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吾喪我”,莊子于《齊物論》中留下這石破天驚的三個字。當南郭子綦憑幾而坐,仰天而噓,形如槁木,心如死灰,弟子顏成子游驚問其故,得到的回答是:“今者吾喪我?!薄袢?,那個被世俗角色、社會期待所包裹的“我”已然隱去,剩下的只是本真的“吾”。這聲嘆息穿越千年,依然叩擊著當代人的心門:在重重角色與責任的包裹之下,那個真正的“我”安在? 生活確如舞臺,我們以社會腳本為藍本,扮演著被期待的角色。如孔子所言:“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人生似乎被預設(shè)了程式化的軌跡。我們在掌聲與評價中調(diào)整姿態(tài),如同拉線的木偶,動作日益純熟,卻漸漸忘記了提線者并非自己。王陽明曾慨嘆:“拋卻自家無盡藏,沿門持缽效貧兒?!蔽覀兿蛲鈱で笳J可與愛,卻遺忘了內(nèi)心本自具足的寶藏。這種異化,正如禪宗公案所言,是“騎驢覓驢”的迷失——本在驢上,卻四處尋覓。 真正的覺醒,始于“吾喪我”的勇氣。老子有言:“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認識他人需要智慧,認識自己方為真正的明澈。屈原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勸其與世推移,他卻高唱:“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边@份“獨醒”的堅守,是對社會角色的勇敢剝離,是對內(nèi)在真實的執(zhí)著回歸。嵇康臨刑前,索琴彈奏《廣陵散》,慨嘆“《廣陵散》于今絕矣”,他以生命為代價,捍衛(wèi)了精神世界的獨立與完整。這種“喪我”不是消極的舍棄,而是主動剝離社會附加的“假我”,回歸生命的本真。 尋回真我后,追夢方有方向?!吨芤住酚性疲?/span>“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比松睦Ь吵3J寝D(zhuǎn)變的契機。司馬遷遭受宮刑之辱,卻在“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宏愿中找到了生命的支撐,成就了“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他的追夢,不是外在功名的追逐,而是內(nèi)在使命的踐行。蘇軾一生宦海沉浮,卻能在黃州寫下“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的豁達。他的從容淡定,源于對內(nèi)在價值的深刻認同,而非外在境遇的順逆。 真正的勇敢,還包括承認局限的智慧?!兜赖陆?jīng)》言:“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也?!敝雷约河兴恢歉呱械?;不知卻自以為知,則是弊病。廉頗負荊請罪,藺相如坦然釋懷,將相和的佳話千古流傳;秦穆公不聽蹇叔之諫而兵敗崤山,素服郊次,哭迎敗軍,自責“孤違蹇叔,以辱二三子”。坦誠面對錯誤,是勇者的擔當,更是智者的清醒。 善待自己,是愛己及人的起點??鬃釉唬?/span>“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蓖萍杭叭?,首先需要明晰“己”之真實所需。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歸隱田園,“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他聽從內(nèi)心的召喚,活出了屬于自己的節(jié)奏。這種自我善待,并非自私,而是對生命本然的尊重。當一個人能夠聆聽內(nèi)心的聲音,珍視自己的感受,便會散發(fā)出獨特的光彩,自然吸引同頻的靈魂?!兑捉?jīng)》有言:“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敝就篮险呓K將相遇,在精神的山巔相視而笑。 找回自我,是一場沒有終點的修行。它需要如曾子“吾日三省吾身”的持續(xù)內(nèi)觀,需要如玄奘西行“寧可就西而死,豈歸東而生”的堅定執(zhí)著,更需要如陽明先生“知行合一”的生命實踐。當我們從社會期待的迷宮中走出,點亮內(nèi)心的明燈,每一步追夢的旅程都將是生命的禮贊。 站在生活的山巔回望,成敗得失皆成風景,唯有內(nèi)心的從容與真實,如明月照徹千古。愿你我皆能在紛繁角色中,守住那個本真的“吾”,以勇氣為舟,以智慧為帆,駛向?qū)儆谧约旱男浅酱蠛!T谶@永恒的追尋中,我們終將明白:最偉大的夢想,不過是成為最真實的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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