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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假里的人生況味 國慶長假,依舊忙碌。不過不是忙著工作,是忙著趕路,忙著趕赴預定好的各種喜宴,在一場場喜宴里,深切體驗世間不可多得的幸福。今天是長假第三天,日子本該是循著喜酒的熱鬧鋪展開的,卻在夜色里被一個猝不及防的噩耗,砸得滿心都是空茫與悵然。 白天的行程早早就定好了——回老家鄉(xiāng)下吃堂弟的喜酒。車子駛離城區(qū),路邊的高樓漸漸換成了低矮的磚房,熟悉的鄉(xiāng)音從車窗縫隙里鉆進來時,心里那份對故鄉(xiāng)的親近感才慢慢蘇醒。到了堂弟家,馬路兩邊是喜慶的氣球隨風飄揚,炊煙裹著飯菜的香氣在廚房里打轉(zhuǎn),幫忙的鄉(xiāng)鄰穿梭其間,手里忙著活計,嘴里聊著家常,熱熱鬧鬧的聲響,這是鄉(xiāng)村喜宴獨有的煙火氣。 席間見到了許多許久未見的面孔:頭發(fā)花白的大伯娘,蹣跚而行的大爹,還記得小時候他們總愛逗我的模樣;堂叔家的小妹妹,如今已經(jīng)長成了能獨當一面的女子,見了我還靦腆地喊“姐......可也有些空位,是再也等不到人的——在冬天走了的大爺,總愛拉著我講他年輕時趕車的故事;病逝的二姑,每次見面都要往我兜里揣花生......那些曾在記憶里鮮活的人,就這么成了“這輩子見不到”的遺憾。喜見鄉(xiāng)人之外,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硌了一下,澀澀的。 “新一輩”已經(jīng)冒頭了。席間好多個幾歲十來歲的孩子,圍著桌子跑鬧,我叫不出他們的名字,他們看我的眼神也帶著陌生——想來也是,我常年在外,一年回家不過幾趟,于他們而言,我早就是個“不熟的同鄉(xiāng)人”。和兄弟姊姊妹們坐在角落里聊天,大家都在嘆:“也只有紅白喜事這樣的場合,表兄表妹、堂姐堂弟才能聚齊?!逼饺绽锔髯悦χぷ鳌㈩欀〖?,朋友圈的你來我往隔著屏幕,終究抵不過面對面坐下來,就著瓜子熱茶說說話來得實在。 下午,作別故鄉(xiāng),我趕去單位值夜班。假期里大家都忙著游山玩水、走親訪友,值班室還算清凈,提前了一個多小時到崗,整個值班室靜悄悄的,桌上的電話半天沒響一聲,我翻了翻值班記錄,前幾班同事的字跡都透著清閑,心里還暗自想著:今晚能安安穩(wěn)穩(wěn)待上一夜了。 手機突然震動,是姐姐的電話,我不敢相信,她說的是:“蘇外公,心梗發(fā)作,突然沒了,沒了?!?/span> 蘇外公?我一時有些接受不了,是白天在喜宴上見到的那個身影——他是這場喜宴的總管,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手里拿著個喇叭,叮囑添菜,安排人引導賓客,忙得腳不沾地,卻始終帶著笑。老家開席早,我們?nèi)サ臅r候已經(jīng)接近尾聲,只有幾桌人,看見我們,他很熱情:“先吃飯,后買票哈,餓著肚子可不行!”他的笑容很暖,滿是長輩的親切,我還笑著應了句“要得要得”,怎么也想不到,這竟是我們這輩子最后一次對話。 和姐姐的對話里知道,蘇外公下午忙著喜宴的收尾工作,覺得身體不舒服,就跟副總管說回家休息一會兒,剛回到家就突發(fā)了心梗,等120來時,已經(jīng)沒了呼吸。好好的一個人,上午還在喜宴上忙前忙后,還跟我笑著打招呼,下午就成了再也見不到的人。我坐在值班室的椅子上,手里握著手機,屏幕的光映在臉上,心里像被冷水澆透了——那種“生命無?!钡臒o力感,比任何時候都來得真切。 恍惚間,白天聽到的那些瑣事又冒了出來:兩兄弟,為了宅基地的邊界,吵得翻了臉,甚至動了手;一個家族,因為老一輩的一點恩怨,后輩們至今互不往來,逢年過節(jié)見了面也像陌生人......以前聽著這些事,只覺得是家長里短的爭執(zhí),還會跟著議論幾番??纱丝滔肫鹛K外公的突然離世,突然就覺得可笑又可悲——人這一輩子,到底在爭什么呢?爭那幾尺土地,爭那點蠅頭小利,爭到最后,不過是一場空。等到生命的盡頭回望,那些曾經(jīng)讓自己紅了眼、動了氣的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夜?jié)u漸深了,值班室的窗外只有路燈的光,昏昏暗暗的。我拿出手機,在備忘錄里記下:“國慶后,一定要去體檢。”這段時間總覺得累,偶爾心慌難受,總想著“等忙完這陣再說”,可今天的事讓我突然明白,身體從來不會等“忙完”——工作再重要,也抵不過健康的身體,日子再忙碌,也該停下來看看自己。 這一天,被硬生生分成了兩半,一半是喜宴的熱鬧、故鄉(xiāng)的變遷,滿是人間煙火氣,一半是噩耗的冰冷、生命的無常,透著說不出的悵然,可謂冷熱交織。 這一天,讓我看清了許多:所謂故鄉(xiāng),是藏著回憶卻留不住時光的地方;所謂人生,是在熱鬧與離別間學會珍惜的過程。 往后的日子,該放下的就放下,該在意的要在意——在意身邊的人,在意自己的健康,才不算辜負這一趟人間旅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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