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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川藏公路銀洋失竊案,五十箱 “袁大頭” 不翼而飛,誰是兇手

 鐵血老槍 2025-11-11 發(fā)布于上海

01

1950年初,新中國剛剛成立,百廢待興。

西藏尚未解放,從內(nèi)陸進入西藏的道路,比登天還難。

為了將五星紅旗插上世界屋脊,也為了徹底解決西藏同胞的民生困境,毛主席高瞻遠矚,下達了“一面進軍,一面修路”的宏偉指示。

一聲令下,十一萬筑路大軍,包括解放軍官兵、工程技術(shù)人員和各族民工,浩浩蕩蕩開進了川西的崇山峻嶺之中。

那首后來唱遍大江南北的《歌唱二郎山》,唱的就是這群頂天立地的英雄。

修路,人可以憑著一股子革命熱情戰(zhàn)天斗地,可機器、物資、糧食這些東西,卻是實打?qū)嵰ㄥX的。

當時的西藏,物資極度匱乏,很多東西都得從鄰近的印度、巴基斯坦、緬甸采購。

問題來了,人家不認你剛發(fā)行的人民幣,只認叮當作響的硬通貨,銀洋。而且還特別挑剔,只認兩種:一種是晚清鑄造的“光緒元寶”,另一種就是民國時期流通最廣的“袁大頭”。

中央從各大區(qū)收繳上來的舊大洋,沒多久就見了底。

前線工程十萬火急,錢的事兒可不能耽擱。

萬般無奈之下,中央下了一道密令,指令上海造幣廠,按照“袁大頭”的原樣,重鑄一批新銀洋。

這可是個技術(shù)活,廠里找來三位頂尖的老鉗工師傅,憑著幾十年的手藝,硬是把模具做得跟原版分毫不差。

從1951年9月開始,一批批成色、分量都與舊大洋一模一樣的新“袁大頭”,便源源不斷地生產(chǎn)出來。

盤踞臺灣的國民黨特務沒少在境外造謠,說這是共產(chǎn)黨的“偽造錢幣”,可外國商人和西藏百姓一上手、一過秤、一聽響,嘿,真金白銀,童叟無欺,照收不誤。

這批關(guān)系著川藏公路命脈的新、舊大洋,從上海運抵成都后,下一站,就是西康省的省會,雅安。

1952年川藏公路銀洋失竊案,五十箱 “袁大頭” 不翼而飛,誰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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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安這地方,地理位置極其要緊。

它東邊連著富庶的成都平原,西邊扼守著通往甘孜、西藏的要道,是四川盆地和青藏高原之間的一個過渡地帶。

這里一年倒有大半年在下雨,所以得了個“雨城”的名號。

自古以來,它就是“川西咽喉”、“西藏門戶”,川藏線上的所有物資,都得在這兒進行轉(zhuǎn)運、集散,其核心樞紐的地位,無可替代。

1952年4月17日下午,一場春雨剛過,雅安南門外的簡易公路上滿是泥濘,積水洼里倒映著灰蒙蒙的天。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匹神駿的青色大馬踏著泥水飛奔而來,在城郊一處磚石斑駁、院墻高聳的大宅院門前“吁”的一聲停下。

騎馬的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軍官,臉上卻透著一股子火燒眉毛的焦急,他叫譚興中,是雅安柳家墩收容所的中隊長,專門負責“新收中隊”的工作,也就是接收從各地押送來的各種成分復雜、有待甄別的可疑人員。

他眼前的這座大宅,便是“薛家花園”。

說起這薛家花園,在雅安也算是一處頗有來歷的所在。

它原是清朝末年一個薛姓富商的私家宅邸。這位薛老板生意做大了,就想著捐個官光宗耀祖,誰知官服還沒穿熱乎,辛亥革命的槍聲就響了,他不幸在亂世中被一伙土匪給劫財害命,這偌大的家業(yè)也被官府給沒收了。

1950年2月雅安解放,解放軍進城后,一眼就相中了這個地方。

薛家花園的院墻全是用大方石壘的,又高又厚,里面的房子也是磚石結(jié)構(gòu),堅固異常,簡直就是個天然的堡壘。

于是,這里便被征用為兵站,專門存放那些修建川藏公路的貴重物資,比如金貴的藥品、精密機械的零件、絕密的地質(zhì)圖紙,當然,還有那批用于境外采購和西藏開支的銀洋。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兵站常年都駐守著一個整排的兵力。

譚興中這次是十萬火急地趕來報信的。

收容所新接收了138名審查對象,里面有個叫郭子烈的人。前一天,郭子烈為了“立功表現(xiàn)”,主動向管教干部舉報了一個驚人的線索。

郭子烈說,他有個道上的朋友,外號叫“小耗子”,最近跟他吹牛,說準備干一票大的,目標就是雅安兵站里存放的銀洋!

收容所的田所長和劉教導員聽了匯報,不敢怠慢。

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出了事,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兩人一合計,當即拍板,開具公函,派最得力的中隊長譚興中,火速前往薛家花園兵站通報預警。

兵站站長宋大勝和教導員王同志聽完譚興中的通報,臉色瞬間就凝重起來。

宋大勝是個參加過長征的老紅軍,槍林彈雨里滾出來的,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可這事兒非同小可。他當即和王教導員召集了兵站里所有排級以上干部,一共28人,開了個緊急短會。

會上,一個更要命的消息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在第二天傍晚,將有一批數(shù)量巨大的銀洋從成都運抵兵站。

按照川藏公路物資周轉(zhuǎn)的慣例,這批銀洋在兵站最多存放五天,就得緊急調(diào)撥到“前方”工地去,那邊正等著這筆錢支付各種開支。

“小耗子”要來的消息,偏偏趕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難道是巧合?

負責兵站內(nèi)部安全的保衛(wèi)組長任有富,是個從62軍保衛(wèi)部下來的干事,三十出頭,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聽完情況,

“霍”地一下站起來,拍著胸脯,聲音洪亮地立下了軍令狀:“請首長放心!人在銀洋在,我敢保證,絕不讓任何犯罪分子有半點可乘之機!”

第二天傍晚,天色擦黑,一支荷槍實彈的特衛(wèi)隊護送著一個車隊,緩緩駛?cè)肓搜一▓@。

車上裝的,正是那五百箱銀洋。

這支特衛(wèi)隊執(zhí)行的是“分段押運制”,他們的任務只負責從成都到雅安這一段路的安全。交割完畢后,他們便要立刻返程,哪怕是星夜兼程,也絕不在外就地宿營,這是鐵的紀律。

這批銀洋,總數(shù)是三十五萬枚。其中,有四百五十箱是上海造幣廠新鑄的“袁大頭”。

按照舊制,一枚大洋重七錢二分,一箱裝七百枚,單是銀洋就重三十一斤半,加上特制的木箱,總重三十四斤。這個重量,是經(jīng)過精密計算的,就是為了方便在川藏線上那些騾馬都走不了的險峻地段,靠人力背、畜力馱。

站長宋大勝、教導員王同志,還有保衛(wèi)組長任有富,三個人全程站在院子里,親自監(jiān)督交接工作。

負責物資登記的干部老周,拿著清單,一箱一箱地核對數(shù)量。警衛(wèi)排的戰(zhàn)士們兩人一組,喊著號子,將沉重的木箱從卡車上抬下來,直接搬進后院的庫房。

這處庫房,本身就是一個獨立的院落,院墻是用兩尺厚的方石砌成的,高達八尺,差不多有兩米五,尋常人根本翻不過去。

院里那棟兩層小樓,同樣是石砌的,連屋頂都別出心裁,鋪的是一米見方的厚石板,石板之間的接縫,用的是糯米粉混合桐油做成的粘合劑,黏得死死的,別說下雨,就是放火燒都燒不著。

這里是西南軍區(qū)后勤部明文指定的特級貴重物資存放點。

宋、王、任三人跟著最后一箱銀洋進了庫房,親自點驗。

確認五百箱分文不差后,他們指揮戰(zhàn)士用厚厚的軍用油布將箱子堆蓋得嚴嚴實實,油布的四個接縫處,都用紙條貼上了封條。

做完這一切,三人還不放心,又繞著庫房走了一圈,仔細檢查了窗戶上那一道道大拇指粗的鐵柵欄,這才略微松了口氣,鎖上大門離開。

為了加強防范,警衛(wèi)排長提出,兵站大門由原來的單崗增加為雙崗,夜里再派出一組雙人巡邏哨,沿著外圍墻不間斷巡查。

他還建議,在后院庫房門口,也加設一個固定哨位。

任有富站出來說:“排長,按照規(guī)定,警衛(wèi)排是不負責單位內(nèi)部守衛(wèi)的。庫房門口這個最重要的哨位,不如就由我們保衛(wèi)組來負責吧!”

原來,兵站的警衛(wèi)排雖然吃住都在站內(nèi),但組織上是隸屬于武裝警察系統(tǒng)的,他們的職責是對外警戒。

沒有上級軍區(qū)的特別許可,他們無權(quán)參與兵站的內(nèi)部守衛(wèi)工作。

任有富的保衛(wèi)組連他自己在內(nèi)一共三個人,他提議,由他們?nèi)溯喠髦凳貛旆块T口,一人一夜,白天補覺,工作由另外兩人分擔。宋大勝和王教導員一聽,覺得這樣等于是多加了一道保險,內(nèi)外結(jié)合,更加穩(wěn)妥,當即就同意了。

接下來的三天,兵站里風平浪靜,那只傳說中的“小耗子”連個影子都沒出現(xiàn)。所有人的神經(jīng)都稍稍放松了一些,覺得可能是那個舉報人為了立功,夸大其詞了。

第四天下午,兵站值班室接到了上級打來的長途電話:命令兵站于次日中午,將這批銀洋調(diào)撥至“前方”工程部隊,要求在上午11點前,做好一切交割準備。

宋大勝接到通知,心里那塊懸著的石頭總算快要落地了。但他絲毫不敢懈怠,再次把警衛(wèi)排長和任有富叫到跟前,反復叮囑:“今晚是最后一個晚上,也是最關(guān)鍵的一晚,絕對不能出任何岔子!”

警衛(wèi)排長立刻重新調(diào)整了部署,把手下最精干的六個正副班長全都派了出去,輪流帶隊巡邏,從晚上7點到第二天早上7點,每人負責兩小時,確保巡邏隊的警惕性時刻保持在最高水平。

任有富也主動請纓:“站長,教導員,今晚這最后一班崗,就由我親自來守!”

當晚8點多,天公不作美,雅安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潮濕的空氣裹著寒意,讓這個仲春的夜晚顯得格外陰冷。

任有富早有準備,他讓戰(zhàn)士幫忙,在庫房門口的臺階上,用軍用油布搭了一個簡易的崗亭。這個崗亭緊貼著庫房的大門,既能遮風擋雨,又能讓他第一時間察覺到門口的任何異動。

他還時不時披上雨衣,走出崗亭,繞著庫房院子巡查一圈。

午夜時分,宋大勝和王教導員放心不下,特地冒雨前來查崗。

他倆白天實在是累壞了。上午,一個步兵團路過兵站休整,他們忙著安排伙食、協(xié)助戰(zhàn)士們郵寄家信、分發(fā)藥品;下午,又有一批從成都運來的棉布和日用品抵達,兩人帶頭卸車,干得渾身是汗。

這會兒過來,宋大勝手里還特地給任有富帶了一瓶燒酒,遞過去說:“有富同志,辛苦了!下半夜冷得厲害,要是實在扛不住,就喝幾口暖暖身子?!?/strong>

任有富連忙推辭,但拗不過兩位首長的關(guān)心,只好收下。

兩人看著任有富精神頭還很足,又去檢查了外圍的巡邏哨,一切正常,這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房休息。他們本打算,凌晨三四點鐘再起來查一次崗,可誰知實在是太累了,頭一沾枕頭,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凌晨3點整,警衛(wèi)排戰(zhàn)士小林,準時來到后院門口,準備接替上一班哨兵小張的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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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規(guī)定,兵站夜間除了大門口,其他地方一律不許開燈,以免暴露目標。小林借著雨后云層縫隙里透出的微弱天光,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后院門口??伤叩缴谖簧?,卻沒看到小張的身影。

“小張?”他壓低聲音喊了一聲。

沒有回應。

“張國棟!”他又喊了一聲對方的全名。

四周除了雨水滴落的“嘀嗒”聲,一片死寂。

小林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他趕緊從腰間解下軍用手電筒,“咔噠”一聲擰亮。

雪亮的光柱在黑暗中劃過,瞬間定格在了哨位旁邊的泥地里。

只見小張穿著軍用雨衣,臉朝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從他的身下,一股暗紅色的液體正汩汩流出,在泥濘的地面上蜿蜒開來,將一小片積水染得通紅。

小林受過嚴格的訓練,幾乎是出于本能地舉起了手中的步槍,對著漆黑的夜空,猛地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

三聲清脆而急促的槍響,如同三道炸雷,悍然撕裂了雅安雨夜的寧靜。

02

三聲槍響,如同平地驚雷,將薛家花園從死寂的睡夢中徹底炸醒。

保衛(wèi)組長任有富只覺得腦袋昏沉得厲害,眼前更是一片漆黑,他一時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

直到院外傳來雜沓的腳步聲、猛烈的砸門聲,還有人一聲高過一聲地呼喊他的名字,他才一個激靈,猛然驚醒:壞了!我正守在后院的銀洋庫房門口!

任有富下意識地往腰間摸去,觸手冰涼的槍身讓他稍稍定下心神。他又在地上摸索到掉落的手電筒,擰亮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竟躺在了油布崗亭里。

任有富一邊高聲回應著外面的呼喊,一邊掙扎著想鉆出崗亭??蓜傄徽酒鹕?,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的眩暈襲來,腳下一軟,險些栽倒在地。

就在這時,“哐當”一聲巨響,后院的院門被人用蠻力砸開了。

十幾道手電光柱像利劍一樣齊刷刷地射了過來,晃得任有富根本睜不開眼。緊接著,任有富就聽見人群中傳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任有富強忍著不適,定睛一看。

庫房那扇厚重木門上,兩把特大號的鐵掛鎖,已經(jīng)被撬開了!門,虛掩著一條縫!

出事了!

站長宋大勝強壓著心頭的驚濤駭浪,抬手攔住正要往里沖的警衛(wèi)排長,聲音嘶啞地命令道:“所有人以此為界,不準靠近!保護現(xiàn)場!”

隨即,他轉(zhuǎn)向身邊的王教導員,“老王,咱倆進去看看。”

任有富這時也反應過來,作為保衛(wèi)組長,這是他的天大失職。他晃晃悠悠地想跟進去,嘴里喊著:“我也去!”

“站住!”王教導員猛地回頭,眼神嚴厲如刀,他指著任有富,對警衛(wèi)排長下令,“下了他的槍,先看管起來!”

宋、王二人走進庫房,用手電一照,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原本堆得像小山一樣,用油布嚴密覆蓋、并貼著封條的五百箱銀洋,此刻,靠里側(cè)的油布被掀開了一個大角,下面的木箱明顯少了一大片。

經(jīng)過緊急清點,結(jié)果讓兩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軍人手腳冰涼。

整整五十箱,共計三萬五千枚銀洋,不翼而飛!

宋大勝和王教導員立刻安排了四名最可靠的官兵,荷槍實彈地守住庫房,然后讓所有人都退出后院,只留下被卸了槍、臉色煞白的任有富,在院子角落里進行簡短的問話。

任有富的記憶只到后半夜。

他說,為了防止犯困,他特意脫了軍大衣在冷風里坐著。

約莫一點鐘的時候,還清楚地聽見了后院門口哨兵換崗的動靜。后來雨停了,任有富還繞著庫房院墻巡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異常,這才回到崗亭里,靠著庫房大門坐下??稍僦蟆褪裁炊疾恢懒?。

宋大勝猛然想起午夜送來的那瓶燒酒:“你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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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有富使勁搖頭,兩人去崗亭里查看,那瓶燒酒果然原封未動地放在角落里。

“你臉色不對勁,現(xiàn)在還沒緩過來?”王教導員皺眉問道。

任有富坦言,自己現(xiàn)在還渾身發(fā)軟,頭暈惡心,剛才出帳篷時就差點摔倒。

王教導員臉色一沉:“你怕是中了迷魂香之類的麻藥?!?/strong>

當任有富得知后院門口的哨兵小張已經(jīng)犧牲,是被人用毒箭射殺時,這個硬漢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任有富捶著自己的腦袋,愧疚萬分。

雖然眼下的所有情況都對任有富極為不利,但他畢竟是老保衛(wèi)干事,坦然接受了被關(guān)禁閉的安排。

兵站方面,立即通過長途電話和軍用電臺,雙線向西南軍區(qū)后勤部作了緊急報告。

三萬五千枚銀洋失竊,這在當時是什么概念?

按官方匯率,一枚銀洋可兌換一萬元舊版人民幣,也就是新版的一元錢。

而當時西康省一個普通職工的月平均工資,還不到三十元。這筆巨款,足以支付一千多名工人一整年的工資!

更何況,案件還涉及解放軍戰(zhàn)士在崗哨上被殘忍殺害,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盜竊,而是對新生人民政權(quán)的公然挑釁!

軍區(qū)司令部接到報告后,雷霆震怒,迅速下達指示:由軍區(qū)保衛(wèi)部牽頭,聯(lián)合西康省公安廳、雅安專區(qū)公安處,立即組成聯(lián)合專案偵查組,限期破案!同時命令兵站,先聯(lián)系省公安廳派人勘查現(xiàn)場。

天剛蒙蒙亮,省公安廳和專區(qū)公安處的五名刑警就騎著快馬趕到了薛家花園。

領(lǐng)頭的是省廳刑偵科的股長凌序,武工隊出身,有八年對敵斗爭經(jīng)驗,是大軍入川后留在地方的骨干。另一位是專區(qū)公安處治安科的副科長季云瓚。

其余三人,分別是省廳的王春生,以及兩位少數(shù)民族偵查員,藏族刑警興索強巴和羌族刑警露佛基。

凌序與兵站領(lǐng)導簡單對接后,立刻組織人員對現(xiàn)場進行現(xiàn)場的勘查。勘查結(jié)果讓宋大勝和王教導員再次大吃一驚:根據(jù)現(xiàn)場遺留的痕跡判斷,案犯,竟然只有一個人!

刑警們以驚人的專業(yè)能力,迅速還原出了整個作案過程:

案犯在深夜趕著一輛馬車來到兵站外,將馬嘴扎緊,藏在五十米外的一片小樹林里。

然后,他利用一種叫做“爪鉤”的飛越工具(繩索一頭拴著鋼爪),悄無聲息地攀上了兵站的甬道圍墻。接著,他潛伏在暗處,用弩箭精準地射殺了毫無防備的哨兵小張。

在發(fā)現(xiàn)后院門上鎖后,案犯故技重施,再次用“爪鉤”翻墻進入后院。

由于忌憚崗亭里任有富手中的槍,怕一旦開槍就會驚動整個兵站,案犯并未選擇強攻,而是利用崗亭相對密閉的特點,從縫隙中吹入了特制的迷魂香,將任有富麻倒。

隨后,他從容地用工具撬開庫房的兩把大鎖,進入庫房,搬走了五十箱銀洋。

這五十箱銀洋毛重高達一千七百五十斤!

案犯竟憑一己之力,利用“爪鉤”作為簡易的起吊工具,分批次將箱子吊出圍墻,再一趟趟搬運到馬車上,最后駕車逃離。

整個現(xiàn)場,只留下一種雜亂但清晰的腳印。

經(jīng)過測量比對,推斷案犯為男性,身高在1.7米到1.75米之間,腳穿一雙半新的膠底鞋。

而且,此人作案時戴著手套,沒有留下任何指紋。

單人匹馬,一夜之間,在戒備森嚴的兵站內(nèi),盜走近一噸重的銀洋,還殺害了一名解放軍戰(zhàn)士。這案犯的膽量、體力和作案手段,簡直駭人聽聞!

由于案件的軍事性質(zhì),地方刑警在軍方人員抵達前,只負責保護現(xiàn)場、固定證據(jù),并未深入調(diào)查。

當天下午1點,西南軍區(qū)保衛(wèi)部的于鎮(zhèn)江和張忠兩位軍官,驅(qū)車八個小時,從成都緊急趕到。成都到雅安不過180公里,在當時卻要顛簸大半天。

于、張二人都是三十多歲的年紀,正是一個軍人最黃金的年齡,經(jīng)驗豐富,能力出眾。

兩人向軍區(qū)和省公安廳報備后,聯(lián)合專案偵查組正式成立。于鎮(zhèn)江擔任組長,凌序擔任副組長。第一次案情分析會隨即召開,會議只確定了三項緊急偵查措施:

一,由雅安專區(qū)公安處,立即布置下屬各基層派出所,對轄區(qū)內(nèi)的窩贓點和黑市交易進行秘密排查。

二,由西康省公安廳,向全省乃至鄰省的主要交通哨卡發(fā)出協(xié)查通報,嚴防贓物外流。

三,立即派偵查員,趕赴柳家墩收容所,向最初的舉報人郭子烈,核實關(guān)鍵線索!

第三項任務,由副組長凌序親自負責。他帶著羌族刑警露佛基和王春生,驅(qū)馬加鞭,趕往收容所。

郭子烈,23歲,西寧人,是個不入流的扒手。

這次是因為偽造北京某區(qū)政府民政科的印章,冒充救濟人員騙吃騙喝,被抓了現(xiàn)行。

送進收容所后,他一心想著“好好表現(xiàn)”,爭取寬大處理,這才把“小耗子”的事給捅了出來。

起初,他還顧忌著那點虛無縹緲的黑道“義氣”,說話藏著掖著,不肯深談。

直到凌序面色凝重地告訴他,薛家花園兵站的銀洋已經(jīng)被盜,而且還犧牲了一名哨兵,郭子烈才“唰”地一下白了臉,失聲叫道:“這個'小耗子’,他……他真敢下手?。 ?/strong>

這一下,他再也不敢有任何隱瞞,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小耗子”的底細全給供了出來。

“小耗子”,真名何辰志,34歲,成都人,但具體住址不詳。

何辰志早年是個小偷,抗戰(zhàn)后期,因為偷了國民黨一個劉姓師長的東西,被軍警特憲和袍哥會的人滿城追殺。誰知他竟從天羅地網(wǎng)中逃了出去,一路躲進了涼山,在彝族部落里藏了起來,還憑著機靈勁兒,當上了某個頭人的女婿。

三年后抗戰(zhàn)結(jié)束,部落之間爆發(fā)械斗,何辰志岳父所在的部落慘敗,頭人全家都被殺光,他又一次死里逃生,跑回了成都。

回來后,何辰志買了輛馬車搞運輸,實際上還是干著偷盜的勾當。

成都解放后,何辰志因為有前科被關(guān)過一陣子,但警方?jīng)]抓到實證,只好把他放了。后來,他被安排進了街道辦的手工業(yè)合作社,當了個竹匠,但這只是他用來掩人耳目的幌子。

郭子烈說,何辰志作案,有四個非常鮮明的特點:

第一,是“獨腳”,也就是獨來獨往,從不找同伙。他怕同伴被抓后把自己供出來。解放后,他作的案,從未失手過。

第二,是“偷公不偷私”,而且下手前必先踩點,對目標的價值有心理預期,如果達不到他的心理價位,他寧可白跑一趟也分文不取。

第三,是“兔子不吃窩邊草”,為了不讓親戚朋友蒙羞,他從不在成都本地作案。

第四,是“偷大不偷小”,他專偷那些成批的物資,據(jù)說曾在寶雞盜過兩噸工業(yè)用銅,在重慶盜過半船棉花。

今年3月,郭子烈去成都“串門”,在一家小旅館里碰到了何辰志。

兩人是解放前就認識的“道友”,當晚喝了不少酒。

何辰志酒后吐真言,說共產(chǎn)黨現(xiàn)在執(zhí)政,對他們這種人打擊越來越嚴,他準備趁著還沒被徹底盯死之前,干最后一票大的,然后就“金盆洗手”,好好過日子。

何辰志盯上的目標,就是川藏公路的工程款,大洋。他還說,他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從成都運去的大洋,都會先在雅安的薛家花園兵站存放幾天,而且他在雅安有朋友,能搞到運輸工具。只要這一票得手,就夠他全家吃喝一輩子了。

當晚,專案組召開了第二次案情分析會。聽完凌序的匯報,所有人精神為之一振。

何辰志的身高,與現(xiàn)場腳印推斷出的身高范圍完全吻合!

他會趕馬車,這與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馬車車轍的線索對上了!

他在涼山彝族部落生活過三年,學會使用弓弩,這解釋了哨兵為何是中弩箭身亡!

他“獨腳”、“偷公不偷私”、“偷大不偷小”的作案特點,與這起單人作案、目標明確的驚天大案,簡直是嚴絲合縫!

毫無疑問,何辰志,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1952年川藏公路銀洋失竊案,五十箱 “袁大頭” 不翼而飛,誰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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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的偵查方向,自此被牢牢鎖定。

下一步,就是動用一切力量,全力追查何辰志的蹤跡!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專案組七名偵查員,就驅(qū)車趕往成都。抵達后,他們直奔市公安局。

經(jīng)成都警方核查,“小耗子”何辰志確有其人。

檔案顯示,成都解放初期,他確實因盜竊嫌疑被收容審查過,后因證據(jù)不足釋放。釋放后,根據(jù)他本人的意愿,被安置在了“紅云竹業(yè)生產(chǎn)合作社”當竹匠。

合作社的負責人反映,何辰志平時表現(xiàn)還算可以,跟同事們相處也挺融洽,就是身體“不太好”,常年以各種理由請病假,一年下來,累計的病假天數(shù)將近三個月。

而且,何辰志已經(jīng)有半個多月沒來上工了。

“半個月沒來?這時間,剛好跟雅安案發(fā)的時間吻合!”專案組眾人的心頭都是一緊,立刻分頭展開調(diào)查。

偵查員季云瓚和王春生,首先趕往何辰志的家。他的妻子郁春珍是個老實本分的家庭婦女,她坦言,丈夫確實已經(jīng)半個多月沒回家了,但他向來“行蹤不定”,經(jīng)常說出門就出門,一走十天半月是常事,她早就習以為常了。

兩人又走訪了居委會,卻意外得知,何辰志在外面有好幾個姘婦,徹夜不歸甚至連日失聯(lián),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家常便飯。這個情況,無疑給排查工作增加了巨大的難度。

很快,成都刑警送來了何辰志近八個月來的四十九張病假條。

組長于鎮(zhèn)江一張張翻看著,突然發(fā)現(xiàn)了疑點:所有的病假條,都出自同一家醫(yī)院的同一個醫(yī)師之手,但上面寫的病癥,卻五花八門,涵蓋了內(nèi)科、外科、眼科等多個科室。

“哪有這么全能的醫(yī)生?這里面肯定有問題!”

開具病假條的陶醫(yī)生,很快被“請”到了公安局。

面對西康省公安廳和西南軍區(qū)保衛(wèi)部的雙重問詢,這位陶醫(yī)生嚇得兩腿發(fā)軟,沒等偵查員怎么追問,就一五一十地全交代了。他跟何辰志是“朋友”,何辰志經(jīng)常給他送錢送物,他就按需為何辰志開具假的病假條,幫他逃避上班。

至于何辰志利用“病休”時間到底去干了什么,他是一概不知。

為了摸清何辰志的下落,成都市公安局出動了上百名警力,對其社會關(guān)系展開了秘密排查。

結(jié)果令人咋舌,這個在戶籍警眼中“還算老實”的竹匠,不僅有一百多個所謂的“江湖兄弟”,還有九個固定的情婦。

經(jīng)過進一步追查,何辰志最后一次在成都露面,是在4月4日。

那天,他在一個叫韓少珍的情婦處過夜。4月5日一早,他拿著兩張各為期一個月的假病假條,送到合作社銷假后,便徹底失聯(lián)了,沒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去向。

專案組與成都警方商議后,決定對何辰志的家進行一次秘密搜查。雖然沒指望能找到銀洋之類的贓證,卻有了意外的收獲。

在搜查中,偵查員發(fā)現(xiàn)了一本破舊的通訊錄。郁春珍說,丈夫離家前,曾經(jīng)把這本通訊錄上的內(nèi)容謄抄到了一個新本子上,并讓她把舊本子燒掉,她因為忙著家務,給忘了。

這本被遺忘的通訊錄,成了眼下最關(guān)鍵的線索??煞_一看,所有人都犯了難:上面密密麻麻記著二百多個地址,近三百個人名。除了成都本地的,還有一百八十多人分布在四川、西康、青海、西藏等十幾個省區(qū)。如果逐一排查,不僅耗時耗力,還極有可能打草驚蛇。

就在這時,季云瓚在搜查臥室時,和郁春珍聊起了家常。

郁春珍無意中抱怨了一句:“他這次走前,也不知道發(fā)什么神經(jīng),把我前陣子剛給他新納的一雙千層底給拆了,就留了個鞋面。說穿著不舒服,硌腳。可那鞋他都穿了大半年了,早不說晚不說,偏偏要走的時候說?!?/p>

這個看似無關(guān)緊要的細節(jié),當時并未引起大家足夠的重視,只是被王春生隨手記在了本子上,卻不成想,為日后的案情轉(zhuǎn)折,埋下了一個重要的伏筆。

專案組反復篩選通訊錄,最終挑出了三個地址在雅安的聯(lián)系人,立刻用加急電報發(fā)往雅安專區(qū)公安處進行核查。

然而,反饋回來的結(jié)果卻令人失望,何辰志在案發(fā)前,并未與這三個人有過任何接觸。

線索,似乎又斷了。

在案情分析會上,有偵查員提出一個思路:“何辰志要離開成都,必然要乘坐長途汽車。他朋友多,路子野,很可能會托車站的熟人買預售票。”

眾人立刻重新翻查通訊錄,果然,在上面發(fā)現(xiàn)一個叫曹執(zhí)禮的人,工作單位正是成都長途汽車站。

曹執(zhí)禮很快被找到。他原本是長途車司機,后來因為腿傷,轉(zhuǎn)行做了站務工作。

曹執(zhí)禮回憶說,4月4日上午,何辰志確實來找過他,托他買了一張4月5日早上7點,開往瀘州的長途汽車票。第二天他上早班,還親眼看見何辰志拎著一個皮箱,上了那趟車。

瀘州!

專案組立刻在通訊錄中,找到了何辰志在瀘州的朋友,齊曉生,住址是瀘州西門外的金駒莊。

事不宜遲,專案組決定,立即派軍方的張忠,和地方的季云瓚、露佛基三人,組成一個精干的抓捕小組,火速趕赴瀘州緝拿何辰志!

因當天已無開往瀘州的長途車,三人次日清晨才得以出發(fā)。

抵達瀘州時,已是深夜。他們直接與瀘州市公安局取得聯(lián)系,請求協(xié)助。待一切部署妥當,才在公安局附近的旅社里,短暫地合了一下眼。

第二天上午10點,瀘州派出的便衣刑警傳來消息:金駒莊確有齊曉生其人,是個跑單幫的。據(jù)鄰居反映,他家最近確實接待了一名外地來的男子,年齡、外貌特征,都與何辰志高度吻合!

張忠三人精神大振,立刻會同瀘州警方、當?shù)剞r(nóng)會主席和民兵連長,一行人悄悄趕往金駒莊。

這是一個只有三四十戶人家的小村莊,靜謐無聲。眾人悄無聲息地摸到齊曉生家的院外,推開虛掩的院門,一眼就看見堂屋里有四個人正圍著桌子喝酒。

“何辰志!”張忠沉聲喝道。

正對著門口的一個男子,聽到喊聲,端著酒杯的手下意識地一僵。雖然他沒有應聲,但這一個僵硬的動作,已經(jīng)徹底暴露了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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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季云瓚和露佛基如同兩頭獵豹,猛地撲了上去,一人扣住他一條胳膊,反手一擰,一副冰冷的手銬便“咔噠”一聲鎖住了他的手腕。

同席的齊曉生和另外兩名村民也被迅速控制。那兩名村民經(jīng)農(nóng)會主席核實身份后,被要求留在村內(nèi)隨時配合調(diào)查。齊曉生則作為重要關(guān)系人,與何辰志一并被帶回了瀘州市公安局。

抓捕行動堪稱完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覺得這樁驚天大案,總算是要水落石出了。

然而,審訊一開始,情況就急轉(zhuǎn)直下。

何辰志對自己是“小耗子”的身份供認不諱,但對雅安的銀洋案,卻矢口否認。

他提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不在場證明:他4月5日晚上抵達瀘州后,這半個多月來,就一直待在金駒莊,和朋友齊曉生商議合伙開一家貿(mào)易商行,從未離開過瀘州半步!

他的這番供述,與齊曉生的供述,完全一致。

為了驗證真?zhèn)?,專案組一方面派人走訪金駒莊的全體村民,重點核實4月21日,也就是雅安案發(fā)當天,何辰志的行蹤。

另一方面,提取了何辰志的腳印,連夜送回雅安,與案發(fā)現(xiàn)場的腳印進行比對。

最終,兩個結(jié)果都傳了回來,給了專案組當頭一棒:金駒莊有多名村民可以證實,案發(fā)當天,何辰志確實在村里活動,還幫著齊曉生家修了豬圈。

雅安方面?zhèn)鱽淼谋葘Y(jié)果更為直接:何辰志的腳印,與案發(fā)現(xiàn)場提取的腳印,不符!

至此,何辰志的作案嫌疑,被徹底排除了。

千里追兇,抓到的頭號嫌疑人,竟然是無辜的。第一次追捕行動,以徹底的失敗告終。案件,瞬間陷入了迷霧之中。

03

何辰志在瀘州看守所里鬧翻了天。

他一口咬定自己是被冤枉的,從進了審訊室就沒消停過,一會兒拍桌子,一會兒罵看守,嚷嚷著要找律師,要向上面告狀。當他看見一個身著便衣、氣質(zhì)沉穩(wěn)的中年男人走進來時,更是把火氣全撒在了對方身上。

“你們西康公安是干什么吃的!我人一直在瀘州,沒去過你們雅安,憑什么揪著我不放?”

來人正是連夜從成都趕來的凌序。他不急不躁,拉開椅子在何辰志對面坐下,眼神平靜無波,先拋出了一個看似不相干的問題:“你認識郭子烈?”

何辰志一愣,隨即梗著脖子撇嘴道:“認識又怎么樣?他在西寧犯的事,跟我有半毛錢關(guān)系?”

“他在'里面’,還惦記著你呢?!绷栊蜉p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了何辰志的心上。

郭子烈也進局子了?

他怎么進去的?

他說什么了?

一連串的疑問瞬間塞滿了何辰志的大腦,他臉上的囂張氣焰肉眼可見地癟了下去。

“難怪……難怪你們會找到我!”

凌序見他神色松動,知道火候到了,順勢追擊:“你應該已經(jīng)知道,雅安出了銀洋案吧?就是你曾經(jīng)跟郭子烈聊起過的那一樁?!?/p>

這一句話,如同晴天霹靂。何辰志驚得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脫口而出:“真有人敢去偷?!”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這句失言,等于徹底承認了他對這起盜竊計劃知情。

凌序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起來:“看來,你確實跟郭子烈說過要盜竊兵站銀洋的念頭。那么,除了他,你還跟誰說過?”

事已至此,何辰志知道再抵賴下去已經(jīng)毫無意義。他耷拉下腦袋,像只斗敗的公雞,嘟囔著:“光說不練,不犯法吧?我就喝多了吹吹?!斯恿?,也就……也就還對彭縣的一個朋友羅崇明提過一嘴。”

凌序立刻致電成都的專案組指揮部,與組長于鎮(zhèn)江簡短商議后,當即作出決定:留下季云瓚和露佛基繼續(xù)穩(wěn)住何辰志,深挖其余黨,他自己則帶著軍方的張忠等四人,馬不停蹄,直奔彭縣!

抵達彭縣,在當?shù)鼐降膮f(xié)助下,羅崇明的檔案很快被調(diào)了出來。

羅崇明,26歲,本地人,在縣城里開著一家小小的金工修理鋪,修個鎖配個鑰匙什么的。解放前,有過盜竊前科。而他目前的身份,竟然是,收容所在押人員!

檔案記錄顯示,今年4月14日,羅崇明因“騷擾婦女”,被群眾扭送到了派出所,后被直接送往收容所,至今尚未釋放。

“案發(fā)前一個星期就被關(guān)起來了?難道跟他也沒關(guān)系?”一名偵查員剛有些泄氣,覺得這線索又斷了。

凌序卻一擺手,追問道:“別急。他具體是怎么因為'騷擾婦女’被送進收容所的?把卷宗調(diào)出來,我要看原始記錄?!?/strong>

這一問,竟問出了天大的疑點。

原始記錄顯示:4月14日晚,羅崇明正陪著他的女友錢健麗逛街,錢健麗是個在當?shù)仡H有些風言風語的小寡婦。

兩人逛著街,不知為何,羅崇明突然沖出去,當眾摟住一個素不相識的胖女人,對著人家的臉就親了一口。

結(jié)果可想而知,他被憤怒的群眾當場拿下,扭送進了派出所。

這還沒完。

第二天,民警看羅崇明態(tài)度還行,本想訓斥幾句就把他放了。誰知羅崇明竟在辦公室里,當著所有人的面,指著民警的鼻子破口大罵,言語極其污穢。

這下性質(zhì)就變了,于是羅崇明被直接送進了收容所。

更反常的還在后面。收容所將他派往一家國營磚瓦廠的臨時工棚進行勞動改造,他僅僅干了兩天,就在4月17日晚上成功脫逃。

然而,在外面“逍遙”了八天之后,他又主動返回了收容所自首,并且回來后表現(xiàn)“積極”,還在準備一份“脫逃經(jīng)歷現(xiàn)身說法”的講稿。

“有女朋友陪著,還去騷擾一個陌生胖女人?”

“進了派出所,眼看要被釋放,還故意辱罵民警?”

“費盡心機脫逃,八天后竟然又主動回來?”

凌序敏銳地察覺到,這一系列看似荒誕不經(jīng)的行為背后,隱藏著巨大的邏輯矛盾。

“他脫逃的這八天,從4月17日到4月25日,剛好把雅安案發(fā)的時間(4月21日)完整地覆蓋了進去!”

凌序一拍桌子,“他會不會是故意制造事端進收容所,然后借脫逃打一個'時間差’,為自己犯案制造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這個推斷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羅崇明的心機,就太可怕了!

專案組當即決定:提審羅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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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來自省城的偵查員,羅崇明起初的態(tài)度極其囂張,他翹著二郎腿,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我說警官,不就是親了個女人嗎?多大點事兒?值得你們外地警察跑一趟?”

凌序沒有理會他的挑釁,只是冷冷地盯著他,直到把他看得心里發(fā)毛,才緩緩開口:“羅崇明,我們今天來,不為別的,就想請你詳細地、一字不漏地交代一下,你脫逃那八天,每天的詳細行蹤。包括你住在哪里,吃了什么,見了什么人?!?/p>

聽到這話,羅崇明臉上的痞笑瞬間僵住了。

他第一次交代時,眼神躲閃,支支吾吾,漏洞百出。

一個小時后,凌序讓他“再講一遍”。這一次,他前言不搭后語,前后矛盾的地方越來越多,徹底暴露了他是在撒謊。

季云瓚猛地一拍桌子,厲聲質(zhì)問:“故意進收容所,精心策劃脫逃,然后又主動返回!羅崇明,你老實交代,在那八天里,你到底干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

季云瓚見他還在死扛,話鋒一轉(zhuǎn),語氣緩和卻字字誅心:“我們查過了,你女朋友錢健麗,已經(jīng)懷了你的孩子。你忍心讓她挺著個大肚子,天天為你擔驚受怕嗎?你不想孩子出生的時候,他的父親是個在逃的重案犯吧?重慶的案子,紙是包不住火的,遲早會查到你頭上。現(xiàn)在坦白,和將來被挖出來,性質(zhì)可完全不一樣!”

“重慶的案子”這五個字,如同一記重錘,徹底擊潰了羅崇明最后的心理防線。他臉色慘白如紙,渾身篩糠般地抖了起來,最終,頹然低下了頭,如實交代了自己的全部罪行。

然而,他交代的,并不是雅安銀洋案。

而是一起同樣駭人聽聞的,重慶藥廠四千八百余萬元工資款失竊案!

原來,羅崇明和錢健麗相戀,致其懷孕,兩人正籌備婚禮??删驮诠?jié)骨眼上,羅崇明賭博,把準備結(jié)婚的積蓄輸了個精光。走投無路之下,他便想效仿江湖傳說,“干一票大的”翻本。

羅崇明曾經(jīng)聽何辰志吹噓過雅安兵站的銀洋,但他忌憚解放軍的重兵守衛(wèi),沒那個膽子。思來想去,他把目標鎖定在了重慶的一家藥廠。

羅崇明早年在那個廠里干過臨時工,知道廠里每個月21號,財務都會提前一天把工資款從銀行取出來,鎖在辦公室的保險箱里。

為了制造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他精心設計了那一整套荒唐的“入獄——脫逃”計劃。

4月17日,羅崇明從磚瓦廠脫逃后,便秘密潛往重慶。

4月21日凌晨,也就是雅安銀洋案發(fā)當天的同一天,他利用自己對藥廠地形的熟悉,成功潛入財務室,竊走了全部工資款,共計四千八百余萬元舊幣。

得手后,羅崇明將贓款藏好,又從容地返回彭縣收容所“自首”,企圖用這份“收容記錄”來逃避警方的任何追查。

專案組立刻押著羅崇明,在他家后院的爛柴堆下起獲了全部贓款。

同時,向重慶警方發(fā)出加急電報進行核實。

重慶警方接到電報后,大為震驚。他們正為這起巨額工資款失竊案焦頭爛額,查了幾天連個嫌疑人的影子都沒摸到,萬萬沒想到,案子竟然被西康的同行給破了!

雖然“歪打正著”,立下了一件大功,但專案組所有人的心里卻高興不起來。

雅安銀洋案的線索,在牽出了一個驚天案中案后,又一次干干凈凈地中斷了。

04

凌序五人返程成都,與于鎮(zhèn)江組長的隊伍會合。

當晚,專案組在旅館房間召開案情分析會,氣氛正緊鑼密鼓。

此時,成都市公安局工作人員緊急送來雅安專區(qū)公安處的加急電報。于鎮(zhèn)江拆閱后,眼神驟然銳利,幾乎是立刻從座位上彈起,高聲下達指令:“全體人員,馬上出發(fā)回雅安!”

雅安專區(qū)公安處發(fā)來的加急電報,內(nèi)容只有一句話:“市場現(xiàn)新銀元,疑為贓物!”

原來,自銀洋命案發(fā)生后,專案組當即作出部署,要求雅安專區(qū)公安處向全專區(qū)所有公安、派出所同步下發(fā)線索排查指令。

雅安市公安局迅速響應,一方面調(diào)配警力在轄區(qū)各要道設卡,對過往的機動車、非機動車逐一核查;另一方面,挑選三名警員換上便裝,讓他們潛入地下黑市,悄悄探尋案件蹤跡。

這支便衣小隊由老蘇帶隊,另外兩人是年輕警員,一個姓許,一個姓徐。

領(lǐng)命后,三人特意扮成從外地來雅安 “淘金” 的黃牛,連續(xù)幾天泡在臥虎壩市場里,看似漫無目的地閑逛,實則暗中留意著每一個可疑身影和交易。

“臥虎壩”,是個自發(fā)形成的老牌民間市場。

這地方表面上是賣些山貨、藥材、土特產(chǎn),可暗地里,卻是個藏污納垢的黑市。鴉片、槍支、黃金銀洋這些違禁品,都在這里偷偷交易。市場里“黃?!痹眩咚截溩釉萍?,甚至還流行著一套外人根本看不懂的暗語和手勢。

就在前兩天,老蘇的一個線人告訴他,臥虎壩市場里,一個叫達吉卡的藏族攤主,收到了一批“新貨”。

老蘇憑著職業(yè)敏感,親自去了一趟。

達吉卡告訴他,有個漢子,用五十枚嶄新的“袁大頭”,從他手里買走了一塊英國產(chǎn)的女式手表。

這筆交易讓達吉卡印象深刻,因為市面上流通的都是舊大洋,這么新的,他也是頭一回見。

達吉卡收下的五十枚新銀洋,很快就被市場里另一個消息靈通的“黃?!苯o換走了三十七枚,他自己手里就剩下了十三枚。

老蘇不動聲色,用自己手里的舊銀洋,加了點價,把這十三枚新銀洋和當時包銀洋的一小塊封裝紙,全都換了過來,順便把那張已經(jīng)撕開了的封裝紙也一起拿走了。

這十三枚新銀洋,無疑是銀洋案偵破至今,最關(guān)鍵的一個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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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案組的士氣瞬間被點燃。于鎮(zhèn)江當即拍板,定下兩項緊急措施:

第一,派一名最可靠的偵查員,攜帶兩枚新銀洋和那塊封裝紙,立刻動身,乘軍機趕赴上海,請上海造幣廠的專家進行權(quán)威鑒定。因為封裝紙上只印著古色古香的圖案,沒有任何日期和批號,在西康省內(nèi)根本無人能夠辨別其真?zhèn)巍?/p>

第二,由季云瓚、興索強巴、露佛基和王春生四人,組成一個化裝偵查小組,在老蘇和他手下兩名熟悉情況的本地公安協(xié)助下,立刻潛入臥虎壩市場,等著那個用新銀洋買表的漢人!

為了配合偵查,專案組還特地向省公安廳申請了1500萬元舊幣作為活動經(jīng)費。

從當天下午開始,一場暗流涌動的臥底行動,就在臥虎壩這個魚龍混雜的黑市里悄然展開。

四名偵查員各自為戰(zhàn),分頭行動。

季云瓚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從漢口來的“黃?!?,他穿著一身半舊的綢衫,操著一口流利的湖北方言,手里盤著兩顆核桃,在各個窩棚和攤位間溜達,時不時跟攤販們用黑市暗語聊幾句行情,探探口風。

興索強巴則充分發(fā)揮了他的民族優(yōu)勢。他換上一身藏袍,腰間掛著藏刀,以一個遠道而來販賣蟲草、麝香的康巴漢子形象出現(xiàn),很自然地就跟市場里的少數(shù)民族攤主們拉近了距離。

露佛基和王春生,則分別化裝成從昌都和西昌來的小商販,一個買皮貨,一個收藥材,四處打探關(guān)于新銀洋的消息。

然而,一連五天過去,市場里流通的依然是那些磨損得看不清人像的舊銀洋,那批神秘的新銀洋,再也沒有露過面。所有人的心里都開始有些打鼓,難不成,對方只是試探性地拋出了一點貨,然后就銷聲匿跡了?

第六天中午,就在大家有些泄氣的時候,轉(zhuǎn)機終于出現(xiàn)了。

藏族攤主達吉卡悄悄告訴前來“閑逛”的老蘇,說他早上來市場的路上,路過一條街時,好像又看到了那個買表的漢人。但因為隔著一條馬路,人來人往的,他沒來得及打招呼,對方一晃眼就不見了。

這個消息,如同一針強心劑,讓所有偵查員的精神都為之一振!這至少證明,案犯還在雅安城內(nèi)活動!

負責統(tǒng)一調(diào)度的凌序立刻通過聯(lián)絡員通知所有人,提高警惕??芍钡较挛缡袌錾⑹?,那個神秘的漢人,也再沒有出現(xiàn)過。

就在凌序暗自焦急,擔心這又是一條斷了線的線索時,負責外圍的季云瓚,卻在返回駐地的路上,遇到了意外。

當時,季云瓚正獨自走在臥虎壩小學附近的一條石子路上,這里相對偏僻。突然,路邊一棵大榕樹后,閃出了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瘦高個漢子,攔住了他的去路。

那漢子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上下打量了季云瓚一番,壓低聲音問道:“先生,面生得很吶。從哪兒來?西寧?昌都?還是鹽井?”

這幾個地方,都是當時黑市交易的熱點地區(qū)。

季云瓚心里一動,知道這可能是條“魚”,便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用湖北腔回答:“我???漢口來的?!?/p>

對方臉上露出一絲驚訝:“嚯,那可夠遠的。大老遠跑來,想進點啥貨?是'那種藥’?”他說話時,還隱晦地比了個手勢,暗指春藥。

季云瓚心里暗笑,臉上卻不動聲色:“我要那玩意兒,去廣州不是更近?犯得著跑你們這山溝溝里來?”

那瘦漢見試探不成,趕緊又追問:“那……那您是要獸皮?還是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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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云瓚不答話,只是從口袋里摸出幾枚舊銀洋,在手里掂了掂,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響。緊接著,他以極快的手法,從內(nèi)袋里掏出一枚嶄新的銀洋,在對方面前一晃,又迅速收了回去,嘴里慢悠悠地說道:“我要的,是這個,嶄新的?!?/strong>

瘦漢盯著那枚一閃而過、銀光锃亮的新銀洋,明顯愣了一下,隨即裝傻道:“這不都一樣嗎?不就是新舊的差別。”

季云呈故意嘆了口氣,擺出一副“你不懂行”的架勢:“這里面的門道,你不懂?!?/p>

說著,作勢要走。

“哎,先生,別走啊!”瘦漢果然急了,一把拉住他,“您別走!您要這貨,我能幫您找!不過……我得賺點辛苦錢?!?/strong>

季云瓚要的就是這句話。

他順水推舟,和對方約定,第二天下午同一時間,就在這小學的門口見面。

回到指揮部一匯報,專案組判斷,這個瘦漢很可能就是個“中間商”。于鎮(zhèn)江和凌序再三叮囑季云瓚,明天應對時務必謹慎,隨機應變。

第二天下午4點,季云瓚準時赴約。那瘦漢早就等在墻角了,一見他,就獻寶似的從口袋里掏出幾枚新銀洋,得意地說:“找著了!您瞧瞧,是不是這個貨?您要多少?”

季云瓚接過銀洋,學著行家的樣子,用指甲彈了彈,又湊到嘴邊吹了口氣,側(cè)耳聽聲。

沒錯,這清脆的回響,和上海造幣廠出來的新銀洋一模一樣。

他故意把胃口說得很大:“有千把枚,我都能要。不過,你得跟我說說,你這貨的來路?!?/strong>

瘦漢卻反將一軍,眼珠子一轉(zhuǎn):“先生,您也得先跟我交個底,為啥非要大老遠從漢口跑來,專門收這新銀洋?”

季云瓚早就編好了一套說辭:“不瞞你說,我們漢口那邊,民間流行用新鑄的銀洋避邪。家里老人慶壽、小孩過生日,都搶著要這個。這貨稀罕,能賣上價,有得賺?!?/strong>

這個理由合情合理,瘦漢信了。他當即和季云瓚約定,次日下午2點,在城里回龍巷口的一家茶食店見面,到時候,帶他去見真正的“貨主”。

可就在當晚,專案組安排兩名便衣偵查員試圖跟蹤瘦漢時,卻出了岔子。對方警惕性極高,在巷子里七拐八繞之后,突然叫了一輛馬車,蹄聲“篤篤”,很快就消失在了縱橫交錯的巷道深處。

跟蹤,徹底失敗。

凌序又氣又急,于鎮(zhèn)江卻顯得很冷靜,他拍了拍凌序的肩膀:“是我們考慮不周,輕敵了。明天,重新部署。”

次日,專案組做了兩手準備:一方面,安排了三名偵查員,分別騎著摩托車、自行車和馬匹,在回龍巷外圍待命。如果瘦漢只是出來傳遞消息,就從不同路線分頭跟蹤。

另一方面,調(diào)集了多名便衣,備好了馬車,如果瘦漢是帶著季云瓚去見“貨主”,就瞅準時機,人贓并獲。

這很可能是銀洋案偵破至今,最關(guān)鍵的一次機會。

一旦失手,線索很可能將再次中斷。

下午2點,季云瓚準時來到了回龍巷口。那家茶食店門口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可瘦漢的身影,卻遲遲沒有出現(xiàn)。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季云瓚的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難道是對方察覺到了什么,不來了?

05

就在季云瓚準備按照預案,用手指在衣兜里輕輕敲擊三下,發(fā)出撤退或等待的信號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幾乎是貼著他的后頸窩響了起來:“老弟,久等了!”

季云瓚心里一凜,回頭一看,正是那個瘦漢。

他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繞到了自己身后,手里還拎著一個不起眼的灰布袋子。

“貨主就在附近,跟我來!”瘦漢低聲說道。

季云瓚強壓下瞬間狂跳的心臟,點了點頭,一邊邁步跟上,一邊裝作不經(jīng)意地整理衣袖,袖口卻在藏于口袋里的一個火柴盒上,極其隱蔽地蹭了一下,這是專案組約定的行動暗號。

一旦發(fā)出,埋伏在周圍的所有人,都會立刻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

街道的拐角,組長于鎮(zhèn)江化裝成一個挑夫,肩上搭著一副空扁擔,正慢悠悠地踱著步;不遠處的雜貨攤前,副組長凌序扮作一個來城里賣山貨的商販,推著一輛吱吱作響的獨輪車;更遠一些的馬道上,興索強巴和露佛基則騎著馬,一身牧民打扮,仿佛只是路過的旅人;而在他們身后,老蘇和他手下的三個人,趕著一輛空蕩蕩的馬車,慢悠悠地跟在最后。

瘦漢對此毫無察覺,他一路未曾回頭,領(lǐng)著季云瓚約莫走了二十分鐘,最終拐進了一條僻靜到幾乎聽不見人聲的小巷,推開了巷尾一戶人家虛掩的木門,側(cè)身讓季云瓚進去。

院內(nèi)是三面青磚瓦房的格局,兩側(cè)的房門都緊緊關(guān)閉著,唯有中間的客堂敞開著門。堂屋的八仙桌前,坐著兩個人。

一個,是面色精瘦、眼神里透著一股子算計的中年漢子,正是藏族攤主達吉卡描述過的那個“買表人”,他叫史寶才。

另一個,則是個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名叫邢開,他雙手抱在胸前,一雙眼睛如鷹隼般,死死地盯住了剛進門的季云瓚。

“要多少貨?”史寶才開門見山,聲音沙啞。

季云瓚卻不急著回答,他拉開椅子坐下,氣定神閑地說道:“先看貨,再談價?!?/p>

史寶才朝邢開遞了個眼色。

那彪形大漢二話不說,轉(zhuǎn)身走進了西側(cè)的廂房,片刻后,拎著一個沉甸甸的小皮箱走了出來,“啪”的一聲,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箱蓋打開,滿滿一箱嶄新的銀洋,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冰冷的白光。

季云瓚拿起一枚,用指尖仔細摩挲著幣面上的袁世凱頭像和嘉禾紋路,又放在嘴邊吹了口氣,貼在耳邊細聽。那清脆悠長的嗡鳴聲,與兵站失竊的新銀洋別無二致。

“這箱,頂多千把枚。你還有多少?”他抬起頭,看著史寶才。

旁邊的瘦漢愣了一下:“先生,你昨天不是說帶的錢有限,只能先收千把枚嗎?”

季云瓚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拉開隨身帶來的皮包,從里面取出一個古樸的木盒。盒蓋打開的瞬間,一抹刺眼的金光,讓在場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一滯,滿滿一盒黃澄澄的金條。

“昨天帶的是錢,今天帶的,是黃金。只要你的貨夠,我全收?!?/strong>

史寶才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貪婪之色溢于言表:“眼下……眼下萬把枚,還是有的?!?/p>

說著,他抬起手,比出了一個“八折”的黑市暗語。

按官價八折出售,這顯然是來路不正的“黑貨”。

“價太高,”季云瓚開始討價還價,“再讓百分之十,我就成交?!?/p>

“好!”史寶才答應得異常爽快。

邢開又跑了四趟側(cè)屋,吭哧吭哧地搬出來五個一模一樣的木板箱,打開后,全是封裝得整整齊齊的新版銀洋。

季云瓚假意彎下腰,湊近木箱仔細查驗,他的右手,卻在無人察覺的角度,悄悄摸向了腰間。

“不許動!警察!”

隨著一聲石破天驚的暴喝,季云瓚猛地掏出腰間的配槍,黑洞洞的槍口,死死對準了史寶才的腦袋!

就在他暴喝出聲的同一時間,院外的專案組成員聞聲而動!

于鎮(zhèn)江一腳踹開本就虛掩的院門,如猛虎下山般第一個沖了進來!凌序則帶著人,閃電般地堵住了兩側(cè)廂房的房門!興索強巴和露佛基更是身手矯健,直接從院墻的缺口處翻了進來,斷絕了所有退路!

史寶才、邢開和那個瘦漢,還沒從這驚變中反應過來,就被數(shù)名偵查員死死按倒在地,反剪雙手,戴上了冰冷的手銬。

瘦漢嚇得魂飛魄散,嘴里急得大叫:“不關(guān)我的事!警官,不關(guān)我的事?。∥揖褪莻€牽線的,賺個中介費!”

史寶才卻惡狠狠地瞪著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姓汪的,你等著!”

顯然,他已經(jīng)把這個姓汪的瘦漢,當成了警方派來的“倒鉤”。

現(xiàn)場當場搜查,除了桌上和地上的這近萬枚銀洋,在西廂房的床底下,還搜出了三四千枚,全都是嶄新的樣式。

人贓并獲,鐵證如山!

然而,審訊卻陷入了僵局。

史寶才和邢開都是老江湖,一口咬定這些銀洋是祖上傳下來的,拒不交代任何問題。

就在專案組準備加大審訊力度時,一份從成都方面轉(zhuǎn)發(fā)來的加急電報,送到了于鎮(zhèn)江的手中。電報的內(nèi)容,來自那位被派往上海鑒定的刑警小周。

于鎮(zhèn)江拆開電報,只看了一眼,臉色就“唰”地變了。他猛地站起身,對身邊的凌序沉聲說道:“把繳獲的銀洋,全都倒進籮筐里!”

雖然不解,但凌序還是立刻照辦了。當上萬枚銀光閃閃的銀洋被“嘩啦啦”地倒進一個大竹筐里時,所有人都聽出了不對勁,那金屬相互撞擊發(fā)出的聲音,沉悶而渾濁,完全沒有真銀洋那種清脆悅耳的“龍吟”之聲!

電報上的鑒定結(jié)果,證實了這個可怕的猜測:專案組送去上海鑒定的那兩枚從黑市上換來的銀洋,是偽造的假幣!

鐵證擺在面前,史寶才和邢開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他們?nèi)鐚嵔淮?,兩人都來自康定,這些假銀洋,是境外的特務組織偽造后,通過走私渠道偷運進來的,總共一萬五千枚。

他們來雅安,先用幾十枚假銀洋買手表試探市場,正準備通過瘦漢汪某這個中介大批出手,沒想到,卻一頭栽進了專案組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里。

一場眼看就要到手的大捷,瞬間變成了一場空歡喜。

專案組再一次“歪打正著”,稀里糊涂地破獲了一起性質(zhì)惡劣的特大假幣走私案??赡侨f五千枚被盜的真銀洋,卻依舊毫無蹤影。

當晚,專案組將假銀洋案移交省公安廳后,連夜召開案情分析會。會議室里煙霧繚繞,所有人都愁眉不展。會議一直開到天明,仍然毫無頭緒。

線索,第三次,斷了。

06

專案組所有人都已是筋疲力盡,連日來的大起大落,讓這支由軍地精英組成的隊伍也感到了一絲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那場開到天明的案情分析會,最終在一種近乎絕望的沉寂中解散。

誰也沒有想到,扭轉(zhuǎn)乾坤的,竟還是之前一直扮演著輔助角色的雅安公安老蘇,和他偶然間的一個發(fā)現(xiàn)。

次日清晨,老蘇睡不著,早早地就起了床。他信步溜達到隔壁那間被用作臨時證物室的小會議室,想看看有什么能幫上忙的。屋里空無一人,桌上散亂地放著從案發(fā)現(xiàn)場提取回來的各種證物,大部分已經(jīng)被反復研究過無數(shù)遍。

老蘇的目光,無意間落在了墻角一個不起眼的證物上,那是一塊用石膏拓印下來的馬車輪胎痕跡模型。

之前,因為案情焦點始終圍繞著嫌疑人打轉(zhuǎn),這個“死物證”并未引起他過多的注意。此刻,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拿起那塊沉甸甸的石膏拓模,湊到窗前的晨光下仔細端詳。

突然,他的眼睛亮了。

在那清晰的車轍印痕上,有一個極其微小但特征鮮明的瑕疵:一道約莫一厘米長的月牙形凸痕。這意味著,作案那輛馬車的輪胎上,必然有一個與之對應的月牙形凹痕!

“循著這個痕跡去找馬車,不就能找到案犯了嗎?”一個石破天驚的念頭,瞬間擊中了老蘇!他激動得渾身一顫,立刻轉(zhuǎn)身沖出門外,大步流星地跑向于鎮(zhèn)江和凌序的宿舍。

這個被所有人忽略的細節(jié),如同一道劃破黑暗的閃電,瞬間照亮了整個案件的偵破方向!

專案組當即行動起來。他們首先從交通管理部門查清了雅安專區(qū)在冊馬車的準確數(shù)量:共計286輛,其中雅安市區(qū)有89輛。

要在近三百輛馬車中,秘密找出那一輛,無異于大海撈針,而且絕不能打草驚蛇。專案組經(jīng)過周密商議,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計策:以“雅安專區(qū)籌備成立騾馬運輸合作總社,進行安全隱患大檢查”為名,要求全專區(qū)所有馬車,必須在十天之內(nèi),到指定的驗車點進行查驗登記。查驗結(jié)果,將與年底換發(fā)新牌照直接掛鉤。

這個理由合情合理,既有強制性,又不會引起任何懷疑。

很快,雅安專區(qū)內(nèi)設立了數(shù)個臨時驗車點,每個點都派駐了專案組的偵查員,他們的任務只有一個,蹲下身子,仔細檢查每一條從眼前滾過的輪胎,尋找那道決定性的月牙形凹痕。

時間一天天過去,偵查員們驗過的馬車越來越多,可那道月牙形痕跡,卻遲遲沒有出現(xiàn)。

第六天中午,雅安市區(qū)的驗車點,一位頦下飄著一綹銀白胡須的羌族老漢,趕著一輛裝滿竹料的馬車,慢悠悠地駛了進來。負責這個點的,正是軍方的張忠和羌族刑警露佛基。

兩人按照流程,蹲下身子,開始檢查輪胎。當他們的目光掃到右側(cè)后輪時,兩人的呼吸,不約而同地停滯了,就在那滿是泥污的硬木輪胎上,一道清晰的月牙形凹痕,赫然在目!其位置、形狀、大小,與石膏拓模上的痕跡,完全吻合!

找到了!

1952年川藏公路銀洋失竊案,五十箱 “袁大頭” 不翼而飛,誰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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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漢名叫巴頓,是鐵木竹生產(chǎn)合作社的一名趕車人。他的兒子,曾是解放軍進藏部隊的向?qū)?,不幸犧牲了,家世清白得不能再清白?/p>

面對偵查員的詢問,老漢顯得有些疑惑,但他還是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畫滿了各種符號的“賬本”,一筆一筆地核對著。

“4月21號……哦,那天上午,我拉了一車木料去城西,下午給紅星農(nóng)場送了一趟農(nóng)具。晚上,我去我外甥家喝酒過夜了,沒出車。”老漢的回答,排除了他自己的嫌疑。

“那您的馬,在4月22號那天,是不是病了?”張忠緊追著問,這個問題直指要害。

老漢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對啊!是啊!那天我拉煤上坡的時候,馬怎么也走不動,請獸醫(yī)來看,說是頭天夜里勞累過度了。我還納悶呢!難道……難道夜里有人偷我的馬車出去用了?”

他努力回憶著,突然一拍腦門:“我想起來了!我們合作社有四個打光棍的單身漢,輪流值夜班喂馬。4月21號那天晚上,輪到的……是關(guān)鎖根!對,就是他!他也會趕車,平時還跟我們一起,用弩打獵呢!”

關(guān)鎖根!

這個名字,如同電流般擊中了在場的所有偵查員。

專案組立刻對關(guān)鎖根展開了秘密調(diào)查,調(diào)查結(jié)果,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關(guān)鎖根,49歲,漢族,單身。他的出身,非同尋常,他竟是薛家花園一個老仆役的兒子,從小就在薛家花園出生、長大,對那里的地形地貌、一草一木,熟悉到了骨子里!直到16歲那年,他才離開。

抗戰(zhàn)時期,他曾短暫加入過“軍統(tǒng)”的外圍組織,雖然沒干什么大事,但這個歷史問題,足以成為他日后恐懼暴露的定時炸彈。

解放后,關(guān)鎖根開了個鐵匠鋪,一年前才加入的合作社。平時沉默寡言,不愛與人交往,卻又總在關(guān)鍵時候表現(xiàn)得樂于助人,在社里人緣還算不錯。

一個對薛家花園了如指掌的人。

一個會趕馬車、會用弩箭的人。

一個有歷史問題、隨時可能鋌而走險的人。

一個在案發(fā)當晚,唯一有機會接觸到作案工具(馬車)的人!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完美地匯集到了關(guān)鎖根一個人的身上!真兇的畫像,已然清晰浮現(xiàn)!

于鎮(zhèn)江和凌序當即拍板:“立即拘捕關(guān)鎖根!”

審訊室里,面對偵查員,關(guān)鎖根起初矢口否認,表現(xiàn)得鎮(zhèn)定自若,甚至還有些被冤枉的憤怒。

然而,偵查員很快根據(jù)羌族老漢提供的線索,在合作社馬廄的地下,成功挖出了那五十箱原封未動、還帶著兵站封條的銀洋時。

另一路人馬從他宿舍的墻壁夾縫里,取下了那把射殺哨兵的弩。

關(guān)鎖根的心理防線,終于徹底崩潰了。

在如山的鐵證面前,他交代了全部罪行。

1952年川藏公路銀洋失竊案,五十箱 “袁大頭” 不翼而飛,誰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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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早就盯上了兵站的銀洋,想借此發(fā)一筆橫財,安度晚年。同時,他也擔心自己的歷史問題有朝一日會暴露,這筆錢,也是他為自己準備的越境逃跑的資本。

案發(fā)當晚,他利用自己對薛家花園地形的絕對熟悉,如同一個幽靈般,輕松越墻而入。他用淬了毒的弩箭,無聲地射殺了哨兵小張,又用從黑市上買來的迷魂香,熏暈了守在庫房門口的任有富。之后,他撬開大鎖,分批次將五十箱銀洋搬上偷用的馬車,連夜運回合作社,藏進了早已挖好的馬廄地窖之中。

他自以為計劃天衣無縫,卻萬萬沒有想到,最終讓他落入法網(wǎng)的,竟是馬車輪胎上一個不起眼的瑕疵。

1952年8月,經(jīng)軍事法庭審判,關(guān)鎖根因盜竊軍用特種物資罪、故意殺人罪,數(shù)罪并罰,被判處死刑,立即執(zhí)行槍決。

隨著一聲槍響,這起震驚西南的銀洋命案,終于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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