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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lián)合國大會中的身份認同與集體記憶:以美國、德國和以色列為例 | 國政學人

 國政學人 2024-12-08 發(fā)布于天津

聯(lián)合國大會中的身份認同與集體記憶:以美國、德國和以色列為例

作者:Tracy Adams,耶魯大學文化社會學研究中心研究員; Mor Mitrani,以色列巴伊蘭大學政治學系講師

來源:Adams, T., & Mitrani, M. (2024). Juggling identities: Identification, collective memory, and practices of self-presentation in the United Nations General Debate. The British Journal of Politics and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Vol. 26, No. 2, 2024, pp. 277-298. https:///10.1177/13691481231156906

導讀

身份認同是國際關系(IR)建構主義理論中的核心概念。在過去幾十年中,大量關于身份認同研究的文獻致力于理論化國家身份的社會政治角色,即國家身份認同如何影響動態(tài)政治關系和現(xiàn)象并同時受其影響?;谏矸菡J同與集體記憶之間內(nèi)在的聯(lián)系,本文將引入集體記憶為分析和實證研究框架,用以考察“幕后(behind the scenes)”進行的活躍且具有互動性的身份建構與認同過程。

集體記憶被定義為被廣泛共享的對過去的認知,在構建、再生產(chǎn)和爭奪政治身份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大量研究探討了在集體記憶作為整合、構建和維持集體身份的基本要素下,國家如何敘述與利用國家集體記憶,尤其是作為國家外交政策的一部分。這些研究表明,國家主要通過歷史類比或歷史背景,去喚起歷史記憶以激勵和激發(fā)行動、推動外交政策并賦予其合法性。盡管集體記憶在國際關系領域中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其應用仍主要局限于國家層面。國際關系文獻很少涉及跨國或跨文化的集體記憶,以及在國際、區(qū)域和全球?qū)用嫱ㄟ^集體互動而整合的共享或平行記憶形式。針對這一空白,本文將引入集體記憶為分析框架,用以探討國家在多邊環(huán)境中如何在不同的身份認同過程中游刃有余。具體而言,我們分析了三個不同國家——美國、以色列和德國是如何通過多種“我們”的集體身份認同以及與多個“他者”的對比來識別并相應呈現(xiàn)自身形象。

分析框架

在社會學和心理社會學的框架下,身份的概念通常在社會類別之間相互關系以及角色與對立角色之間關系的視角下探討。研究表明,身份認同過程中常出現(xiàn)來自群體內(nèi)部認同過程和群體間競爭的潛在沖突。在國際關系領域,建構主義理論突出了身份認同的概念,認為這一概念對于理解世界政治作為一個社會領域具有關鍵意義,特別是對于將國家視為具有自我意識的個體這一觀點至關重要。在過去幾十年中,許多研究重點關注在國家身份如何一方面塑造和影響國家行為及行動,另一方面如何影響包括規(guī)范和實踐在內(nèi)對國際社會結構,此外關注了國家身份如何影響動態(tài)的政治關系和現(xiàn)象并受其影響。但近年來,越來越多學者明確地關注于理論化和研究國家實現(xiàn)、表達及重塑自我意識的背景過程(即身份認同的過程)。

基于符號互動主義的社會學理論,國際關系建構主義者普遍認為,“自我是始終不確定和不完整的”,且這種自我往往通過與“他者”認同或?qū)α韺崿F(xiàn)并表達。因此,與其他類型的身份類似,國家身份本質(zhì)上是動態(tài)的。不僅因為它需要持續(xù)地再生產(chǎn)和重構建,還因為它通過多種社會類別并借助多樣且有時相互矛盾的身份認同過程而生動呈現(xiàn)。根據(jù)社會身份認同理論(Social Identity Theory),集體身份的形成通過“內(nèi)群體”與“外群體”的動態(tài)來實現(xiàn)。這一身份認同過程的核心在于“自我與多個他者建立的關系和依賴”。盡管社會身份認同這一概念越來越頻繁地被運用于國際關系研究中,已有研究仍缺乏對核心問題的具體討論,即界定一個國家進行社會身份認同的所對立的“他者”。

身份認同過程的核心是不斷嘗試劃定“我們是誰”的集體界限。從國家身份的視角來看,答案自然地指向民族,因而國家身份和民族身份的概念常被互換使用。然而,民族身份,即基于國家獨特的傳記性敘述(biographical narrative)并由其特定的歷史、文化經(jīng)驗構成的自我意識,僅僅是國家身份的一個(盡管是關鍵的)社會類別。在國際舞臺上,國家通常通過多種“我們”來識別,定位并分類自身,同時在國際領域與多個“他者”對立。特別是在多邊組織中,國家往往通過公開描繪自己為合法且合規(guī)的國際秩序參與者,避免將自己呈現(xiàn)為一個排他和獨立的實體,而采用更加包容的身份認同方式,公開接受并呼應區(qū)域性、國際性甚至全球性的集體身份 。

本文通過集體記憶作為框架,探討國家如何在自我呈現(xiàn)中權衡多種“我們”身份作為國家身份的關鍵組成部分,記憶被各種記憶施動者用來賦予歷史和當前事件以意義。政治領導人通過政治手段利用集體記憶,既解釋當下又塑造未來,這也使得集體記憶成為賦予框架意義的重要工具。

集體記憶與國際關系

集體記憶近年來成為社會分析中最受歡迎的概念之一。在“記憶研究”這一總類下,跨學科領域集中于研究記憶的實踐與機制、過去與現(xiàn)在的時間關系以及記憶的政治性等。基于莫里斯·哈布瓦赫(Maurice Halbwachs)的記憶社會體驗理論(the conceptualization of memory as a social experience),集體記憶通常被定義為對過去的廣泛共享的認知,被視為通過社會互動而產(chǎn)生和再生產(chǎn)的社會建構。因此,集體記憶是理解集體行為及其如何融入共享經(jīng)驗和敘述的核心途徑。研究集體記憶的重點并非歷史事件本身,而是群體如何理解、挪用和再敘述特定事件以增強集體凝聚力并指導集體行為。由于集體記憶在集體身份的再生產(chǎn)和爭奪中至關重要,它不僅是解釋當下和塑造未來的政治工具,也是進一步推動政治目標的手段。然而,集體記憶在國際關系中的應用面臨兩個重要挑戰(zhàn)。首先,國際關系研究通常將集體記憶視為外交政策的修辭工具,用以解釋過去如何被用作服務于國家戰(zhàn)略利益的計算。這種視角忽視了集體記憶作為國家身份內(nèi)在社會結構的重要性。其次,盡管記憶研究經(jīng)歷了三波浪潮,但國際關系研究仍主要關注國家層面的記憶實踐。即使在有關歐盟跨國歷史記憶的研究中,國家利益依然是核心參考點。

為應對上述挑戰(zhàn),本文提供了一個更廣泛的社會視角來分析集體記憶在國際關系中的作用。該視角有兩個基本前提。一是記憶是身份的一部分。國家在公開場合展示自身時,特別是通過喚起過去和反映集體記憶時,集體記憶不僅服務于戰(zhàn)略政治目的,還體現(xiàn)了深層的社會過程,如身份認同、合法化、包容和觀念擴散的過程。二是國家擁有與其身份認同的多種“我們”互動的記憶。國家的集體記憶不僅包括國家內(nèi)部的歷史事件,還包括與其他國家互動而產(chǎn)生的區(qū)域、國際甚至全球群體的記憶。

研究發(fā)現(xiàn)

自1945年以來,聯(lián)合國大會每年開幕時都會舉行“聯(lián)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United Nations General Debate),這是由國家元首發(fā)表演講組成的儀式性活動。盡管人們傾向于將這一話語場僅視為是理性策略的修辭平臺而加以忽視,參與聯(lián)合國大會辯論卻涉及多個層次復雜的身份認同過程,并具有較高的敘事價值。與條約、協(xié)議等正式文本的法律語言不同,與新聞發(fā)布會和采訪等相對非官方特點的文本也有所不同,聯(lián)合國大會發(fā)言為國家如何呈現(xiàn)自身提供了獨特的視角。這些發(fā)言體現(xiàn)了國家如何動態(tài)地選擇、提及并交織其與多個集體分享的記憶。通過這一制度性場域,國家需要公開界定和展示自己在國際體系中的身份,同時平衡其獨特的民族身份與區(qū)域、國際和全球?qū)用娴纳矸萁M合。

本文在研究中將發(fā)言中涉及過去的且被構建為國內(nèi)事件的引用歸類為國家記憶。區(qū)域記憶包括涉及將自身呈現(xiàn)為所在區(qū)域一部分的過去事件的引用。國際記憶涵蓋了傳達國家在外國、文化和資源中扮演積極角色的過去事件以及發(fā)言者自己國家的參與事件的引用。全球記憶則包括與全人類相關事件的引用,例如殖民主義、奴隸制、全球性饑餓以至全球性大流行病等。研究發(fā)現(xiàn),每個國家都采用了與其自身傳記敘述相契合的特定身份組合。這些身份在動態(tài)互動中相互交織,展示了國家在不同身份之間進行轉(zhuǎn)換。 

集體記憶在聯(lián)合國大會發(fā)言中的存在

美國、以色列和德國的在1991年到2017年的總共42篇演講中,本文研究識別出818處對過去事件的引用,平均每篇演講約提到20次集體記憶。這表明三個國家的發(fā)言都頻繁提及過去事件,體現(xiàn)出集體記憶在自我呈現(xiàn)和身份認同過程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這與聯(lián)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的性質(zhì)相符,因為這一平臺為各國表達其對世界的觀點提供了機會。研究未發(fā)現(xiàn)各國在不同年份間使用集體記憶的頻率有顯著差異,但各國對不同層次記憶的依賴方式存在明顯差異。這一結果表明,過去事件在國家的聯(lián)合國大會發(fā)言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被用以敘述身份、解釋政策,并與國際社會中的其他國家對話。

各層次記憶的使用比例

分析表明,三個國家在提及過去事件時,使用的四種記憶層面(國家、區(qū)域、國際、全球)分布比例差異顯著。主要觀察如下。

1. 美國:以國際記憶為主(70.75%),其次是國家記憶(17.92%),對區(qū)域記憶幾乎沒有提及(0.94%)。

2. 以色列:明顯以國家記憶為主(55.09%),國際記憶僅占26.85%。

3. 德國:顯著依賴國際記憶(65.49%)和全球記憶(22.89%),對國家記憶的引用非常少(3.17%)。

這種差異反映了各國在國際場合中不同的身份策略:德國和美國通過國際記憶強調(diào)其全球化角色,而以色列則更多地依賴其獨特的國家記憶,來維護自身的合法性與獨立性。

不同國家的身份組合動態(tài)

分析顯示,隨著時間的推移,三個國家在記憶使用上的動態(tài)變化明顯。以下是各國在特定時期(2001年“911”事件后)的顯著趨勢:

1.   美國:

美國的演講中,國家記憶的比例顯著上升,而國際記憶的使用有所下降。喬治·W·布什總統(tǒng)在2001年的演講中提到:“聯(lián)合國的創(chuàng)立就是為了反對罪惡。在二戰(zhàn)中,我們學會了孤立于邪惡之外是不可能的。”通過將二戰(zhàn)這一國際事件轉(zhuǎn)化為國家記憶,美國強化了其作為受害者的角色,強調(diào)國家安全和主權的重要性。

2.   以色列:

在2001年后,以色列顯著減少了對國家記憶的引用,轉(zhuǎn)而增加國際記憶的使用。在其演講中,以色列提到美國在國際事務中的領導作用及其對其他國家的影響,從而展現(xiàn)出一種更為包容的國際身份。

3.   德國:


德國在2001年后國家記憶的比例略有上升,這與其對伊拉克戰(zhàn)爭的反對立場相關。例如,在2003年的發(fā)言中,德國提到:“德國對以色列負有特殊責任,這源于我們的歷史。”通過喚起大屠殺記憶,德國強化了其作為和平倡導者的形象。

這些動態(tài)變化表明,國家對集體記憶的使用不僅取決于歷史事件本身,還受到當前政治環(huán)境的顯著影響。國家在不同的歷史節(jié)點間,會根據(jù)國際政治的需要調(diào)整其記憶層次的選擇和組合,以更好地塑造其身份并實現(xiàn)政策目標。

結論

在多邊環(huán)境中,國家通過喚起歷史事件表達政策目標和議程,是其展現(xiàn)身份、定位于國際社會的重要方式之一。在本文中,我們超越了集體記憶的國家層面應用,探討了國家如何在聯(lián)合國大會發(fā)言中通過集體記憶進行自我呈現(xiàn)。研究表明,國家在國際社會中的自我呈現(xiàn)實踐,與其身份構建密切相關。具體而言,國家通過以下方式定位自身:一是多重“我們”身份的平衡:國家不僅通過國家記憶定義自我,還與區(qū)域、國際和全球集體建立身份認同關系。這種動態(tài)構建展現(xiàn)了國家在國際場合的多重身份定位。二是國家身份的適應性:國家通過記憶選擇應對內(nèi)部和外部挑戰(zhàn),并在國內(nèi)公眾和國際公眾之間維持連貫且合法的敘事。美國、以色列和德國在使用集體記憶時展現(xiàn)了不同的模式。美國傾向于國際記憶,展示其作為全球領導者的身份,同時通過國家記憶加強國內(nèi)團結;以色列高度依賴國家記憶,突出其歷史的獨特性和合法性,特別是在與地區(qū)沖突相關的背景下;德國則通過國際和全球記憶強調(diào)其多邊主義承諾,同時在特定場合引入國家記憶以應對歷史責任。

這些差異表明,每個國家的記憶層次選擇受到其特定的傳記性敘述和歷史背景的深刻影響。盡管全球化趨勢使國際和全球記憶的重要性上升,本文發(fā)現(xiàn)國家記憶和國際記憶仍然是國家發(fā)言中的核心部分。全球記憶的引用比例并未顯著增加,這表明國家在國際場合的身份構建依然受到國家傳記性敘述的影響。此外,盡管集體記憶在外交中具有戰(zhàn)略作用,但本文認為它并不僅僅是修辭工具,而是國家身份構建的重要組成部分。通過對集體記憶的選擇性運用,國家在國際社會中重新定義自身,并通過歷史敘述引導國際公眾對其身份的認知。

本文聚焦于三個國家,并未涵蓋所有類型的國家身份組合。未來研究可進一步擴展樣本范圍,特別是對全球南方國家的分析,這些國家在國家主權與民族身份之間可能存在固有的緊張關系。對這些國家的研究將為理解集體記憶在國際政治中的社會機制提供更廣闊的視角。

詞匯積累

Collective Memory

集體記憶 

 United Nations General Debate

聯(lián)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

 Identity Combination

身份組合

譯者:張文茜,國政學人編譯員,香港中文大學政府與行政學系碩士。

校對 | 潘天祥

審核 | 施榕

排版 | 顧博文

本文為公益分享,服務于科研教學,不代表本平臺觀點。如有疏漏,歡迎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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