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xù)上)
《次韻黃魯直書伯時畫王摩詰》
“前身陶彭澤,后身韋蘇州。欲覓王右丞,還向五字求。詩人與畫手,蘭菊芳春秋。又恐兩皆是,分身來入流”。高度贊賞王維之兼詩人與畫家于一身。

《題王維畫》
摩詰本詞客,亦自名畫師。平生出入輞川上,鳥飛魚泳嫌人知。……高情不盡落縑素,連山絕澗開重帷。百年流落存一二,錦囊玉軸酬不貲。誰令食肉貴公子,不覺祖父驅(qū)熊羆?!喒倌铣鲋咕?、穎,此心通達無不之。歸來纏裹任紈綺,天馬性在終難羈。人言摩詰是初世,欲從顧老癡不癡?;腹⒋薰豢膳c,但可與我寬衰遲。

東坡推許文人畫(士人畫)而對“畫工畫”頗有微詞,如其在評論宋漢杰的山水畫時曾說“觀士人畫,如閱天下馬,取其意氣所到。乃若畫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槽櫪芻秣,無一點俊發(fā),看數(shù)尺許便倦。漢杰真士人畫也”,顯示出其文人畫價值觀?!?/span>王維輞川圖卷明拓》作為傳世名作、重要IP,顯然其表達的出塵之意、與天同化的思想境界才是蘇軾最為珍視的東西。

《韓干馬》
少陵翰墨無形畫,韓干丹青不語詩。此畫此詩真已矣,人間駑驥漫爭馳。
《歐陽少師令賦所蓄石屏》
“神機巧思無所發(fā),化為煙霏淪石中。古來畫師非俗士,摹寫物象略與詩人同。”蘇軾認為真正的畫師應(yīng)該遠離塵俗,摹寫物象的思維應(yīng)與詩人略同,其所謂“畫中有詩”的內(nèi)涵正在于此。

《次韻吳傳正枯木歌》
“古來畫師非俗士,妙想實與詩同出?!边@里傳達的觀念與前詩同出一轍,都主張畫家去俗,此即文人畫的根本之處。
《書鄢陵王主簿所畫折枝二首》
“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賦詩必此詩,定非知詩人。詩畫本一律,天工與清新。邊鸞雀寫生,趙昌花傳神。何如此兩幅,疏淡含精勻。誰言一點紅,解寄無邊春?!?/span>

評燕肅畫
“畫以人物為神,花、竹、禽、魚為妙,宮室、器用為巧,山水為勝,而山水以清雄奇富變態(tài)無窮為難。燕公之筆,渾然天成,粲然日新,已離畫工之度數(shù)而得詩人之清麗也?!?/span>
燕肅作為北宋時期的著名畫家,并非僅追求“神似”,而是景隨見生,渾然天成。

《傳神記》
傳神之難在目。顧虎頭云:“傳形寫影,都在阿睹中?!逼浯卧陲E頰。吾嘗于燈下顧自見頰影,使人就壁模之,不作眉目,見者皆失笑,知其為吾也。目與顴頰似,余無不似者。眉與鼻口,可以增減取似也。傳神與相一道,欲得其人之天,法當于眾中陰察之。今乃使人具衣冠坐,注視一物,彼方斂容自持,豈復見其天乎!凡人意思各有所在,或在眉目,或在鼻口。

虎頭云:“頰上加三毛,覺精采殊勝?!眲t此人意思蓋在須頰間也。優(yōu)孟學孫叔敖抵掌談笑,至使人謂死者復生。此豈舉體皆似,亦得其意思所在而已。使畫者悟此理,則人人可以為顧、陸。
《書朱象先畫后》
松陵人朱君象先,能文而不求舉,善畫而不求售。曰:“文以達吾心,畫以適吾意而已。”昔閻立本始以文學進身,卒蒙畫師之恥?;蛘咭允菫榫。嘁灾^不然。

謝安石欲使王子敬書太極殿榜,以韋仲將事諷之。子敬曰:“仲將,魏之大臣,理必不爾。若然者,有以知魏德之不長也?!笔沽⒈救缱泳粗?,其誰敢以畫師使之。阮千里善彈琴,無貴賤長幼皆為彈,神氣沖和,不知向人所在。內(nèi)兄潘岳使彈,終日達夜無忤色,識者知其不可榮辱也。使立本如千里之達,其誰能以畫師辱之。今朱君無求于世,雖王公貴人,其何道使之,遇其解衣盤礴,雖余亦得攫攘其旁也。

可見在蘇軾眼里,朱象先是文人畫家,因為他為文作畫,不為外在的目的,只是達吾心、適吾意而已。同時,蘇軾以唐代著名畫家閻立本為例,認為他雖“始以文學進身”,卻在成為宮廷畫師之后,“卒蒙畫師之恥”。蘇軾又高度推崇王子敬、阮千里,認為閻立本如果有他們的高潔自適,就沒有哪個人能將其看作畫師。“解衣盤礴”的態(tài)度,對于畫家而言尤為重要。

《祭文與可文》
孰能惇德秉義如與可之和而正乎?孰能養(yǎng)民厚俗如與可之寬而明乎?孰能為詩與楚詞如與可之婉而清乎?孰能齊寵辱、忘得喪如與可之安而輕乎?嗚呼哀哉。余聞赴之三日,夜不眠而坐喟。夢相從而驚覺,滿茵席之濡淚。念有生之歸盡,雖百年其必至。惟有文為不朽,與有子為不死。雖富貴壽考之人,未必皆有此二者也。然余嘗聞與可之言,是身如浮云,無去無來,無亡無存。則夫所謂不朽與不死者,亦何足云乎?嗚呼哀哉。

《宋文同墨竹圖蘇軾題》
“若人今已無,此竹寧復有。那將春蚓筆,畫作風中柳。君看斷崖上,瘦節(jié)蛟蛇走。何時此霜竿,復入江湖手?!?/span>
東坡論文與可畫墨竹
“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節(jié)葉具焉。自蜩腹蛇蚹以至于劍拔十尋者,生而有之也。今畫者乃節(jié)節(jié)而為之,葉葉而累之,豈復有竹乎!故畫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執(zhí)筆熟視,乃見其所欲畫者,急起從之,振筆直遂,以追其所見,如兔起鶻落,少縱則逝矣?!?/span>

《書戴嵩畫牛》
牛斗力在角,尾搐入兩股間。
《書黃筌雀》
飛鳥宿頸則展足,縮足則展頸,無兩展者。
《蘇軾凈因院畫記陶詩卷》
人禽宮室器用皆有常形,至于山石竹木水波煙云,雖無常形而有常理。常形之失,人皆知之。常理之不當,雖曉畫者有不知。
《書摩詰藍田煙雨圖》
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

《書鄢陵王主簿所畫折枝二首》之一
詩畫本一律,天工與清新。
《又跋漢杰畫山》
觀士人畫,如閱天下馬,取其意氣所到。乃若畫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槽櫪芻秣,無一點俊發(fā),看數(shù)尺許便倦。漢杰真士人畫也。

《書蒲永升畫后》
每夏日掛之高堂素壁,即陰風襲人,毛發(fā)為立。
《書吳道子畫后》
得自然之數(shù)不差毫末,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所謂游刃余地、運斤成風,蓋古今一人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