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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北方鵝毛大雪紛飛的時候，你走在其中，發(fā)現(xiàn)天地一片混沌，日光盡消，月色無蹤，只有四處涌動的暗影，和移動商販櫥窗里的火苗，在怒刷光影的存在。

那個時候，會感覺到自己如此渺小，如此無力。周遭儼然已并入四海八荒。千萬年前應該也是這般風起雪漫，似乎它們才是世界的主角，我們只不過是一粒微塵。

詩人們眼中的風雪卻別有韻致。他們向往落雪的夜，期待天地的白。王維推開門被雪震撼：“隔牖風驚竹，開門雪滿山。”白居易躲在家中臥盼雪來：“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以下三首寫雪的詩，將大雪的蔚然壯觀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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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雪出三橋寓橋》

宋 · 方回

凍雀愁鳶噤不嘩，漫天浩瀚逐風斜。

映樓橫過三千丈，接屋平鋪十萬家。

靜夜有窗皆貯月，寒空無樹不開花。

詩成欲捻冰須斷，聊舉深杯答歲華。

麻雀和鳶鳥都被凍懵了，一聲不吭。漫天大雪隨風奔涌，飛過三千丈樓閣，鋪滿十萬家房頂。

爬滿霜的窗亮如明月，綴滿雪的枝頭一眼花開。寫好詩句的我捋須端詳，誰知胡須凍成冰。時光好快啊，輾轉又到了舉杯撫今追昔的歲尾。

本詩著重表現(xiàn)雪勢之大，覆蓋之廣。“三千丈”、“十萬家”以夸張的手法凸顯雪的壯闊?！百A月”和“無處不開花”又呈現(xiàn)出雪的明亮，以及嬌如枝上花的靜美。詩人不畏嚴寒率性作詩，生活趣味濃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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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泊姑蘇城外大雪二首》

宋 · 楊萬里

夜燒銀燭卷金卮，猛落天花醉未知。

若怯一寒都不看，卻教六出更投誰。

開門片片灑人面，送眼山山呈玉肌。

才雪又晴晴又雪，吳中風物許清奇。

夜晚點燃蠟燭舉杯暢飲，大雪悄然落滿世界，我竟暈乎乎地不知道。如果忌憚寒冷不出去賞雪，就怠慢了這么美的六瓣雪花。

打開門，大朵的雪花拂面而來，放眼望，群山冰肌如玉。雪晴雪落隨意切換，吳地風光清美奇絕。

“六出”、“玉肌”描摹了雪花六角形外觀和白亮如玉的色澤。這首詩凸顯了雪花的精美，每一片都姿容無雙。表現(xiàn)出詩人對生活的熱愛，不僅主動去擁抱冬雪，而且對細節(jié)觀察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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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大雪西峰作》

明 · 屈大均

三峰蓮皎皎，萬壑雪濛濛。

玉女花頻散，仙人霧欲空。

光搖高掌月，聲亂紫霄風。

天地茫茫失，驂鸞路未通。

雪覆下的三座主峰皎潔如蓮，山谷因雪的填充而白霧蒙蒙。這多像玉女撒下潔白的花朵，又似仙人踩著云霧空降。

眩目的雪光搖動著迷離月色，呼嘯的寒風擾亂了紫霄清寧。蒼茫天地間，若騎著鸞鳥去飛升，不知路好不好走。

全詩意境飄渺，將西峰雪景比喻成仙境，有“玉女”和“仙人”掌舵?！肮鈸u”為視覺，“聲亂”為聽覺。一靜一動，虛實相生，傳神地道出山巔雪景的浩渺超然，令詩人有了駕馭鸞鳥遨游天際的遐想。

寫大雪的詩很多，最打動人的可能還是下面這首。全詩未提一句雪有多大，風有多疾，卻讓你感覺到漫天風雪，舉步維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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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唐 · 劉長卿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劉長卿在國子監(jiān)做學生時，就當上了“棚頭”，即考生中的首領，可見他是一個想坐C位的人。后來順利考中進士，本應前途無量，豈料安史之亂爆發(fā)，被迫顛沛流離。

戰(zhàn)亂平定后，他獲得唐肅宗授予的蘇州長洲縣縣尉一職，不久被誣入獄。大赦出獄后，又輾轉各地任職。在淮西鄂岳工作時，他得罪了鄂岳觀察使吳仲孺。

大概吳仲孺想拉他幫自己干點壞事，他不肯。幸有監(jiān)察史苗丕秉公辦案，使他免去牢獄之災，只是再次被貶了官。

唐代《中興間氣集》中說劉長卿“剛而犯上，兩遭遷謫”，看來學生頭好做，大官很難當，《逢雪宿芙蓉山主人》便是在貶謫后創(chuàng)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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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蒼山遠

暮色下，山的輪廓愈來愈模糊，黑壓壓的，像永遠到不了的遠方。劉長卿長途跋涉走到此處，忽然感到一絲疲憊。

“日暮”，交代了時間?！吧n山遠”點出了詩人焦灼的心情，時間和精力都不允許他再向前一步。前路看不到盡頭，腳下的雪咯吱作響，在提醒他該休息了。

天寒白屋貧

詩人繼續(xù)用白描的方式勾勒眼前的場景。“天寒”，強調冬日之寒冷。“白屋貧”，未修飾的茅屋簡陋破敗。劉長卿在尋找借宿的地方，放眼望去，全是蒼涼。

他別無選擇。繼續(xù)前行可能會迷路、挨餓、凍死，總之天寒地凍的夜晚，不允許一個踽踽獨行的人，隨心所欲。

柴門聞犬吠

詩人省略了主人是如何接待他的，顯而易見，主人熱情地招待了他。他們似乎習慣了陌生人的投宿，這讓劉長卿感到欣慰。

安頓下來之后，心里還是有些忐忑。就在此時，門口的狗叫了起來，有人進來了?！叭汀倍执蚱屏酥茉獾膶庫o，讓寂寥的冬夜忽然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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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夜歸人

大風卷起千堆雪，在白茫茫的雪霧中，一個人影倏然閃現(xiàn)。是這家的成員回來了，門口的狗認識他。“風雪”再次強調氣候的惡劣?！耙箽w人”無疑是全詩的精髓，他的出現(xiàn)讓這首詩有了靈魂。

渺小的人影與空曠的寰宇、肆虐的風雪形成巨大反差，從而更加襯托出風雪之大，行路之艱難，遠勝過用夸張、擬人等修辭手法極盡渲染。

其實劉長卿自己也是這風雪中的歸人，他用最樸實的語言描寫冬日一段旅程。全詩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意境高遠，雪落無聲，卻撲簌簌下了千年。

文| 晴羽微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