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四周年祭

記憶中自己抽煙最早的印象,應(yīng)追溯到童年。
故鄉(xiāng)的山野里,隨處都有一種當(dāng)?shù)厝私凶觥巴ɑā钡男」嗄緟?,綠桿綠葉,開著黃色的小花,桿莖中空,并長著類似于泡沫的白色東西。孩提時的我們,砍下這些莖稈,用細(xì)棍捅出里面的泡沫,柔軟而細(xì)長,選擇細(xì)長的用三顆針刺連接或固定,做成蝴蝶、小鳥、小羊等等,也有的做成眼鏡、手槍;粗壯一些的就仿照紙煙的長度,切成“紙煙”。然后,男孩女孩們都帶上這樣的眼鏡,拎著小手槍,嘴里叼的煙卷,男孩頑皮大膽,女孩俏皮可愛,像一群快樂的小鳥,飛上跑下,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后來好像是上小學(xué)了吧?看著大人們抽煙的瀟灑,忍不住偷偷點上一支,猛吸兩口,嗆得鼻涕眼淚的,一邊咳嗽,一邊用手不斷的扇。
再后來,記不清是初中還是高中,就正式開始抽煙了。節(jié)衣縮食的扣下幾分錢,買一包“經(jīng)濟(jì)”、“雙羊”或“葵花”等等幾分錢一盒的廉價煙,哥們幾個就抽上了,津津有味,其樂無窮。
到了高二的第一學(xué)期,國慶放假的前夜,想著明天就能回家見到親人,大家激動得半夜都睡不著,臨晨早早起來就出發(fā),俗稱120里的山路,幾乎是一路小跑,午后就到家了。
鄰近村莊時,遠(yuǎn)遠(yuǎn)地就聽見到了稻農(nóng)們那節(jié)奏歡快的“咚-咚——唰——唰”的收谷聲,心情無比愉悅。正在揮鐮收割的母親們看到兒女們的歸來,臉上寫滿了喜悅,紛紛放下手里的鐮刀,邊走邊檫著臉上的汗水,回家為我們做飯了。
母親興高采烈走進(jìn)廚房,嘴里不停的噓寒問暖地問著,東長西短的說著,手里的鍋碗瓢盆也在歡快的奏鳴著,腳步在灶前案后來來回回走動著——等等......等等......母親的鞋......母親的腳跟......母親的腳趾......
我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母親匆匆行走的雙腳,漸漸模糊的雙眼,看到母親露出鞋外的腳跟腳趾上的老繭和道道裂口,耳朵里卻沒聽進(jìn)去母親后面的所有話語......
......不記得母親為我做了什么樣的飯菜,不記得這餐飯是怎樣吃下去的,也不記得餐桌上母親都說了什么,而母親那雙前面透著腳趾,后面露著腳跟的解放鞋,至今在我腦海里歷歷在目,碩大無比,揮之不去......
那時那刻,我心里隱隱升起一個念頭——該戒煙了!
回到學(xué)校后,給哥們兒散完最后那盒煙,我也陪著抽完了最后一支,宣布了我的戒煙宣言,并當(dāng)著哥們兒的面,發(fā)了非常殘忍、非常野蠻的毒誓。
自那以后,三十多年來,我再沒有抽過一支煙。每當(dāng)遇到別人勸我抽煙的時候,母親那雙穿著解放鞋露出腳趾腳跟的腳,就會在我眼前走動,我自己發(fā)的毒誓也如那滾滾奔雷在頭頂鳴響......
文/散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