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的制造過程

養(yǎng)悟齋 2024-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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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朝的人們特別尊崇神靈，如文獻所反映的，“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禮”（《禮記·表記》）。這種尊崇行為最明顯的表現(xiàn)就是：日常生活中的事務(wù)，無論大小，商人都要向神靈進行占卜，以決定做還是不做。

商人的占卜行為往往是通過獸骨和龜甲來完成的。他們先對占卜用的骨甲進行禱祝，以使其靈驗；同時，問卜者說出要卜問的事情。接著，商人對骨甲進行祭祀。然后，他們用燒熱的樹枝對加工好的獸骨或龜甲進行燙灼，這樣獸骨或龜甲上就會出現(xiàn)裂紋，就是所謂的“兆”。兆形往往有吉兇之別。商人據(jù)之來判斷所貞事情的情況。最后他們把所貞問的內(nèi)容和結(jié)果刻到這個獸骨或龜甲上。這樣甲骨文就出現(xiàn)了。

以上是一個大致的過程。具體來說，商人的占卜分為以下一些步驟：

（一）選取獸骨和龜甲。安陽當?shù)爻鐾恋牟酚毛F骨，主要選自牛的肩胛骨，但也有少數(shù)是羊、鹿、豬、象的肩胛骨。如《甲骨文合集》13758正、反拓片顯示記錄此篇刻辭的原骨骨臼特別巨大，骨面成三角形，與象相似，應(yīng)當就是象的肩胛骨。占卜使用其獸骨的動物主要來自中原和北方地區(qū)。

關(guān)于卜龜?shù)漠a(chǎn)地，胡厚宣指出：“由南方之長江流域而來，尤以來自南方者居多。” 嚴一萍根據(jù)河北磁縣下七垣遺址、藁城臺西商代遺址、邢臺地區(qū)的商代遺址，北京琉璃河燕都、北京昌平白浮西周墓出土龜甲的事實，認為商代的部分卜龜應(yīng)當來自北方。另外，商代的王畿地區(qū)也產(chǎn)龜，位于今山西、山東等地的方國也向商王朝進貢卜龜?？梢娚檀俘?shù)膩碓幢容^多元。

（二）整治甲骨。牛肩胛骨收集到后，先進行脫脂。牛肩胛骨由骨臼和骨扇構(gòu)成。對于牛肩胛骨的整治，首先將反面的骨臼削去一半或三分之一，使之成月牙形；其次，將臼角向下向外切去，使之成直角或銳角；再次，臼角缺口之橫邊與骨版頂端的寬度之比呈三分之一。

龜腹甲反

龜腹甲正

龜甲分為龜腹甲和龜背甲。關(guān)于龜腹甲的整治，一般甲首里面均鏟平，不留邊緣，甲橋只留一小部分，甲橋和腹甲連接處成鈍角，邊緣呈弧線狀。對于龜背甲的整治，一種方法是從中脊鋸開，一分為二，邊緣經(jīng)修整刮磨，近梭形。另一種是在對剖后，又鋸掉首尾兩端，再將邊緣修整成弧線，整個形狀近似鞋底，有的還在中部鑿圓孔。后一種方法整治成的龜背甲，通常稱為“改制背甲”。

（三）制作鉆鑿。獸骨和龜甲本身很厚，在燒灼時很難出現(xiàn)兆紋，因而就無法據(jù)之判斷一件事的吉兇。正因為此，需要在獸骨和龜甲上制作鉆鑿。

鉆鑿制作有一定的規(guī)律性。它們通常位于甲骨的背面，其中圓形的稱鉆，橢長形的稱鑿。其中鉆的制作方法有三種：一是用鉆子鉆，用實心的小圓棒在卜骨上旋轉(zhuǎn)而成；二是先用輪開槽，再以刀加工，使得鉆內(nèi)側(cè)與鑿相連接；三是用刀子刻挖。鑿的制作方法有：用刀挖刻和輪開槽。

整治的牛肩胛骨


整治的龜背甲	改制背甲

（四）對甲骨進行燒灼。對甲骨進行燒灼才真正進入了卜的階段。鉆是燒灼之處，所以稱為“灼鉆”。用一根燒熱的圓柱形樹枝對鉆進行燒灼。燒灼之后，甲骨上會出現(xiàn)裂紋。這些裂紋通常被稱為“兆”。商人會根據(jù)兆來判斷所卜問事情的吉兇。

（五）在甲骨上刻錄下占卜的內(nèi)容。甲骨上出現(xiàn)兆之后，通常要把占卜的內(nèi)容刻錄到甲骨上。卜辭通常刻在兆的附近。

商代刻錄卜辭的工具應(yīng)當和整治甲骨的工具一樣，是一些堅硬的玉石或金屬的鋒刃工具。在殷墟出土著名大龜四版的地方，曾經(jīng)發(fā)現(xiàn)一把小銅刀，這應(yīng)當就是契刻卜辭所用的工具。

值得注意的是，甲骨文中有極少數(shù)的卜辭是用筆書寫上去的，有的呈紅色，有的呈黑色。這一類用筆寫的字有自己獨特的特征，字特別粗大，多數(shù)寫在甲骨的背面。另外，甲骨文還有少數(shù)卜辭會涂朱或涂墨，這樣做并不是為了美觀，而是大小字有區(qū)別，其中，往往大字填朱小字填墨。

下面我們來看甲骨文的格式。

一條完整的卜辭通常包括敘辭、命辭、占辭、驗辭四個部分，有時還包括兆序、兆辭。請看以下一例：

癸丑卜，爭，貞：（敘辭）自今至于丁巳，我宙。（命辭）王占曰：丁巳我毋其，于來甲子。（占辭）旬有一日癸亥，車弗，之日

甲子允。（驗辭）一二。（兆序）（《合集》6834）

刻辭甲骨《合集》211正拓片、摹片、片形

敘辭，也稱前辭，是卜辭最前部記錄占卜日期和貞人名的部分。命辭，也稱貞辭，是卜問的內(nèi)容。占辭是根據(jù)兆紋而決定事情是否可行的判斷和預(yù)測，這是占卜的結(jié)論部分。驗辭是日后對事情應(yīng)驗的追記，這部分不是占卜當時所刻。兆序是卜辭兆紋旁的數(shù)字，用以標明占卜時的次序；兆序很容易被人忽視，但是它是很重要的內(nèi)容，不注意兆序，就會把很多卜辭混淆起來。兆辭，或稱兆記、兆語，是卜兆的專用語，刻于卜兆旁。如“一告”、“二告”、“吉”、“引吉”、“大吉”和下引卜辭中的“

”等，是具有約定俗成意義的恒語。

有的卜辭中還有署辭，是貢龜、治龜及整治之后，甲骨的保管人的簽名，與卜辭內(nèi)容沒有直接的聯(lián)系。

然而，像上辭中諸辭齊全的卜辭其實是少數(shù)，多數(shù)卜辭只記錄其中幾項，如：

癸巳卜，，貞：（敘辭）旬亡咎。（命辭）王占曰：有[祟]，其有來艱。（占辭）迄至五日丁酉允有來艱，自西，沚告曰：土方征于我東鄙，[]二邑。方亦侵我西鄙田。（驗辭）（《合集》6057正）

癸丑卜，，貞：（敘辭）旬無咎。（命辭）王占曰：桎乃茲有祟。（占辭）六日戊子，子彈死。一月。（驗辭）（《合集》10405正）

丙戌卜，，貞：（敘辭）翌丁亥侑于祖丁。（命辭）（《合集》849正）

貞：（敘辭）州臣得。（命辭）。（兆辭）（《合集》850）

殷墟甲骨文可以分為四類，第一類為卜辭；第二類是記事刻辭，其中又分為記錄與甲骨材料相關(guān)事務(wù)的記事刻辭和特殊記事刻辭；第三類是干支表；第四類習刻卜辭。在這四類卜辭中，第一類是主流，占絕大多數(shù)，上文所引的卜辭都屬于此類；后三類只占很少一部分。

宰豐骨刻辭

鹿頭骨刻辭

記錄與甲骨材料相關(guān)事務(wù)的記事刻辭有五種：

（一）甲橋刻辭?？逃邶敻辜變蛇叺募讟蛏希瑑?nèi)容多是記錄龜甲的來源，如《合集》5298記載的“雀入二百五十”。（二）甲尾刻辭。刻于龜腹甲正面的尾部，主要記錄某人入貢龜甲，如“冊入”（《屯南》2768）。（三）背甲刻辭?？逃邶敱臣椎谋趁娼徔p處，大致也是記錄某人入貢龜甲，如《合集》1823反記載的“小臣入二”。（四）骨臼刻辭?？逃谂＜珉喂堑墓蔷手?，所記之事往往與卜辭無關(guān)，如《林》1·19·1記載的“庚午，示三屯，岳”。（五）骨面刻辭?？逃诠敲嫦路綄挶∫欢耍涗浥c卜辭不相干之另一事件，如《續(xù)》6·24·9記載的“婦羊示十屯”。

家譜刻辭與拓本及隸寫（采自陳光宇：《兒氏家譜刻辭綜述及其確為真品的證據(jù)》）

特殊記事刻辭記錄刻辭的材料也比較特殊。大約有以下幾類：

第一類為人頭骨刻辭?？逃谏掏鯂鴶撤绞最I(lǐng)的頭顱上。據(jù)專家統(tǒng)計，目前大約有十五片人頭骨刻辭。《合集》38758就是其中典型的一片，其內(nèi)容為：“夷方伯……祖乙伐”，大意為殺掉夷方的首領(lǐng)以祭祀祖乙，并把刻辭記錄在他的頭骨上。

第二類為虎骨刻辭。殷墟出土的所有甲骨中，目前所知只有一例虎骨刻辭，現(xiàn)藏加拿大多倫多皇家安大略博物館，刻辭內(nèi)容著錄于《懷特》1915，為：“辛酉，王田于雞錄（麓），獲大虎，在十月，唯王三祀肜日”。大意為帝乙三年十月辛酉，商王在雞麓狩獵，捕獲猛虎一頭，用虎骨制作成進食的骨柶。

第三類為兕（sì，一種野牛）骨刻辭。《佚存》518是一片兕骨刻辭，它就是著名的宰豐骨刻辭。其內(nèi)容為：“壬午，王田麥錄（麓），獲商戠兕，王賜宰豐寢小貺，在五月，唯王六祀肜日”。大意為在帝乙六年五月壬午，商王在麥麓田獵，捕獲一只兕，商王賞賜給宰豐物品。

第四類為鹿頭骨刻辭。目前所知有兩片鹿頭骨刻辭。《甲》3941就是一片鹿頭骨刻辭，內(nèi)容為“己亥，王田于……在九月，唯王十……”，大意可能為商王在征伐敵方歸國的途中捕獲了鹿。

第五類為家譜刻辭。最著名的當是兒家世系譜，著錄于《英藏》2674。然而，學術(shù)界對于這片家譜刻辭的真?zhèn)?，仍然有爭論?/span>

第六類為祭譜刻辭。專門記錄祭祀商王先公先王的次序。祭譜刻辭的最大意義在于有力地證明《史記·殷本紀》中殷商世系的可信。

另外，特殊記事刻辭還有牛距骨刻辭、兕頭骨刻辭、骨符、鹿角器刻辭等。

干支表，列六十干支于刻辭上。有多種形式，有的就是作為備忘日歷所用的。

習刻，是商人用廢棄或已用過的卜骨來練習刻字。在內(nèi)容上，卜辭、記事、干支表均有。習刻又分為習字之刻、習辭之刻和示范之刻。《合集》33208就是一片習刻刻辭。

——摘自王進鋒《鐫刻在甲骨上的史詩——殷商》

來源·漢典文化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