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惜與悲悼

從這一節(jié)開始《國(guó)風(fēng)·王風(fēng)》的學(xué)習(xí)。所謂“王國(guó)者，周室東都王城畿內(nèi)之地，在豫州，今之洛陽(yáng)是也?！?a href="file:///C:/Users/Administrator/Documents/%E8%AF%97%E7%BB%8F%E6%AC%A3%E8%B5%8F-%E5%9B%BD%E9%A3%8E-%E7%8E%8B%E9%A3%8E-%E9%BB%8D%E7%A6%BB.docx#_ftn1" name="_ftnref1" title="">[1]即平王東遷之后的詩(shī)歌。《黍離》是《國(guó)風(fēng)·王風(fēng)》第一首。

    這是一首，觸景生情，悲悼以往，痛惜舊日的歌曲。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行邁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實(shí)。行邁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這里，指宗廟宮室。“黍”，即糜子，類小米，有黏性，可釀酒，做糕。“離離”，繁茂貌的樣子?！梆ⅰ?，不粘的黍子，“似黍而小。或曰，粟也?！?a href="file:///C:/Users/Administrator/Documents/%E8%AF%97%E7%BB%8F%E6%AC%A3%E8%B5%8F-%E5%9B%BD%E9%A3%8E-%E7%8E%8B%E9%A3%8E-%E9%BB%8D%E7%A6%BB.docx#_ftn2" name="_ftnref2" title="">[2]稷為百谷之長(zhǎng)，帝王奉稷為谷神。因此以“社稷”代指國(guó)家。“行邁”，行走，“邁，行也”[3]?！懊纭?，“苗似蘆，高丈余”[4]。“靡靡”，遲緩的樣子?！爸行摹?，內(nèi)心之意?！皳u搖”，心神不寧的樣子。“悠悠”，“遠(yuǎn)意?！?a href="file:///C:/Users/Administrator/Documents/%E8%AF%97%E7%BB%8F%E6%AC%A3%E8%B5%8F-%E5%9B%BD%E9%A3%8E-%E7%8E%8B%E9%A3%8E-%E9%BB%8D%E7%A6%BB.docx#_ftn5" name="_ftnref5" title="">[5]“蒼天”“春為蒼天。”[6]“據(jù)遠(yuǎn)視之蒼蒼然，則稱蒼天”。[7]“穗”，秀也?！霸?shī)人自黍離離見稷之穗，故歷道其所更見。”[8]“此何人哉”：這是誰(shuí)弄的？“實(shí)”，籽粒。“噎”，食物塞住咽喉，指哽咽。

“黍離，閔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過故宗廟宮室，盡為禾黍。閔周室之顛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詩(shī)也?！?a href="file:///C:/Users/Administrator/Documents/%E8%AF%97%E7%BB%8F%E6%AC%A3%E8%B5%8F-%E5%9B%BD%E9%A3%8E-%E7%8E%8B%E9%A3%8E-%E9%BB%8D%E7%A6%BB.docx#_ftn9" name="_ftnref9" title="">[9]事情是從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烽燧戲諸侯引起的。幽王以虢石父為卿，此人佞巧，善諛好利，廢申后，去太子，國(guó)內(nèi)怨聲載道，“申侯怒，與繒﹑西夷犬戎攻幽王。幽王舉烽火征兵，兵莫至。遂殺幽王驪山下，虜褒姒，盡取周賂而去?！?a href="file:///C:/Users/Administrator/Documents/%E8%AF%97%E7%BB%8F%E6%AC%A3%E8%B5%8F-%E5%9B%BD%E9%A3%8E-%E7%8E%8B%E9%A3%8E-%E9%BB%8D%E7%A6%BB.docx#_ftn10" name="_ftnref10" title="">[10]諸侯余申侯，共立故幽王太子宜臼，是為平王，以奉周祀。平王，東遷于洛邑，開始了東周時(shí)代。東遷之后，西周都城鎬京荒廢，宮殿倒塌，長(zhǎng)出了莊稼。有大夫公干經(jīng)過鎬京，見此情景，潸然淚下，悲痛地寫下了這首歌。朱熹說：“周即東遷，大夫行役，至于宗周，過故宗廟宮室，盡為禾黍。閔周室之顚覆，榜徨不忍去。故賦其所見黍之離離，與稷之苗，以興行之靡靡心之搖搖。即嘆時(shí)人莫識(shí)己意，又傷所以致此者，果何人哉。追怨之深也?！?a href="file:///C:/Users/Administrator/Documents/%E8%AF%97%E7%BB%8F%E6%AC%A3%E8%B5%8F-%E5%9B%BD%E9%A3%8E-%E7%8E%8B%E9%A3%8E-%E9%BB%8D%E7%A6%BB.docx#_ftn11" name="_ftnref11" title="">[11]

對(duì)于《詩(shī)序》的解釋，亦有不同的意見?！皠⑾颉缎滦颉分^：‘衛(wèi)伋見害，弟壽閔之，為作憂離之詩(shī)以求之’”[12]?！俄n詩(shī)》認(rèn)為：“黍離，伯封作也。詩(shī)人求之不得，憂懣不識(shí)于物，視彼黍離離然，反以為稷之苗”。“曹植亦曰：‘昔尹吉甫信后妻之讒，殺孝子伯奇，其弟伯封求而不得，作黍離詩(shī)?！边@兩種說法被認(rèn)為是“妄言”是“無(wú)稽之談”。

其實(shí)《毛詩(shī)》的說法，也有漏洞。既然是“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過故宗廟宮室，盡為禾黍”[13]那么“之苗”、“之穗”、“之實(shí)”，該怎樣解釋？是不是大夫多次經(jīng)過這里，而每經(jīng)過一次就發(fā)感慨一次呢？“大抵此為一時(shí)所賦，稷之苗、穗、實(shí)合初終言，以取變文，換韻，而黍?yàn)槭拙洳蛔??！?a href="file:///C:/Users/Administrator/Documents/%E8%AF%97%E7%BB%8F%E6%AC%A3%E8%B5%8F-%E5%9B%BD%E9%A3%8E-%E7%8E%8B%E9%A3%8E-%E9%BB%8D%E7%A6%BB.docx#_ftn14" name="_ftnref14" title="">[14]此外還有“舊家貴族悲傷自己的破產(chǎn)而作”[15]，“流浪者訴述他的憂思”[16]之說。更有，愛國(guó)志士憂國(guó)怨戰(zhàn)說[17]，亦有“難舍家園說”[18]等等。其實(shí)這就是一首觸景生情，悲悼以往，痛惜舊日的歌曲。

詩(shī)歌大意：

黍子多茂盛，稷子高又壯。緩緩向前走，心中多恍惚。知我者說我有憂愁，不知我者，說我有所求。蒼天?。∵@是誰(shuí)造成！

    黍子多茂盛，稷子抽出穗。緩緩向前走，心中如酒醉，知我者說我憂愁，不知我者，說我有所求。蒼天啊！這都是誰(shuí)造成！

    黍子多茂盛，稷子結(jié)出粒。緩緩向前走，心中在哽咽。知我者說我有憂愁，不知我者，說我有所求。蒼天?。∵@是誰(shuí)造成！

詩(shī)人是一次還是三次經(jīng)過鎬京，不必糾纏于此，這就是一首傷懷之作，悲悼之作，痛惜之作。不必然到了鎬京，然而卻是觸景生情，悲從心生。商代箕子有《麥秀歌》：“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彼狡童兮，不與我好兮?！狈从车木褪恰?/span>箕子朝周，過故殷墟，感宮室毀壞，生禾黍。箕子傷之，欲哭則不可，欲泣為其近婦人，乃作《麥秀之詩(shī)》以歌詠之?！?a href="file:///C:/Users/Administrator/Documents/%E8%AF%97%E7%BB%8F%E6%AC%A3%E8%B5%8F-%E5%9B%BD%E9%A3%8E-%E7%8E%8B%E9%A3%8E-%E9%BB%8D%E7%A6%BB.docx#_ftn19" name="_ftnref19" title="">[19]《黍離》的作者，是在模仿箕子的《麥秀歌》，以發(fā)故國(guó)破碎，山河易色的憂傷之情。意境是凄涼的，文詞是悲美的，有是“黍離之悲”代指亡國(guó)之痛，而成為典故。

詩(shī)歌觸景生情，心潮澎湃，悲從中來(lái)，又低回婉轉(zhuǎn)，心緒壓抑。黍子和稷子，長(zhǎng)得非常茂盛，然而長(zhǎng)得不是地方；黍子和稷子，長(zhǎng)得很好，而我心緒，卻壞透了，糟透了，“一切景語(yǔ)皆情語(yǔ)也。”[20]我徘徊在這個(gè)地方，別人會(huì)認(rèn)為我是有所祈求，其實(shí)我是痛不欲生。老天爺呀，這樣的局面，是誰(shuí)造成的啊！誰(shuí)能回答？只有發(fā)長(zhǎng)天昊問。

在結(jié)構(gòu)上，《黍離》以簡(jiǎn)馭繁，“三章只換六字，而一往情深，低回?zé)o限。”[21]莊家是在生長(zhǎng)者的，有“苗”到“穗”到“實(shí)”，心中的幽怨，卻是與日俱增的，第一章，一個(gè)“搖”字，第二章，一個(gè)“醉”字，第三章，一個(gè)“噎”字?！皳u”是徘徊不前，心旌搖蕩；“醉”則是惆悵澆心，酒入愁腸；“噎”字則是忍不住悲痛出聲。說三次來(lái)此也行，說“大抵此為一時(shí)所賦”[22]也罷，不變的是此情此景，變幻的是我日漸憂傷的心境。從寫作手法上說：不變是為了突出變，變是為了不改的初衷。看似簡(jiǎn)單的重復(fù)，實(shí)則“痛定思痛”，深入骨髓的，無(wú)法排解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