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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都是錯 ——細讀《純粹理性批判》(四十三)先驗辯證論:(至B461)

 琴弦在霧中 2025-06-25 發(fā)布于山西

第二章 純粹理性的二律背反

先驗理念的第一個沖突

正題:(唯理論)世界在時間中有一個開端,在空間上也包含于邊界之中。

反題:(經(jīng)驗論)世界沒有開端,在空間中也沒有邊界,而是不論在時間還是空間方面都是無限的。

在唯理派這里,“世界”概念意味著它必須是一個“整體”;對于經(jīng)驗派,世界主要是自然,是客觀的東西,經(jīng)驗派不關(guān)心世界是不是一個整體。反題否定世界的開端和邊界,就是不把世界看成一個整體,而是一般意義上的自然。從形而上學的角度,世界肯定有一個整體的概念在其中,經(jīng)驗派要解構(gòu)這樣的形而上學,唯理派則想要重建。

1.對正題的證明采用的是歸謬法。

時間性方面——“我們假定世界在時間上沒有開端:那么直到每個被給予的時間點為止都有一個永恒流過了,因而有一個在世界中諸事物前后相繼狀態(tài)的無限序列流逝了。但既然一個序列的無限性正好在于它永遠不能通過相繼的綜合來完成,所以一個無限流逝的世界序列是不可能的??”

事物的此起彼伏、前后相繼恰恰說明了事物的有限性。無限的東西沒辦法前后相繼,沒辦法進行綜合。無限而又流逝的東西不可能存在,流逝過的一定是有限的。

康德的立足點是認識論的——我們怎么樣能夠斷言,我們根據(jù)什么能夠斷言——他所要論證的并不是世界本身是怎樣(本體層面),而是說“我們”能不能夠達到對世界的綜合(現(xiàn)象層面)。如果不設想世界整體有一個開端,我們就沒法把握它,因此它就是不可能的,這是純粹的認識論視角。

空間性方面——要解釋空間,必須引用時間,我們對空間的把握總是在時間中進行的。我們需要各部分的綜合才能設想關(guān)于世界空間上的“一個量的總體”?!耙虼?,為了把充實一切空間的這個世界設想為一個整體,就必須把一個無限世界各部分的相繼綜合看作完成了的,亦即一個無限的時間就必須通過歷數(shù)一切并存之物而被看作流逝了的;而這是不可能的?!睂o限世界的加總需要無限的時間,因此加總是不可能完成的,這是“無限”和“流逝”之間的矛盾與沖突。

2.對反題的證明也是歸謬法。

反題的問題在于,它摧毀了正題之后,也證明不了自己。歸謬法用在數(shù)學或形式邏輯當中沒有問題,但一旦涉及內(nèi)容,用在認識論上,就會出問題。

有可能正題反題都是錯,因為或者問題根本就錯了,或者問題并不存在。還有可能二者都是對,只不過它們用同一個概念表達論點的時候,概念的內(nèi)涵并不相同,這中間有混淆和歧義。解決了歧義,也就化解了正題反題之間的矛盾。

時間性方面——假設世界有一個時間上的開端,“既然開端就是一個存有,在它之前先行有一個無物存在于其中的時間,那么就必須有一個不曾有世界存在于其中的時間、即一個空的時間過去了”??盏臅r間中不可能有任何事物產(chǎn)生,這就與“世界的開端處存有”矛盾了。既然世界不可能有什么開端,它在過去的時間方面就是無限的。

空間性方面——“假定??世界在空間上是有限的和有邊界的;于是世界就處于一個未被限定的空的空間之中。這樣就不僅會發(fā)現(xiàn)諸事物在空間中的關(guān)系,而且也會發(fā)現(xiàn)諸事物對空間的關(guān)系。既然世界是一個絕對的整體,在它之外找不到任何直觀對象、因而找不到任何世界與之處于關(guān)系中的相關(guān)物,那么世界對空的空間的關(guān)系就會是它不對任何對象的關(guān)系了。但這樣一種關(guān)系、乃至于通過空的空間對世界所作的限制都是無;所以世界在空間上根本是沒有邊界的,亦即它在廣延上是無限的?!?/span>

理性派認為,像空間和時間這樣一些表象都是整體的,不是一個一個堆積起來的,而是一個整體一下子給予的。所有具體的時間和空間,都是從整體的時間和空間里面限定出一部分來。經(jīng)驗派的時空觀認為世界和時間都是堆積起來的。牛頓的時空觀就認為世界的空間就是一個個的箱子摞起來形成的,三維空間的堆積和膨脹形成了空間的概念。

康德的觀點接近于理性派,認為這個空間作為一種表象一次性被給予了,所以它是無限的,有限的空間是在這個無限的空間里面限制出來的一些部分,永遠也限制不完。如果有一個有限的世界,那么在這個有限的世界邊界之外,就有一個空的空間。如果這樣,事物的存在就有了兩種關(guān)系:一種是事物相互之間的關(guān)系,一種是事物相對于空的空間的關(guān)系——后者沒有為事物所占據(jù)。

但空的空間對世界的限制只能是無(即無限制),即“空”并不構(gòu)成對“有”的限制,因為前者什么也沒有,也就沒有可以限制“有”的工具。世界就是一種“有”,世界與“空”的關(guān)系因此證明世界是無限的。

康德在這里有一個注釋,要我們注意“空間”的本質(zhì)和“空的空間”的純思性。“空間只是外直觀的形式(形式直觀),但不是外部可直觀到的現(xiàn)實的對象。”“所以空間絕對不可能(自己單獨地)作為某種進行規(guī)定的東西在物的存有中出現(xiàn)?!笨臻g先于外部對象,對于經(jīng)驗性直觀而言,對象是質(zhì)料,空間是形式。形式與質(zhì)料的密不可分體現(xiàn)在不可能將二者完全割裂開來,好像可以將空間置于一切現(xiàn)象之外,但“那就從中產(chǎn)生出對外部直觀的各種各樣空洞的規(guī)定,這些規(guī)定卻并非可能的知覺”?!袄缭跓o限的空的空間中世界的運動或靜止,就是對運動和靜止相互關(guān)系的永遠不可能知覺到的規(guī)定,因而也是一個單純思想物的謂詞。”

“一個空間(不論它是充滿的還是空的)可以由諸現(xiàn)象所限制,但諸現(xiàn)象卻不可能由它們之外的一個空的空間來限制。”“空的空間”在先驗意義上是可以設想的,但在經(jīng)驗的領(lǐng)域無法設想,因為我們直觀不到一個“空的空間”是什么。它只存在于我們主體表象之中,只是我們想出來的一種可能性。

如果我們要假定無論是空間上還是時間上的世界邊界,就絕對必須假定世界之外的空的空間和世界之前的空的時間這樣兩個物。這時候我們所談論的已經(jīng)不是一個“感官世界”,而是一個沒有人知道究竟是怎樣的“理知世界”

    3.結(jié)論

正題和反題都是錯,因為它們都把世界看作可以認識的現(xiàn)象,但世界是一個本體。在時間和空間上,世界既不能說是有限的,也不能說是無限的。因為時間空間本身只是我們主體借以直觀現(xiàn)象的純形式,而不是和這個世界相外在的一個什么東西;它不能確定世界的有限或無限,它只是世界中任何事物存在的一種可能性。這種可能性只在現(xiàn)象的領(lǐng)域里面發(fā)生作用,如果要把它分割開來,單獨看作是一個自在之物,就會產(chǎn)生二律背反的問題。

說出來都是錯,但這不是我們常常借以作為“不要說話”、“不要做事”的犬儒主義或懶惰主義的借口??档碌挠靡庖羁痰枚啵?/span>理性派和經(jīng)驗派都有責任認清自身存在的問題,如此一來,說出來的錯反而會變成一件好事;尼采說過,真理往往自謬誤而來,他和康德在這里走到了認識論的同一條路上。

   評價:5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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