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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是一種本事,舍是一門哲學(xué)

 墨色瞳仁 2025-12-06 發(fā)布于河北

作者:子墨

前些日子,整理自己的書房,書架上有很多蒙塵的書籍。

收拾時(shí),一枚褪了色的荷包從書架的縫滑落,靜靜躺在地上。

我拾起這小小的錦囊,沉甸甸的,里面裝的并非什么金銀,而是些零碎的物事:一枚磨得光潤的圍棋子,半片風(fēng)干的楓葉,一截炭筆頭,還有幾粒不知名的褐色草籽。

對著窗光細(xì)看,草籽的硬殼在塵埃中泛著幽微的光。

我忽然想起《詩經(jīng)》里的句子:“采采卷耳,不盈頃筐?!蹦俏贿h(yuǎn)古的女子,在路邊采摘卷耳,采了又采,卻總也裝不滿淺淺的筐子。

她心里盛著遠(yuǎn)行的良人,手上的取舍,便失了標(biāo)準(zhǔn)。

這荷包里的收藏,大約也藏著相似的心思:取的,并非因其貴重,而是那物什恰好接住了一瞬掉落的時(shí)光。

這“取”的學(xué)問,怕是要有些慧心的。

唐人李商隱愛收集雨打枯荷的聲響,宋人林和靖以梅為妻、以鶴為子,取的,皆是那無用之用。

板橋先生鄭燮說得更妙:“凡吾畫蘭畫竹畫石,用以慰天下之勞人,非以供天下之安享人也。”

他取的是筆下那幾竿瘦竹、數(shù)塊頑石的“精神”,用以慰藉與自己一般的“勞人”。

可見真正的“取”,不是貪婪的占有,而是一種審美與精神的捕獲,是能從一花一葉、一石一水中,辨認(rèn)出與自己靈魂同頻的顫栗。

這本事,全憑一雙慧眼,與一顆能共鳴的心。

像我的荷包,這里的東西,是我在很久以前取的,不過是棋枰上的一瞬凝思,秋日里的一脈紅痕,筆下流出的一縷余溫,或是原野上隨風(fēng)飄來的一粒倔強(qiáng)的未來。

我將這些瑣碎的“剎那”,當(dāng)作時(shí)間的琥珀,珍藏起來。

然而,人生中很多時(shí)候,藏得多了,就如箱匣便會滿,心房也會覺得擁塞。

這時(shí),“舍”的哲學(xué)便顯現(xiàn)了。我掂著那荷包,忽然覺得它最動人處,并非在于它裝著什么,而在于未曾裝進(jìn)去的東西。

我舍棄了更多的對弈、更絢爛的秋葉、更完整的筆、更豐碩的收成。

正因有了這些“舍”,這幾樣微不足道的“取”,才被賦予了沉甸甸的、獨(dú)一無二的意義。

舍的智慧,古人早有徹悟。莊子講“虛室生白”,房間空敞,光亮才能照進(jìn)來;心無掛礙,智慧才能顯現(xiàn)。

蘇東坡歷盡劫波后說:“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彼I(lǐng)悟了“非吾所有”的豁達(dá),這何嘗不是一種主動的、清明的“舍”?

他舍棄了對身外之物的執(zhí)著,才換來了“江上之清風(fēng),與山間之明月”那無窮盡的擁有。

王陽明在龍場悟道,其精髓亦在一個(gè)“舍”字——舍卻向外尋理的迷思,方見得“心即理”的澄明境界。

這“舍”,不是無奈的放棄,而是洞悉本質(zhì)后的主動剝離,是騰空雙手以便迎接更珍貴之物的從容。

我捏起一粒草籽,放在掌心。它曾是一株草生命的全部野心與期盼,如今卻安然躺在這里,沉默如謎。

我留下它,是“取”;而我未曾將那片草原都搬回家,是“舍”。

這取舍之間,生命的輪廓便被勾勒出來了。

我們的一生,何嘗不是一個(gè)不斷拾起與放下的行囊?

少年時(shí),我們拼命地“取”,取知識,取情感,取經(jīng)歷,恨不得將整個(gè)世界裝進(jìn)行囊。

行至中途,背囊漸重,腳步漸沉,我們才開始學(xué)習(xí)“舍”。

舍去浮名的負(fù)累,舍去妄念的糾纏,舍去無關(guān)緊要的應(yīng)酬與人情,甚至,要學(xué)著舍去一些曾經(jīng)視若珍寶的回憶與牽絆。

這“舍”的過程,起初總伴著痛楚與不舍,如同修剪枝葉。

可待那不必要的枝蔓褪去,生命的主干才愈發(fā)清晰、挺拔,更能承受陽光雨露,也更能經(jīng)得起風(fēng)霜。

收回思緒,我將那草籽重新放回荷包,連同其他幾樣小東西,卻將荷包留在了書桌上,沒有放回那擠滿舊物的書架。

我想,這便是此刻我的取舍吧,我取回了這一段被塵埃覆蓋的溫情,卻舍下了將它重新封藏起來的念頭。

讓它就這般靜靜地待在光下,待在我日常的視線里,仿佛一個(gè)無聲的提醒。

取,讓我們豐盈,是生命向外伸展的觸角,是熱忱與好奇的本能。

舍,讓我們清明,是生命向內(nèi)收束的燭照,是智慧與勇氣的修行。

人生只取不舍,是為物所役,終成負(fù)累;只舍不取,生命便如無源之水,難免枯竭。

最美的生命姿態(tài),或許便在這取與舍的動態(tài)平衡之中:既有“博觀而約取”的審慎,又有“厚積而薄發(fā)”的沉淀;既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的專情,又有“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钡臑⒚摗?/p>

當(dāng)我收拾好了書房,目光再次落在那樸素的荷包上。

里面裝的,是過去時(shí)光里精心擷取的“一瓢”;而它如今靜靜地躺在空曠的桌面上,便又是此刻,我對未來時(shí)光,所做的一個(gè)關(guān)于“舍”的、輕盈的許諾了。

故而,取與舍,在這微茫的暮色里,仿佛達(dá)成了一場靜默的、圓滿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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