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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下篇） 小玉被她突然變化的態(tài)度嚇壞了，怯怯地問:“阿姨，您怎么了?”田桂花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她拼命忍住快要溢出的淚水，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說:“姑娘，我不該朝你發(fā)火，這不關你的事。我想問你一句，建剛他沒對你說他為什么離的婚?” “說過呀，”小玉回答，“他說是因為性格不合。他的前妻是一個大字不識的農村婦女，他和她根本沒有共同語言，他說他只有和我在一起時才會開心，我們彼此有說不完的話?！闭f到這兒，小玉的臉上甚至流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田桂花嘆了口氣:“是他讓你來找我的吧?” 小玉搖搖頭:“是我自己偷偷來的?！闭f著，她一把抓住田桂花的手，懇求道，“就請您答應我們了吧?” 田桂花臉色蒼白地起身掙脫小五的手，搖搖晃晃地進屋，走到墻角掛著的一面破鏡子前，出神地看著鏡子里那個臉膛黝黑、皺紋縱橫、頭發(fā)干枯的女人，眼淚在眼眶里面轉著轉著，終于不可抑制地流了下來。 小玉跟進來，站在她身后，關切地問:“阿姨，您怎么了?” 田桂花輕聲問她:“我是不是真的很老了?” 小玉急急地說:“有呀，我真的覺得您挺年輕的，我原先以為黃老師都三十多歲了，她母親一定是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呢!” 田桂花勉強一笑，可那樣子比哭還難看，她咬著牙對小玉說:“好吧，只要他同意，我沒意見。” “真的?”小玉樂得簡直要跳起來，驚喜地喊了一聲:“阿姨!不，媽媽!” 田桂花臉如死灰，擺擺手說:“你先別叫我媽?！?/p> 不料小玉還沉浸在自己的欣喜之中，根本沒注意到田桂花臉上的神情變化，也根本不聽她在說什么，伸開雙臂抱住她，一個勁兒地撒嬌:“我就叫你媽媽!媽媽!媽媽!” 田桂花的臉沉了下來:“你再這么叫，我就反悔了?！?/p> 小玉這才住了口。 我們該咋辦 小玉現(xiàn)在心滿意是，恨不能馬上飛回省城去，把這好消息告訴心上人，她向田桂花告辭說:"阿姨，我要回去了?！?/p> 田桂花卻不讓她走:“你來一趟不容易，就體會一下當黃家媳婦的滋味吧!” 小玉一聽:這是要考驗我呀?滿不在乎地說:“行，您說吧，都要我干些什么!” 田桂花指指里屋:“你先去伺候老太太大小便，然后咱們下地割麥子去，要不是你來，我現(xiàn)在早把地里那點兒麥子割完了。"" 小玉今天其實是有備而來的，本想一面來做做黃老師母親的工作，一面也幫她做一點家務活兒什么的，給她留下一個好印象，可再怎么有思想準備，替老人把屎把尿這種事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過的。她進了里屋，使出吃奶的勁兒才把老人抱下炕，等老人小便完后，又費盡全力抱她上了炕，這一下一上就累得滿頭大汗。完了之后她剛想松口氣兒，老人卻突然開口說:“我想拉屎?！毙∮癫铧c沒背過氣去:得，又得折騰一遍。反正老人耳背聽不到，她忍不住嘴里嘀咕起來:“你拉屎尿尿為什么不一塊兒辦?”誰知老人竟像聽到了似的，硬生生地說:“你嘀咕什么，我剛才還不憋。”小玉委屈得淚水直流。 田桂花聞聲進來，一邊安撫老人躺下，一邊對小玉說:“你別往心里去，老人有點糊涂。走吧，咱們下地割麥子去?！?/p> 小玉以前從來沒有割過麥子，跟著田桂花來到麥地，還沒干活，這一路的山道就累得她夠嗆，鐮刀還沒舉起人就先成了“草雞”。田桂花見她半天沒動手兒，問:“怎么了?”小玉苦著一張俏臉，抱怨說:“阿姨，這么干，不把人累死?您還不如索性花點錢買得了?！?/p> 田桂花一面揮鐮如飛，一面追著小玉的話尾說:“你說得輕巧，哪來的錢!你回去問問黃老師，他讀那些年的書，他兒子上學的學費，還有平時給老太太看病吃藥的錢，哪一樣不是靠這么一鐮一鐮割出來，一樣一樣做出來，一分一分省下來的?” 小玉被田桂花說得不好意思起來，連忙說:“阿姨，對不起，我剛才說話沖了。我知道，您是天底下最偉大的母親，您放心，我們忘不了您的好，今后一定會孝順您的。” 田桂花再也沒有說話，埋著頭拼命揮動著手中的鐮刀，滿眼的淚水和著滿臉的汗水，成串成串地灑落在她腳下的這片土地上，直到小玉告別離開，她也沒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 回省城后，小玉馬不停蹄地去找黃建剛，一見面就撲了上去:“建剛，你猜，我到哪兒去過了?”沒等黃建剛回答，就激動地喊了起來:“我去你老家了!” 黃建剛頓時人就傻了:“我老家?你怎么去我老家了?那你看見……" “看見了，我都看見了，你媽，還有你奶奶!” “我媽?我奶奶?”黃建剛心里暗叫一聲:"不好!” 可此時，小玉的聲音卻顯得特別歡快:“建剛，你媽終于同意我們結婚了!” 黃建剛大吃--驚:“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小玉興高采烈地說，“你媽親口答應我的，我走的時候，你媽還一直把我送到村口，她讓我告訴你，叫你馬上回去辦手續(xù)。不過挺奇怪的，按規(guī)定我們結婚的手續(xù)應該是在城里辦的，她為什么非要我們回去辦?我問她，她說你知道?！?/p> 黃建剛傻呆呆地看著小玉，心里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說不出個滋味來。沉默了半晌，說:“告訴你，小玉，我媽癱了，根本不會走路。” “你媽癱了?你媽干起活兒來像牛一樣，她身體好好的，怎么癱了?你說的是你奶奶吧?” “唉--我奶奶早已去世了，"黃建剛低下了頭，喃喃道，“那癱在炕上的，是我媽?！?/p> 小玉傻眼了;“那是你媽?那……那個女人是誰呀?” 黃建剛默然了好一會兒，說:“我沒想到你會去我老家。小玉，我對不起你，其實我還沒有離婚。我想，她應該是我的妻子。” “你妻子?”小玉驚訝萬分，脫口道，“她……她怎么會那么老?” 黃建剛怔怔地望著遠處，淚水終于從他的眼眶里溢了出來。此時此刻，想起妻子他心中愧疚難當:“其實……其實她只比我大一歲，是因為常年操勞才讓她累成這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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