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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代人,近百年,出延津,回延津。第二遍讀《一句頂一萬句》,距離初讀已過去十五年。除了“千年孤獨(dú)”,更覺得,每一個走在路上的人,都不容易。 借用金庸小說里的一句話:“憐我世人,憂患實(shí)多?!彪m然有人在批評《一句頂一萬句》語言拖沓時,用了這句話作對比。 出延津記。從楊百順起,到羅長禮終。從延津起,到寶雞終。從楊百順、到楊摩西、吳摩西,再到羅長禮,一生中改了四次名字的人,該是經(jīng)歷多少世事的磨折?更為嚴(yán)酷的是,面對如此多的磨折,一生中唯一一個說得著話的人——養(yǎng)女巧玲,卻在短暫的溫馨光陰后失散。從此再未相見。 直到吳巧玲也改了名字叫曹青娥,直到巧玲再也回不去延津而老死山西。養(yǎng)父生母,再也不見。與吳摩西失散后,巧玲一生,有過一個戀人,嫁了一個丈夫,生養(yǎng)四個子女,卻也沒有一個說得上話的人。這又是一種怎樣的磨折! “一個人的孤獨(dú)不是孤獨(dú),一個人找另一個人,一句話找另一句話,才是真正的孤獨(dú)?!?/span>被這孤獨(dú)漫溢的一生,該是多么殘酷? 回延津記。從小爹不疼娘不愛的牛愛國,大半生都在尋找能說得著話的人,尋找能說得下去的話,一次又一次,一個又一個,親人、同學(xué)、戰(zhàn)友、工友、妻子……卻總是找不到。 即使晚年能時常說話的母親,也無法徹底地敞開心扉。而女兒百惠,寧可與祖母曹青娥說話,也不愿和牛愛國親近。從這個意義上,牛愛國比吳摩西更難。 唯一一個能說得著話的,朋友的妻子章楚紅,也因?yàn)榈K于非正常關(guān)系帶來的壓力,因?yàn)轭檻]和膽怯,丟失在自己尋找的路上。直到陰差陽錯回到延津,終于知道,必須繼續(xù)尋找,這唯一的能說得著的人。 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人生實(shí)苦。 除了吳摩西、曹青娥、牛愛國,每半月要暴走一次排遣內(nèi)心壓抑的老汪,一生傳教卻只有八個信徒孤身一人留在中國的老詹,誰都不愛只和蘇小寶過心卻被迫分開的老史,被前妻壓制再娶了牛愛香被迫與兒子兒媳分開整天說不出話的宋解放……每一個人,都苦。各有各的苦。 但這些歷經(jīng)種種磨折,遍嘗種種苦難的人,卻都又堅(jiān)韌而卑微地活著?;钪⑾M幸惶炷苷业侥莻€說得著話的人。 尋找,就是全部意義。所以,在故事的結(jié)尾,牛愛國說,“不,得找?!本拖裥熘灸φf,“我將于茫茫人海中求我唯一靈魂之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p> 悲壯而決絕。 還是許巍的歌: 每一次難過的時候 就獨(dú)自看一看大海 總想起身邊走在路上的朋友 有多少正在療傷 那些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的人,正走在勇往直前的路上。 劉震云是懂人生的。人生就是,在苦難中前行,在荒誕中尋找,在孤獨(dú)中溫暖,在虛幻中充實(sh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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