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獨酌讀朱詞，西都煙雨入夢來

作者：李  斌

誦讀：高建平

    昨天晚上，我在整理往年的一首拙作《沁園春.讀宋朝朱敦儒詞有感》時，又重新拜讀了素有南宋“詞俊”之稱的朱敦儒老先生的《鷓鴣天·西都作》。當讀著“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時，仿佛看見朱敦儒（字希真）正負手立于洛陽城頭，白衣勝雪，眉峰如劍，自信而瀟灑的樣子……

    此詞作于紹興七年，朱敦儒已年近六旬。他早年以“詞俊”名滿天下，卻因“不為五斗米折腰”的清高屢遭貶謫。他避居嘉禾，過起了“種豆南山”的隱逸生活。“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想起自己早年讀此詞時的沖動——那時總以為疏狂是快意恩仇的瀟灑，是蔑視權貴的灑脫。如今再讀，卻品出字里行間的孤寂。朱敦儒寫“玉樓金闕慵歸去”，不是不愿歸，而是歸不得；不是不屑，而是不能。這種不能，是文人的傲骨與現(xiàn)實的碰撞，是理想與世俗的割裂。我忽然感到，這種疏狂背后，藏著多少個不眠之夜的輾轉反側，藏著多少次欲言又止的無奈。

    朱敦儒的“幾曾著眼看侯王”，不知不覺間在字里行間讀出更深的味道。當時的他并非全然不屑權貴，否則不會在“靖康之變”后毅然南渡；他只是不愿為五斗米折腰，不愿讓筆墨沾染世俗塵埃。夜?jié)u深，但仍無睡意，朱老先生的境遇似乎在隔空告訴我，所謂“詩萬首，酒千觴”，不過是借酒澆愁的豪語；真正觸動人心的，是“幾曾著眼看侯王”背后的傲骨，是“玉樓金闕慵歸去”背后的清醒，是“且插梅花醉洛陽”背后的癡絕。

    合上書卷時，窗外月移花影，一陣風吹得樹葉簌簌作響。此刻，我忽然很想提筆。以前的拙作，如今看起來，還是認識膚淺，因為我知道，真正的懂得，從不在言辭的華麗，而在心意的相通。就像朱敦儒寫“我是清都山水郎”，寫的是自己，卻又何嘗不是寫給千百年后每一個讀到這首詞的知音？

    此夜，我讀朱詞，不僅讀到了疏狂與清高，更讀到了一種歷經滄桑后的從容與堅定。夜已深，我收起思維。望著窗外的銀杏樹，在月光下投下清疏的影子，仿佛看見朱敦儒的白衣在月光下飄然而去。我在想，他不是要逃避什么，而是要去赴一場與山水的約會——就像我們每個人，終其一生，都是在尋找屬于自己的那片山水，那枝古澗梅花，那盞可以醉倒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