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歷七月七日之夜，牛郎織女相會于天河的美麗傳說，很早以前就在中國古代民間廣為流傳。關(guān)于牛郎織女星的記載，最早見于《詩經(jīng)·小雅·大東》，其中有這樣的詩句：

　　維天有漢，監(jiān)亦有光。跂彼織女，終日七襄。

　　雖則七襄，不成報章。睆彼牽牛，不以服箱。

　　詩的大意是說：遙望夜空有一條銀河，發(fā)出閃閃亮光。那織女分為三星，終日忙碌在機旁，雖然她終日繁忙，卻織不成有花紋的布帛?？茨倾y河南側(cè)的牽牛星，也不能用他牽引車箱。在這里，織女、牛郎只是作為天上的兩個星座加以刻畫，尚未人格化，即未賦予人的感情和性格。但值得注意的是，牛郎、織女二星已同時出現(xiàn)在這首詩里，這就給人們提供了聯(lián)想的余地。

 

　　到了漢代，牛郎織女的傳說逐漸形成，并有所發(fā)展。班固《西都賦》就有“臨乎昆明之池，左牽牛而右織女，似云漢之無涯”之句，漢無名氏《古詩十九首》中描寫牛郎織女的故事就更為完整：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fù)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在這里牛郎和織女已演變成一對情人，由于銀河相隔，他們難以時常見面。詩中織女的形象十分鮮明，她對牛郎無限的相思之情躍然紙上。大概是“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一良好愿望在起作用吧，后來人們又將牛郎織女正式匹配成一對天上的夫婦。《文選·洛神賦》注引《九詠》注說：“牽牛為夫，織女為婦，牽牛織女之星各處一旁，七月七日乃得一會。”但銀河迢迢，這一對仙人夫婦如何才能相會呢？于是善良的人們又為他們架起一座幻想中的“鵲橋”，產(chǎn)生了群鵲銜接成橋以供渡河的說法。這樣牛郎織女七夕渡銀河相會的傳說不但披上神奇的色彩，而且也愈加完整了。它成了騷人墨客筆下喜愛的吟詠題材。

 

　　錢謙益的《七夕四絕句》在藝術(shù)上自有特色，且抄錄如下：

　　月帳星橋云髻鬟，經(jīng)年怨別淚潸潸。

　　憑君莫道天河闊，只在盈盈一水間。

　　虛將黼黻擅朱顏，咫尺星河斷往還。

　　但使牽牛能伏軛，更將余巧乞人間。

　　云階索莫暫經(jīng)過，素聲依然弄玉梭。

　　賴有七襄機度日，不然其奈九秋何！

　　牽牛求配苦蹉跎，織女機絲患巧多。

　　烏鵲可憐無一事，頭童尾禿為填河。

　　粗略一讀，這組詩和其他描寫七夕的詩篇似無多大區(qū)別，主要表現(xiàn)牛郎織女“經(jīng)年怨別”的愁思。倘若我們沿著這一思路去理解這組詩，那就可能誤解其詩旨。實際上這組詩不過是借題發(fā)揮，其言外之意需要讀者悉心去領(lǐng)會。好在作者于第四首“頭童尾禿為填河”句下有一段自注：“屬章給諫、房侍御諸公為余牽連謫官者。”他向人們透露了這樣的信息，切不可將這組詩看作是一般題詠七夕之作，而是有其深刻的寓意在。

　　這組詩寫于崇禎元年（1628），即牧齋因會推閣員事再次被罷職之后。章給諫即章允儒，房侍御即房可壯。關(guān)于這段公案，《明史·溫體仁傳》載，當時執(zhí)政大臣皆言謙益無罪，吏科都給事中章允儒爭尤力。體仁指允儒為謙益同黨，崇禎帝遂下允儒詔獄，并命議罪，“允儒及給事中瞿式耜、御史房可壯等皆坐謙益黨，降謫有差”。這就是此詩的本事。很顯然，詩中以章允儒、房可壯比作為牛郎織女搭橋的烏鵲，對他們無故受牽連而謫官深表歉疚。所謂“頭童尾禿為填河”，原有一段傳說。“頭童尾禿”即禿頭禿尾之意。據(jù)宋羅愿《爾雅翼》載：“涉秋七日，鵲首無故皆禿，相傳是日河鼓（牛郎星）與織女會于漢東，役烏鵲為梁以渡，故毛皆脫。”好心的烏鵲為牛郎織女搭橋，結(jié)果卻無端折損羽毛，這豈不令人嘆惜！作者以此作巧妙的比喻，可謂匠心獨運。

 

　　對第四首作如此解釋之后，回過頭來，前面幾首也就比較容易理解了。第一首寫自己罷官后對朝廷的眷戀。第二首表示一旦重新復(fù)職，將把自己的才智貢獻給“人間”。第三首以織女“依然弄玉梭”影射皇帝。關(guān)于第二首，這里不妨多說幾句。舊時民間有“乞巧”的習(xí)俗，婦女們于七月七日之夜在庭中陳設(shè)瓜果，穿七孔針，向織女乞巧。這一習(xí)俗，唐宋時已極盛行，唐代大散文家柳宗元曾作乞巧文，宋代著名文學(xué)家梅堯臣也曾作過《乞巧賦》，可見當時風習(xí)之一斑。固然其中夾雜著某些迷信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因為人們祈望有一雙靈巧的手，使生活變得更加富裕，更加幸福。在科學(xué)發(fā)達的今天，乞巧之習(xí)差不多已銷聲匿跡，不會有人相信這一點了。其實即使在古代，一些有頭腦的人對“乞巧”也并不以為然，如元代詩人趙孟《七夕》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