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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草圣”張旭以其狂放不羈、氣勢磅礴的草書獨樹一幟,成為后世書家仰望的高峰。他的作品不僅是線條的舞蹈,更是情感的噴薄,將書法從實用推向了純粹的藝術(shù)表達,為中華文化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張旭的草書突破了傳統(tǒng)筆法的桎梏,開創(chuàng)了中側(cè)鋒自由轉(zhuǎn)換的技法體系。在《古詩四帖》中,他以中鋒寫出“錐畫沙”般的遒勁線條,圓潤如玉;而在《肚痛帖》中,側(cè)鋒的頓挫又形成方折銳利的骨力,似金石相擊。這種“萬毫齊力”的控筆能力,使線條兼具筋骨與神韻。更令人驚嘆的是,他善于將自然意象轉(zhuǎn)化為筆墨語言——觀公孫大娘舞劍器,悟出筆勢的凌厲;見孤蓬自振,提煉出線條的飄逸。正如韓愈所言:“變動猶鬼神,不可端倪”,張旭的筆下,每一劃都是對天地萬物的詩意詮釋。 張旭的草書是情感的載體,更是生命的交響。他常于酒酣興至?xí)r揮毫,將喜怒哀樂、酣醉無聊盡數(shù)傾注于筆端。《肚痛帖》中,起筆的凝重如腹痛難忍,末尾的狂放似痛感轉(zhuǎn)化為癲狂的舞動;《歸去來五絕》里,粗細懸殊的線條對比,暗含著心境的波瀾起伏。這種“以情感人,用情作書”的創(chuàng)作方式,使他的作品超越了字形本身,成為“天地事物之變,可喜可愕,一寓于書”的生命體驗記錄。正如蘇軾所贊:“頹然天放,略有點畫處,而意態(tài)自足”,張旭的狂草,是心靈最真實的寫照。 張旭的草書在章法布局上獨具匠心,采用“起承轉(zhuǎn)合”的敘事性節(jié)奏。在《古詩四帖》中,字群由疏漸密,墨色由濃轉(zhuǎn)淡,仿佛樂曲從舒緩漸入激昂,最終在“倏忽萬里”的奔放中達到高潮。這種布局不僅追求視覺上的沖擊力,更注重氣韻的連貫——字與字之間“血脈連通”,行與行之間“顧盼有情”,全章貫氣如長江大河,一瀉千里。唐代書論家張懷瓘曾贊其書:“或煙收霧合,或電激星流”,正是對這種章法之美的生動寫照。 張旭的狂草不僅影響了懷素、黃庭堅等后世大家,更成為東方抽象表現(xiàn)主義的先驅(qū)。日本平安時代的空海大師入唐習(xí)書,將其風(fēng)格融入“和樣”書法;韓國李朝書家金正喜亦深研其作。時至今日,故宮博物院“歷代草書展”仍特設(shè)張旭專題,林散之、王冬齡等現(xiàn)代書家也承其狂草血脈,融入當(dāng)代視覺表達。張旭以酒神般的癲狂與哲人般的洞見,將中國書法推入情感表達的至高境界,讓千年后的我們?nèi)阅芡高^墨痕,感受到盛唐氣象的磅礴與自由。 張旭的草書,是狂放與理性的交融,是傳統(tǒng)與創(chuàng)新的碰撞。它告訴我們:藝術(shù)的生命力,在于對規(guī)則的突破與對情感的忠實。當(dāng)我們凝視那些飛動的線條時,看到的不僅是書法的技巧,更是一個時代的精神圖騰——它狂放,卻自有法度;它癲狂,卻飽含深情。這,正是張旭草書留給后世最珍貴的遺產(chǎ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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