chǎn)生的欲望和打算。在這里是說，因為耕牛的牛犢子雖然長成赤色和角也周正，本來符合用來祭祀的，但是人們心中有了一個“耕牛”的概念，所以心里決定不用這樣的牛用以祭祀。這里就產(chǎn)生了一個問題，這些用來祭祀的牛是給山神享用的，人為的因素能改變山川之神是否不接受“犁牛之子”嗎？所以接下來說，“山川其舍諸”。山川，指的就是山川之神。周禮規(guī)定，用骍牲者三事：一，祭天南郊。二，宗廟。三，望祀四方山川。這里說的“耕牛之子”，縱然不用到南郊和宗廟，祭祀山川還是可以的。也就是說，山川之神是不會舍棄“犁牛之子”的。

孔子在本章到底要表達(dá)什么呢？這里看似并沒有特指那個人，也沒有說人才的使用，而是孔子對人才使用的一個比喻。本篇前十四章，均是評論人物賢否得失，本章應(yīng)該是孔子跟他人評論冉雍的。雖然并沒有交待冉雍的出身，從孔子的“雍也可使難免”，以及本章的“犁牛之子”的比喻，說明冉雍的出身很普通，但不是后人所說的他的父親是賤人或者品行不好。這或許是司馬遷的錯誤吧。因為耕牛不能用來祭祀，所以人們的觀念就有了。但是，正像普通人家也能出治國之棟梁之才一樣，如果不改變?nèi)瞬诺挠^念，像“犁牛之子”一樣肯定會被埋沒。以至于后來的英雄莫問出處之說，也應(yīng)源于這些道理。這說明在春秋時代，都是公子世族歷代世襲為官，起于草莽之中也可以為國家所用的人才，已經(jīng)初見端倪。

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第三冊中有《仲弓》一篇，內(nèi)容與《論語》是一脈相承，可以說是一篇孔門弟子筆錄的系統(tǒng)的關(guān)于為政內(nèi)容的問對資料。從“季桓子使仲弓為宰，仲弓以告孔子”，到附簡“孔子曰：‘唯政者，正也。夫子雖有舉，汝獨(dú)正之，豈不有枉也？’仲……。”孔子次第告以“老老慈幼，先有司，舉賢才，宥過舉罪”、“夫賢才不可掩也。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之諸？”然后由務(wù)民而及事君之道。其內(nèi)容可以看出孔子對仲弓的評價不是鑿空之辭。完全是仲弓一門關(guān)于為政的綱領(lǐng)性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