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人間，小城食事

1. 倒閉的店

小城的特色小吃里，絲娃娃總占著一席之地。米皮要薄，但能裹住滿當當?shù)孽r靈——脆生生的帶有地域特色的的折耳根（野生為佳，但實難有）、泡得酸亮的蘿卜絲、焯水的鮮豆芽、酸辣海帶絲、......多種小菜在玻璃柜里一盤一盤擺得齊整，任君挑選。要技術到家，才能將米皮包成一個漂亮的襁褓形狀，淋一勺酸湯，或澆一勺糊辣椒，再加一點脆哨，一口下去，素里帶著葷，脆里裹著酸，辣里混著響，是很多人到了他鄉(xiāng)無法忘卻的本地味道。

有家小店，裝修風格偏網(wǎng)紅，但總體還算淡雅。店面張揚于鬧市，最初生意火爆——我也是?？椭?。尤其愛他家的酸辣藕丁和香拌豆干，實在是香啊。藕丁切得大小均勻，浸泡在紅亮的辣椒油到一定時間撈出，咬著脆中帶韌；豆干切成細條，拌了花椒和芝麻，越嚼越香。自開業(yè)以來，去過多次，有時下班晚了，肚中空空，也會外賣一份，實現(xiàn)減脂目的。

不知什么時候，吃著吃著，總覺得豆干和藕丁還有其他加鹽類的小菜咸得發(fā)苦，忍不住跟老板提了一嘴。老板正忙著，頭也沒抬：“沒辦法啊，有些客人光吃小菜不裹餅也不加份餅，一碗接一碗地往吃，我這成本都快扛不住了，只能多放鹽和辣椒，讓他們少吃點?！蔽覇∪唬粗ＡЧ窭镆琅f鮮亮的小菜和自己另點的醬油飯、烤苕皮，忽然沒了胃口。后來再路過，總看見店里的客人比從前少了些，偶爾進去，也總被過重的鹽味勸退。

再后來，我夜跑經(jīng)過這家店，卻見招牌已經(jīng)拆了，門上貼著“轉(zhuǎn)讓門面”的A4紙，邊角被風吹得卷了邊。其實，來吃絲娃娃的客人，多半會點幾串烤肉、一碗炒飯、一份冰粉或者其他小吃，在這座小城，小小店面人均消費50起，翻臺率也高，本不至于如此。偏偏老板盯著眼前的小菜成本，忘了留住客人的胃才是根本。如今店門緊閉，只剩墻根下已經(jīng)長出的雜草，讓人想起曾經(jīng)滿座的熱鬧，只覺得可惜。不知老板有沒有反省，反省之后有沒有后悔？

2. 有家炒飯

小城的炒飯江湖里，有家小店，沒有隆重的裝修和醒目的招牌，只在居民樓下，掛著塊褪色的老式木牌，寫著“xx炒飯”幾個字——簡單明了。店面不大，也就擺得下幾張方桌，墻皮都有些斑駁，卻憑著三五種炒飯，火了多年。

他家的炒飯就那么幾樣：干酸菜飯、酸湯飯、怪嚕飯、蛋炒飯，最多加個酸菜面耳朵（勉強也算飯，哈哈），卻每一碗都炒得講究。飯要用隔夜飯，雞蛋要打散后淋在熱油里炒得金黃蓬松，酸菜是老板自己腌的，怪嚕飯的配菜是當日現(xiàn)洗現(xiàn)切的。飯炒出來，顆顆分明，粒粒飽滿，碗碗噴香。

真正留住客人的，除了炒飯，還有免費的下菜（這是小城的方言）。店里擺著十來個樸實無華的大膠盆，食客一吃空，老板便又從堆得滿滿當當。酸辣土豆絲切得有小拇指般粗細，酸菜拌豆芽脆生生的帶著酸勁，涼拌折耳根加了糊辣椒香得醉人，涼拌魔芋豆腐酸辣可口，還有干炸辣椒、脆紅蘿卜、涼拌海帶絲......樣樣都是減脂必備。客人坐下，總會先夾幾小碗下菜。只要不浪費，隨客人食量夾取，食客們就這么端著碗炒飯，夾幾碟下菜，就著免費酸湯，吃得那叫一個痛快。

我常在夜跑前先來這兒吃炒飯，有時趕上飯點或者外賣單子多，還得多等一會兒。路過時總能聽見鐵鏟翻炒的“哐哐”聲和客人的談笑聲，成了這座小城最動人的煙火氣。

3. 家庭飲食文化

我和先生都忙，工作忙起來，廚房難免冷清，只有周末時，才會偶爾和先生一起擼起袖子，在廚房里尋點生活的模樣。我倆的廚藝都算不上好，翻來覆去能做好的，也就那么幾樣菜，卻在一次次翻炒里，慢慢炒出了屬于我們的家庭味道。

其中一樣菜品是麻辣土豆片，我們一次次對著要么糊要么干的失敗品琢磨：土豆要切得厚薄均勻，先在清水里泡去淀粉，油要多火要適中，炸到金黃，再撒上辣椒面、蔥花和鹽，拌勻后裝在盤子里，加一點芫荽點綴，實在漂亮。

燉雞是我們的“硬菜”。我們不會復雜的做法，就把土雞分解（夸下我自己，古有庖丁解牛，今有余子剖雞，僅用小小的厚厚的一把刀，我就能三下五除二按骨骼脈絡把一只土雞大卸八塊，哈哈，極具蒙古女子風范），焯去血水，再放進高壓鍋，加幾片姜、幾段蔥、幾個獨頭蒜、幾顆紅棗、幾顆蓮子，倒上清水，加幾勺鹽，25分鐘后，速成版燉雞便完成。

蒸臘肉也是我們的專屬。媽媽用熟食喂的豬，每年冬天熏制過后，就“搬”到了我們的冰箱。肥瘦勻稱的臘肉，切薄片放在盤子里，上鍋蒸二十分鐘，出鍋時油亮亮的，帶著臘肉特有的咸香。是家鄉(xiāng)的味道，也是媽媽的味道呀！

除此之外，我們也就會個白灼蝦、蒸螃蟹，炒花蛤，都是不需要動腦的菜品，簡簡單單，即得一餐。

做完飯，我們坐在餐桌旁，看著滿桌算不上精致的菜，卻吃得格外香。我們總能肉麻地對彼此說：“其實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你一起做飯、吃飯，我們就這樣一輩子哈......”

其實所謂家庭飲食文化，未必是山珍海味，而是兩個人在漫漫歲月里，攜手慢慢琢磨出的味道，是愿意記住彼此口味的用心，是每次做飯時廚房里的談笑聲，是我炒菜來你洗碗的和諧，是餐桌上緩緩流淌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