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繁卷帙見證中琉緊密交往

——專訪《中國琉球文獻史料集成》主編賀圣遂

在國家出版基金項目資助下，《中國琉球文獻史料集成》（全七卷）已由寧波出版社和復旦大學出版社聯合出版。全書以繁體校點的方式，完整收錄現存于國內已刊刻或整理印行的有關琉球王國的文獻，共計150余種，近280萬字，為研究琉球歷史、人文及中琉交流史提供了廣泛的視角及豐富的第一手資料。

曾擔任復旦大學出版社社長兼總編輯的賀圣遂，退休后幾乎將全部精力投入到《中國琉球文獻史料集成》主編工作中。他與原漢語大詞典出版社社長、總編輯李夢生等人合作，歷時十年悉心編纂，2024年7月最終付梓。他感慨地說：“自隋朝以來1400多年，中國與琉球官方及民間交往的各類文獻，如此豐富，浩如煙海，怎能不令人感嘆中琉友誼之源深流長，歷史上的中國政治、文化、經濟對琉球發(fā)展所起的作用無可替代！”

《中國琉球文獻史料集成》史料價值和學術價值高

“2013年，復旦大學出版社在我主持下曾出版了《琉球王國漢文文獻集成》（第一輯），收錄了琉球人用漢文編著或刊印的文獻。與之相呼應，此次編輯的《中國琉球文獻史料集成》，收錄了中國人編纂著述的有關琉球國文獻。兩者合璧，無疑對研究琉球歷史、人文及中琉交流史提供了更為廣泛的視角及豐富的第一手資料。”賀圣遂說。

據介紹，《中國琉球文獻史料集成》包含四大部分內容：一是歷朝使琉球記述，包括出使琉球記錄及有關琉球的地志、史志16種，詩文集6種；二是歷朝有關琉球的專著，包括經部1種、史部正史類5種、別史類2種、雜史類2種、奏議類1種、地理類21種、職官類1種、政書類6種、子部2種；三是《明實錄》《清實錄》及《籌辦夷務始末》中的相關史料；四是散見于史書、專著、詩文集、筆記、檔案中有關琉球的記載論述，包括唐代3種、明代44種、清代46種。每種文獻均列有校點說明，簡要介紹該文獻基本情況。

我國著名學者復旦大學葛劍雄教授為《中國琉球文獻史料集成》作序。他在序言中述說了編輯之艱辛和不易。“要將分散在浩如煙海、數以萬卷計的中國古籍中相關史料輯錄出來，不僅需要持之以恒的苦功，大海撈針的技巧，更需要敏銳的鑒別能力，尤其是對一些并非直接卻有價值的史料。如《清實錄》卷帙浩繁，琉球史料僅其中極小部分，且大多散見各年，編者逐年鉤稽羅列，形成完整的官方記錄。查閱和理解琉球歷史文獻，除需具備一般閱讀中國古籍的能力外，還必須了解、掌握其特殊用詞用語、書寫格式、相關習俗制度等?！备饎π壅J為：“無論是著眼當前，還是面向未來，歷史事實總是繞不過的前提?！吨袊鹎蛭墨I史料集成》為我們了解、理解這段歷史提供了極大的便利?！?/p>

多位專家也對該書的史料價值和學術價值給予高度肯定。南京大學圖書館館長、南京大學古典文獻研究所所長程章燦認為，該書的編校與出版，在歷史學、文獻學以及國際關系學研究方面都有重要的學術意義，對于理解琉球及其周邊區(qū)域歷史文化及其現狀也有重要現實意義。浙江大學馬一浮書院特聘教授傅杰認為，該書材料豐富，校點精審，它的問世，堪稱當代學術史與出版史上的大事。

歷代使臣第一手資料見證了中琉兩國緊密關系

明代自洪武五年（1372年）琉球入貢以來，即不斷派使臣往琉球。清代承明。早期出使琉球者所作今不見有著述傳世，現存最早的是嘉靖十三年（1534年）陳侃、高澄出使歸國后所作上呈帝覽、留存史館的《使琉球錄》，以后使臣歸國，除武臣外，均依例作出使錄，至清未斷。《中國琉球文獻史料集成》第一部分收錄了歷次受朝廷任命出使琉球的使臣及其幕僚所作的出使記錄，及有關琉球的志書、雜記、詩文。

“這些著作均系作者親歷其地的所見所聞，因而也是現存中國人有關琉球的記載描述的文獻中最可靠、也最全面的部分?！辟R圣遂說，“這些使錄、史志，均記載了中琉兩國交往中有關進貢、冊封、文化交流、海道針路等事，同時介紹了琉球國政治、官制、民俗、山川、祠廟、學校等。在具體結撰上，有簡單記錄出使經過的；也有追述以往、詳加考證的；更有詳細查檢中、琉各種資料，概述總括的。正是這些第一手見聞資料，見證了中琉兩國的緊密關系?！?/p>

這些資料，不僅被中國史臣采入正史，由于使臣的記錄大量引用了琉球本國當時尚存的歷史資料，也為后來琉球修史所采用，如琉球史作《中山世鑒》（編成于清順治年間，于康熙年間重編，改名《中山世譜》）及大型史料集《歷代寶案》均大量引用了這些作品，由此可見其為兩國史家重視的程度。

“出使記及志略等書偏重于史，而使臣及其幕僚所作詩文，更突顯藝術的真實。這些作品，無論是寫航海的驚險，還是記載琉球山川、土產及專詠民俗的《竹枝歌》，均生動地展示了琉球社會的原貌?！辟R圣遂說，“更何況這些使臣中如汪楫、周煌、李鼎元等人，均是享有盛名的詩人，他們的杰作成為詠域外詩中極為璀璨的明珠，他們與琉球學者詩人的唱和，留下了中琉文化交流不朽的篇章。”

中琉遠隔重洋，中琉的交往史與造船、航海技術發(fā)展的軌跡幾乎是同步的。歷代出使記所載有關造船材料、船只規(guī)模結構、航海針路，及航海所用羅盤、沙漏等儀器形狀，都是航海史、造船史的珍貴資料。出使所經海道針路的記載，對釣魚島等島嶼及中、外海域分界的描述，更是今天界定中國領海不可撼動的鐵證。

明清時期中琉官方往來公文總集《歷代寶案》也將出版

卷帙浩繁的《中國琉球文獻史料集成》出版后，賀圣遂和團隊成員馬不停蹄投入到整理校點《歷代寶案》的出版工作中。

“明代洪武五年（1372年）琉球王國與明王朝建立了朝貢關系后，兩國開始頻繁的外交往來。從1372年到1879年，中琉交往500余年，留下了數以萬計的檔案資料?！辟R圣遂介紹，“《歷代寶案》就是琉球官員記錄和匯編琉球與中國明清兩朝往來公文之總集，由琉球王室組織編輯宮中所存文件而成，全部漢文書寫。共分三集，第一集49卷，第二集200卷（存187卷），第三集13卷，收文始于明永樂二十二年（1424年），止于清同治六年（1867年），前后歷時443年?！?/p>

《歷代寶案》的內容豐富，包括明清兩朝中國皇帝敕封、祭祀、諭令琉球歷代國王的詔敕及琉球謝恩、入貢、祝賀等表奏；中國禮部落實皇帝詔令與有關琉球入貢事宜的咨文及琉球國的復文；福建布政使司向琉球傳達皇帝詔旨、禮部咨文，琉球國回復相關咨文，以及入關入貢、承繼、派生入學、頒發(fā)歷書等來往咨文；兩國有關貿易及免稅等事務往來咨文；琉球國遣使入貢、謝恩或送回難民頒發(fā)給所乘船只及使臣的符文、執(zhí)照等諸多方面，皆屬第一手資料，內容連貫豐富，對于研究中琉交往史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然而，《歷代寶案》原本已于日本滅琉球時被燒毀，所存二副本（一存王城，一存久米村）亦毀于地震及二戰(zhàn)期間，今存若干抄本，均據久米村藏本影印和抄寫。日本沖繩縣立圖書館曾召集專家學者對傳世《歷代寶案》進行整理編集，于1992年起陸續(xù)完成并出版，但其以保留原貌為宗旨，原文未加標點及訂正，同時又存在大量闕文和訛字俗字，使用起來極為不便。

目前，還沒有一部完整的整理校點本供學界使用。賀圣遂正帶領團隊對《歷代寶案》249卷進行標點、校勘和注釋。他們以所存卷次最多的臺灣大學圖書館藏《歷代寶案》為底本，以鐮倉芳太郎拍攝影印本為校本，參校日本沖繩圖書館整理本及明清公文，重新?？保⒓右孕率綐它c，使之清晰通暢，以填補該書在國內出版的空白?，F全書整理校點大部分工作基本完成，正籌劃落實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