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甘棠六角樓十七塊青石浮雕的文化解讀 ![]() ![]() 對甘棠六角樓的十七塊青石浮雕,已長篇大論一一解讀了。想想,有必要簡潔歸納一下,畢竟對于我等記性不好的人,以及今后的解讀者修正時,可一目了然也。 ![]() 太平甘棠六角樓,原名太宇亭,為太平甘棠十二景之一,始建于明代萬歷年間(1573-1620),由甘棠崔氏捐資修建。初為八角形風水亭,后毀于火災(zāi),崇禎四年(1631)重建為六角形制,更名文昌閣,供奉魁星菩薩以祈家族文運昌盛。清嘉慶、光緒及民國時期多次重修,1989年被列為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樓閣通高23米,占地約70平方米,臺基以花崗巖砌成,外圍嵌十七塊青石浮雕,內(nèi)容涵蓋八駿圖、松鼠葡萄、鷺蘆、喜鵲登梅、松鶴延年、山中訪友、老子出關(guān)、麻姑采芝、麻姑獻壽、書房清供、畫龍點睛、一路連科等題材,堪稱明代黃山太平雕刻藝術(shù)的巔峰之作。 一、治國隱喻與科舉敘事:功名理想的視覺建構(gòu) 六角樓亭門左右兩塊四駿浮雕拼合而成的“八駿圖”,不見于史料,卻暗含深邃的治道哲學(xué)。八駿源自《穆天子傳》周穆王八匹神駿,象征帝王之馭與通天之才。浮雕以門為中心左右對稱,左松右柳,一剛一柔;左有馬夫執(zhí)轡,右無馬夫,形成“馭與從”的辯證——有馬夫象征帝王駕馭天下,無馬夫寓意四方歸順、民心自覺,體現(xiàn)“無為而治”與“有為而治”的理想政治圖景。四加四為八,暗合八卦之數(shù),兆天道循環(huán)、治國之道完備,實為“宇亭光霽”所倡民心歸順、帝王德政如松恒常的政治理想。 甘棠崔氏作為科舉世家,將功名理想傾注于鷺蘆與連科浮雕。兩塊鷺蘆圖均采用“一飛三棲”構(gòu)圖,卻構(gòu)建“南守北進”的敘事:南石《群鷺棲蘆圖》以線刻強化細節(jié),飛鷺逆風起翅呈“沖天”之勢,寓“出貢入仕”之愿;三只棲鷺構(gòu)成“兩立一蹲”的“三綱”節(jié)奏,暗合儒家倫理,蘆葦疏朗強化“守成”理想。北石《群鷺掠蘆圖》以對角線分割,飛鷺俯沖,棲鷺“欲飛未飛”,蘆葦“折而不斷”,諧音“擢臚”,寓意歷經(jīng)波折仍登科及第。一靜一動、一繁一疏、一鐵線一游絲的刀法分野,使南石如“家族定盤星”,北石似“后輩沖鋒號”。 《一路連科》石雕則以諧音構(gòu)建吉祥體系:鷺鳥佇立蓮間,“鷺”諧“路”,蓮諧“連”,三根蘆葦象征“連中三元”,蓮蕾待放寓意文脈延續(xù)。鷺鳥昂首超然,羽翼刻痕承載士子“窮且益堅”的風骨;蓮葉舒展,葉脈如行云流水,湖面不刻水紋而以草地蓮葉暗示水際,留白處正是“無畫處皆成妙境”。儒家的君子之德與道家的自然之道在此交融,成為凝固的儒家信條。 二、家族智慧與人倫秩序:宗族倫理的石上書寫 兩塊《松鼠葡萄》浮雕以圓雕、浮雕與線刻三技合一,將“多子多福、富貴綿長”祈愿凝固為“石頭家譜”。南側(cè)藤蔓向中心收束,松鼠蜷身覓食,象征勤勉積累;北側(cè)藤蔓舒展,松鼠跳躍,寓意開拓進取。南石葡萄顆粒疏朗穩(wěn)健,北石繁密靈動,一收一放、一動一靜、一密一疏,暗合“和而不同”哲學(xué),體現(xiàn)宗族“守成與創(chuàng)新”并重智慧。這些青石使后世子孫觸目之間自然接受文化熏陶,實現(xiàn)“成教化,助人倫”功能。 兩塊《喜鵲登梅》浮雕展現(xiàn)“動態(tài)敘事”與“靜態(tài)裝飾”兩種范式。北面高浮雕立體生動,雙鷺一靜一動似遇合;南面淺浮雕對稱端莊,線條流暢顯秩序美,盡顯傳統(tǒng)雕刻的多元面貌。 三、儒道交融與哲思升華:精神境界的象征表達 兩塊《老子出關(guān)》浮雕以時間軸構(gòu)成“回望—前行”的精神旅程。關(guān)門前老子回首留戀世俗,暗合《史記》所載“見周之衰,乃遂去”的無奈,提醒后人抉擇前需心懷敬畏、銘記根基,體現(xiàn)儒家“慎終追遠”與道家“不忘本真”的融合。出關(guān)后揚鞭奮蹄向云海山川,象征擺脫世俗后的決絕升華,與文昌閣“崇文重教”呼應(yīng)——智者形象加持文運,青牛的堅定傳遞“不畏艱難”期許,云海山川暗示“不溺功利、追求大道”的境界。崔氏將老子與文昌帝君并置,彰顯“文以載道”的世家格局與“功成身退”的家族訓(xùn)誡。 《山中訪友》浮雕以山水為背景,文人訪隱于松間,中央蒼松象征君子品格,畫面蘊含道家“陰陽相生”哲學(xué)與“上善若水”智慧,是文運追求與精神升華的具象化。 四、仙壽祈愿與文人雅趣:吉祥文化的多重演繹 《松鶴延年》石雕匯集丹頂鶴、古松、朝陽、靈芝、萬年青、竹、石等元素,構(gòu)成“集瑞圖”符號系統(tǒng)。松鶴喻長壽超凡,朝陽寓光明興盛,靈芝增壽,萬年青喻生命不息,竹石強化高潔品性。構(gòu)圖平衡聚焦,技法以線條為主,凝聚個體長壽、家族興旺、精神高潔三層寓意。 兩塊麻姑題材浮雕演繹仙壽傳說不同面向?!堵楣貌芍ァ飞倥蜗蠹鐡′z、背負芝籃,麋鹿伴行,靈芝吐瑞,祥云蝙蝠共舞。麻姑“已見東海三為桑田”的超凡壽元使其成為壽仙化身,靈芝喻文思敏捷,麋鹿諧音“眉壽”,構(gòu)成“福壽雙至”閉環(huán)。石雕以虛實相生手法構(gòu)建“近實遠虛”三層空間,人物動態(tài)與情感張力交織,成為道教神仙體系與儒家文運觀融合的典范。 《麻姑獻壽》為老年形象,身背芝籃與童子望向后方降臨的仙人,畫面落款“仿梅元人意”,體現(xiàn)對元人清雅隱逸氣韻的追慕。兩幅麻姑構(gòu)成生命敘事,寄托宗族對“長生不老、祥瑞降臨”的永恒向往,亦反映道教文化與文人藝術(shù)的深度融合。 五、教育意涵與審美理想:耕讀傳家的精神圖騰 《書房清供》石雕以凝練刀法將書卷、花瓶、茶壺等文房雅器符號化。書卷成束象征“詩書傳家”,花瓶諧音“平安”,花卉暗喻文脈綿長。作品采用“以簡馭繁”工藝,主體以稍深浮雕突出,背景平面化,疏密布局模擬中國畫“計白當黑”美學(xué),兼具教化、審美、祈福三重功能。 《畫龍點睛》凝固張僧繇典故的“魔法時刻”:老者執(zhí)筆點睛,童子托舉卷軸,云龍躍畫而出。此石雕寓意學(xué)習需師者點撥與自身領(lǐng)悟方能化凡為圣,龍為守護神保佑文脈傳承,是崔氏育人才的“文化密碼”。 ![]() 六角樓十七塊青石浮雕,是明代黃山太平石雕的藝術(shù)巔峰,更是崔氏家族精神圖騰。它們以石為紙、以刀為筆,將治國之道、家族智慧、儒道哲學(xué)、仙壽祈愿、文人雅趣熔鑄于方寸之間,承載“文以載道、耕讀傳家”的宗族理想。浮雕以圓雕、浮雕、線刻、薄意等多元技法,構(gòu)建虛實相生、動靜交織、雅俗共賞的視覺體系,將儒道互補、天人合一的文化基因鐫刻于石材,在歲月流轉(zhuǎn)中成為連接過去與未來的文化橋梁,讓“看得見、摸得著”的精神信仰在民間生根發(fā)芽,升華為對文化生命力本身的永恒禮贊。當我們凝視這些浮雕,仿佛能聽見千年工匠的鑿石聲,觸摸到一個民族對文運、長壽、風骨的永恒追求——這正是傳統(tǒng)藝術(shù)的生命力所在。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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