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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酷暑下的“雙搶”,指的是“搶收搶種”,即搶收早稻,搶種晚稻。當年生產(chǎn)隊時代,在黃梅時節(jié)雨霏霏還沒結束(一般是從7月20日)就要開始一邊收割早稻,一邊要栽插晚稻秧苗,還必須得趕在立秋(8月8日左右)之前栽插完畢,否則晚稻不能成熟。這就是當年農民一年中最熱最苦最累最熱鬧最有希望最有戰(zhàn)斗力的“雙搶”。 農民的的智慧和創(chuàng)造力是巨大的。他們雖然不知道科學管理之父——弗雷德里克·溫斯洛·泰勒”是何許人也,更不知道啥叫科學管理;但當年我們生產(chǎn)隊戰(zhàn)“雙搶”的人員安排與組合以及工分的設計真是比泰勒的科學管理還科學。全隊分成收割組、耕田組、插秧組、曬谷組和一個機動的拔秧混成組,還有老年婦女組成的俗稱“跟牛屁股”組,也就是跟著跟著牛后面鏟除田埂上的草并給田埂賠上一層爛污泥,還要將推集的有機肥料分撒在田里,以便耕田時把肥料埋進泥土里。我15歲之前都是跟著爺爺在收割組的后面綁捆稻桿,將稻桿挑到茶園、山磅上曬干,然后挑回家鋪成圓錐體的稻桿堆。 我正式參加“雙搶”是從讀初二的暑假開始的,由媽媽帶著我參加割稻小組。收割組大都是一些中年婦女和少年組成。我們又分為幾個小組,每個小組4到6個人,開始一個小組一只打稻戽斗,后來改朝換代為手搖或腳踩打稻機(脫粒機),工分都是以小組為單位獨立計量核算。按照路途遠近和稻子長勢確定工分值,一般早稻每收割100斤稻谷有5到8分工。我們每天都是天蒙蒙亮就起床或抬著打稻機或挑著谷簍到田邊就開始一天的高負荷高強度高熱度的勞作。先是大家并排一起彎腰躬背齊刷刷地揮鐮割稻,每人一排割10來棵,齊頭并進割到頭;然后抽3人打稻脫粒,其他2、3人繼續(xù)割稻。待到小組每人的谷簍都裝滿之后(一般要到8點)就挑著豐收回到村里的曬谷場過稱,再把稻谷篩干凈后才能回家吃早飯。對于肚子餓得咕咕叫的我來說,感覺奶奶的蒸飯和辣椒炒羊角、辣椒炒落蘇特別好吃,滿滿3大藍邊碗米飯下肚似乎還沒有完全壓住饑餓感覺,還要喝上一碗米粥才終于有了飽的感覺。吃飽喝足后繼續(xù)同樣的戰(zhàn)“雙搶”動作,但烈日漸進當頭,熱得大汗直流不止,全身濕透,無一處是干的。最考驗我的意志的是——必須咬緊牙關,忍著饑餓,冒著不停襲來的熱浪把一擔稻谷挑到曬谷場。有一天,我挑著滿滿一擔稻谷(約有150斤)從泥干回村(3里路程)歪歪唧唧地上嶺下嶺之后確實又餓又乏,在歇腳時大腦一閃念:絕不能像父輩這樣種田了,這樣的“雙搶”哪是人過日子?但過后又和村里的父老鄉(xiāng)親們一樣,只有一門心思:抓住季節(jié)趕快把早稻收回家、把晚稻插下去,這樣一年到頭才不會餓肚皮。中午飯后休息片刻又要出發(fā),我哪有那些中年婦女的耐熱性和堅韌性,實在吃不消了,我就躲在樹蔭下踹踹氣,媽媽怕她們嘴上不講心里不高興就叫我到山腳下的冷水坑給大家去打泉水。下午的日頭真是太毒了,我們也就靠太陽下山以后出活了。毒日下山了,蚊蟲出來了。但我們也顧不上蚊子在我們頭上狂轟濫炸了,直到谷簍裝滿才收工回家。 收割過的水田耕耙好就要抓緊插秧,早一天插下去就多長谷粒。因此,我們全隊老少常常晚上還要去秧田打夜作拔秧,好讓插秧組第二天插好。拔秧是很熱鬧的,也是很遭罪的。熱鬧的是全隊男女老少擠在一丘秧田里一面稀里嘩啦地扯秧洗秧,一面嘻嘻哈哈地說說笑笑,年輕的男女還趁機擠在一處打情罵俏。遭罪的是頭上有轟炸機(蚊子)侵擾咬人,腳下有吸血鬼(螞蝗)吸血。最舒服、最適意的是拔秧回來到河里游泳洗浴。我們村莊下的淺水灘成了大家的天然浴場。男的都在上游,女的自覺在下游。越往上方水越深,精力旺盛的小伙子還要比試比試游泳。比試過后,我躺在河里,望著天空,數(shù)著星星,真不想起來。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依舊是白亮熱辣的;村民照舊早起勞作,依然是斗志昂揚的。想想那個年代,連米飯都吃不飽,還奢談什么營養(yǎng)?但農民為何卻有那樣的勁道和毅力?現(xiàn)如今,整個夏天,我們都是躲在十分涼爽、巴適的空調里,為什么整天就懶洋洋的無精打采? 默靈寫于2014-7-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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