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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戰(zhàn)爭中，作為戰(zhàn)敗被俘國民黨名將眾多，而只有一人，是蔣介石公開表態(tài)“一定要救他出來的”。 盡管他的級別并不很高，但在被俘前后，他為國家做出的貢獻卻不小。  新中國開國上將、原中共中央軍委委員陳再道對他更是敬重有加，晚年回憶起來，唯獨對他記憶深刻。 那么，這位國民黨將領(lǐng)究竟是何許人也？他同陳再道之間有什么過往？后來又怎么樣了呢？ 此一人，便是宋瑞珂。1907年，宋瑞珂出生于山東青島嶗山一農(nóng)民家庭。 他開始讀書時，正趕上1914年日德戰(zhàn)爭，日本取代德國，成為青島的殖民統(tǒng)治者。后來有關(guān)青島主權(quán)問題成為1919年五四運動的導(dǎo)火索，一直到1922年中國才收回青島主權(quán)。 宋瑞珂晚年回憶起來，依然記得小時候的一首童謠：“甲寅年，日德開戰(zhàn)，日本打青島，來到即墨縣。怨又怨，莊稼被毀壞，同胞受熬煎?！?/p> 而也正是這些事，冥冥之中為他今后的人生選擇和投身革命埋下了伏筆。  1922年，因家貧，為補貼家用，宋瑞珂赴日打工，成為一名織布廠工人，期間，因不堪日本商人的欺壓，宋瑞珂加入罷工行列，后因此被驅(qū)離回國。 當時的他怎么也沒想到，他雙腳踏出織布廠后，竟然會踏進軍校。 回國后不久，宋瑞珂即收到了中學時期體育老師，黃埔軍校二期生李郁文的來信，得知了黃埔軍校第三期招收入伍生的消息。 當時軍閥統(tǒng)治之下，黃埔軍校的招生，只有在廣州是公開的，其他各省都是秘密的，報考者也需要有國民黨或共產(chǎn)黨人介紹才行。 于是宋瑞珂又邀請了幾位同鄉(xiāng)同學，經(jīng)江南公學的校長和招生委員介紹，才得以報名投考，最終被順利錄取。  1925年春，黃埔第三期開學，宋瑞珂成為1300余新生中的一員，自此開始了軍旅生涯。 宋瑞珂的女兒宋華斐在《我的父親宋瑞珂》一文中介紹，父親在黃埔求學，每日三操兩講，晚上自習，八時半點點名，九時熄燈就寢。兩星期后，進行甄別考試。父親記得試題是“試述投筆從戎的志愿？”“中國內(nèi)亂的原因安在？” 可以說，那時的黃埔軍校，集聚了一批又一批的革命青年，他們在國難當頭投筆從戎，拋頭顱灑熱血。一如黃埔軍校校門對聯(lián)所寫：“貪生畏死勿入斯門，升官發(fā)財請往他處?！?/span>  黃埔期間，宋瑞珂先后參加了對陳炯明的第二次東征、對廣州軍閥的圍剿和平息廣州商團叛亂，親歷“沙基慘案”。 對于這段經(jīng)歷，宋瑞珂晚年回憶起來，直言“幾十年已過去，但記憶猶新”。 1926年1月17日，從黃埔軍校畢業(yè)后，宋瑞珂留校擔任第四、五期入伍生團排長。 之后北伐戰(zhàn)爭中，宋瑞珂身經(jīng)大小數(shù)百仗，從排長、連長、營長，一路拔擢升至中校團副。 1931年，宋瑞珂任第18軍（軍長陳誠）11師30旅63團上校團長。 18軍，是國民黨“五大主力”之首，號稱“王中之王”，建軍最早、軍史最長、實力也最雄厚，更是陳誠的起家老本。  陳誠 1930年中原大戰(zhàn)后，陳誠升為18軍軍長，當時18軍只有一個11師，陳誠兼任11師師長，后來經(jīng)陳誠不斷擴編，18軍規(guī)模日益龐大。 據(jù)說當時很多國民黨軍校畢業(yè)生寧愿到18軍當排長，也不愿到一般部隊當連長。 而宋瑞珂可以說是跟隨陳誠起家的18軍“嫡系”。 1935年12月，宋瑞珂升任18軍14師42旅少將旅長。 1937年，七七事變發(fā)生，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18軍開赴上海參加淞滬會戰(zhàn)。 國難當頭，陳誠惟有忍痛，咬牙下令：只要完成任務(wù)，18軍就算打光打盡也在所不惜。 而宋瑞珂，更早在戰(zhàn)前，便將子女先后送回了老家嶗山，請父母代為撫養(yǎng)，以便減少后顧之憂，輕裝上陣殺敵。  淞滬會戰(zhàn)，又稱“戰(zhàn)場絞肉機”，是中國抗日戰(zhàn)爭初期最為慘烈的一場戰(zhàn)役之一，整整持續(xù)了3個月，前后70萬中國軍人奔赴沙場，30萬將士血灑前線。18軍在淞滬會戰(zhàn)4戰(zhàn)羅店，傷亡慘重。 經(jīng)此一戰(zhàn)，日軍3個月滅亡中國的狂妄計劃落空。 1938年，宋瑞珂任預(yù)8師副師長，又先后參加徐州會戰(zhàn)、武漢會戰(zhàn)，1940年又調(diào)任18軍第199師少將師長，參加棗宜會戰(zhàn)。 這一戰(zhàn)，同時也是宋瑞珂抗戰(zhàn)時期所參加戰(zhàn)斗中記述材料最為詳細生動的一戰(zhàn)。 此戰(zhàn)，宋瑞珂率部與日軍四個師團兵力廝殺激戰(zhàn)兩月余，斃敵十三師團聯(lián)隊長柴田，199師全師官兵傷亡三分之二。  宋華斐在《我的父親宋瑞珂》一文中說：
1943年，宋瑞珂任第66軍中將副軍長，先后參加鄂西會戰(zhàn)、常德會戰(zhàn)，轉(zhuǎn)戰(zhàn)兩湖，履歷戰(zhàn)功。 1944年，宋瑞珂升任第66軍中將軍長。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  9月15日，宋瑞珂率66軍進駐武漢，任漢陽、漢口地區(qū)警備指揮官，準備參加受降儀式。 而也就在這時，駐扎在武漢的一個偽軍頭目，被暫編為軍長，聽說宋瑞珂率軍進駐武漢，當即拿出兩輛小汽車，要送給宋瑞珂，結(jié)果遭到宋瑞珂的嚴詞拒絕。 而后這位偽軍頭目又接連上門求見、大擺宴席，極盡討好，想要見宋瑞珂一面，結(jié)果宋瑞珂絲毫不給情面，打從心底里對此等喪失民族氣節(jié)之徒深為鄙棄，自始至終都未露面。 后來《新湖北日報》鄂中版主任謝蔚明回憶起來，直言早就聽說國民黨66軍宋軍長是青島人，黃埔三期畢業(yè)，多年行軍打仗，部隊向來以軍紀嚴明著稱，宋軍長率部進駐武漢，武漢人民對他和他率領(lǐng)的部隊更是百聞不如一見，宋軍長拒絕偽軍頭目的表現(xiàn)更被傳為美談，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身為軍人，他既不惜死，也不愛財，氣節(jié)難得。  1945年9月18日，宋瑞珂于華中地區(qū)在漢口中山公園中山堂舉行的受降儀式受降席上就座，接受了日軍第六方面軍司令官岡部直三郎大將及其參謀長中山勇少將代表所屬21萬日本侵略軍的繳械投降。 日寇投降，抗戰(zhàn)勝利。 在抗戰(zhàn)中表現(xiàn)出色的宋瑞珂，這時又面臨一個新的難題，即如何處理國共關(guān)系。 1946年1月23日晚，宋瑞珂邀請了共產(chǎn)黨首席代表王震以及美方代表到自己駐地參加宴會。 會上，宋瑞珂了一篇熱情洋溢的演講：
只可惜，事情的走向與這一番話是背道而馳。 1946年6月，蔣介石公然撕毀《雙十協(xié)定》，發(fā)動全面內(nèi)戰(zhàn)。 深得蔣介石垂青的宋瑞珂淪為“內(nèi)戰(zhàn)先鋒”，按照蔣介石部署，率66軍（也就是整編66師，重慶談判后，為制造裁軍假象，蔣介石進行軍制改革，66軍變成整編66師，實際兵力沒有改變）向我中原軍區(qū)部隊發(fā)起進攻，“打響了中原第一槍”，博得了蔣介石的青睞。  1947年，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解放戰(zhàn)爭開始進入戰(zhàn)略反攻階段。 而也就在挺進大別山的過程中，陳再道和宋瑞珂在羊山集交手，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那是1947年6月30日夜，劉鄧大軍4個縱隊12萬余人，悄然突破國民黨黃河防線，發(fā)起魯西南戰(zhàn)役，拉開南下大別山的戰(zhàn)略進攻序幕。  劉鄧大軍強渡黃河 蔣介石得知黃河防線被突破，急令第二兵團司令王敬久率三個整編師（32師、66師、70師），另有199旅由他直接指揮，北上增援，于7月10日分別進至金鄉(xiāng)與巨野間的六營集、獨山集、羊山集地區(qū)，擺成一條南北30余公里的長蛇陣。 劉鄧大軍見此長蛇陣，立即以第1、6縱隊向敵32師、70師進擊，以第2、3縱隊向羊山集敵66師進擊。 如此以2、3兩個縱隊對抗宋瑞珂率領(lǐng)的整編66師，也足見劉鄧沒有小覷宋瑞珂這一蔣介石親信戰(zhàn)將。 劉鄧大軍第2縱隊的司令員正是陳再道。他和宋瑞珂，兩人一個是農(nóng)民出身，一個是黃埔出身，一方要快速挺進，一方誓死堅守，在羊山集形成水火不容之勢。 而由于具備先天優(yōu)勢，羊山集易守難攻，地勢較高，且保留有明末時期的寨墻，寨墻周圍東南西三面又有丈余深的水壕，羊山腳下成了一片沼澤地，山上泥濕苔滑，再加上宋瑞珂下令加修工事，構(gòu)造了各種明暗火力點，羊山集1000米開外的地區(qū)均被66師火力覆蓋，使得攻擊更加困難。 陳再道率部接連發(fā)動兩次自下而上的仰攻，均未獲成效，且傷亡慘重。 冀魯豫軍區(qū)獨一旅參謀長楊昆后來回憶起當時戰(zhàn)斗的慘烈程度：
羊山集久攻不克，幾乎成了一個死結(jié)。 立在山腳下的陳再道尷尬不已，上下開會尋找失利原因，結(jié)果卻收到鄧政委批示：“地形是死的，人是活的，少找客觀，多找主觀?！?/span> 劉伯承（左二）、陳再道（左三） 這一句一針見血的批示令陳再道慚愧地低下頭，向劉伯承和鄧小平立下誓言：“'羊頭’上見！” 7月18日，陳再道率部趁雨夜敵軍大意之際摸上“羊身”，攻占“羊頭”，實現(xiàn)誓言，只是由于第3縱隊未能配合上，仍是沒能攻下羊山集。 7月19日，就在陳再道意識到兩個縱隊必須合力，行動必須統(tǒng)一，并立下“不活捉宋瑞珂就解甲歸田”的軍令狀，欲包圍66師之時，蔣介石得知了66師困守羊山集的消息，當即從西安、洛陽、鄭州等地調(diào)集重兵，準備壓迫劉鄧大軍背水一戰(zhàn)。 如此，解放軍搞不好會落入反包圍的命運。 面對此局勢，7月23日，毛主席急電：
而陳再道這時拗勁也上來了，誓言：“此戰(zhàn)不吃掉宋瑞珂，我陳再道不姓陳?！?/span> 另一邊，原本心里十分淡定，堅信只要守住羊山集，后續(xù)會有援軍到來，實在不行還有時間撤退的宋瑞珂這時心境也發(fā)生了巨大變化。 因為“豬隊友”根本指望不上，66師死守羊山集半個月之久，國民黨軍的支援速度簡直龜速，各自忙著自保和推脫，根本不敢冒險前進。哪怕是交情不淺，常德會戰(zhàn)時宋瑞珂的直屬上司王仲廉，接到蔣介石的命令，率5個旅支援，到最后也沒趕到羊山集，只遠遠轟了幾炮。 而硬著頭皮趕來支援的王士翹所率199旅更一頭扎進解放軍的口袋陣，王士翹幾經(jīng)掙扎，還是當了俘虜。 宋瑞珂遲遲等不來支援，又縮回羊山集，最后只等來了蔣介石托郭汝瑰由空軍投來的信。 信中，蔣介石盛贊宋瑞珂“能獨率1師固守羊山集兩個星期，實屬黨國中堅”，稱呼宋瑞珂為“吾弟”，說自己對他和66師的境況“憂心如焚”，但仍希望他們“固守到底”。最后，蔣介石竟用“上帝保佑你”來鼓勵宋瑞珂繼續(xù)堅守待援。 宋瑞珂接信，心下便已了然。 羊山集戰(zhàn)斗解放軍 7月27日，天空突然放晴，壕溝和洼地的積水慢慢滲入地下，天賜良機。 當日黃昏，陳再道即下令各部向敵軍發(fā)起總攻，此時，宋瑞珂已經(jīng)彈盡糧絕，困獸猶斗，但依然在掙扎。 7月28日，這場較量終見分曉，解放軍成功突破羊山集東西，攻占十字街核心工事。 宋瑞珂等63名國民黨軍官換上破舊的士兵軍裝，準備突圍逃跑，結(jié)果被解放軍堵住，躲進一座小樓，很快，小樓也被包圍。 短暫僵持后，宋瑞珂知已入絕境，拔出了手槍，要自殺。 宋瑞珂 衛(wèi)士金和甫卻一把就他的手槍奪了過去，說：“師長，你死了，我們怎么辦？” 這一句話喚醒了當時的宋瑞珂。 他后來回憶起自己當時的心境：“我心里很悲涼，仗打成這個樣子，對不起跟隨我多年的部下……” 而小樓外面的槍聲依舊不停，又在喊丟炸藥包。 于是宋瑞珂說：“再打也不行了，你們哪個出去告訴解放軍，我們不打了，我們投降。” 一旁的參謀長郭雨林說：“我去?！?/p> 小樓內(nèi)63名國民黨軍官最終一致繳械投降。帶頭的郭雨林引導(dǎo)著解放軍走在排頭，指著當時身穿破舊士兵軍裝的宋瑞珂道：“這位就是我們66師師長宋瑞珂。” 也就是這時，陳再道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拍了一下宋瑞珂的肩膀道：“認識一下吧，我就是陳再道?！?/span> 兩人四目相對，心境卻大不相同。 宋瑞珂就這樣被俘虜了，他狼狽地舉起右手行了個軍禮，就此為自己打內(nèi)戰(zhàn)的歷史畫下了句號。 后來毛主席曾親自點評這段往事，說：
而宋瑞珂，被俘后在解放軍教導(dǎo)大隊接受改造。 值得一提的是，宋瑞珂被俘后，1947年10月19日，蔣介石在他的家鄉(xiāng)青島召開軍事檢討會議時曾公開喊話稱：“過去所有失敗被俘的將領(lǐng)，都有罪惡，將來都應(yīng)該受到處分；唯有第66師師長宋瑞珂雖然被俘，但我一定要救他出來，而且將來還要特別獎勵他?！?/span> 這話可以說是蔣介石對宋瑞珂的最大肯定，只不過也只能說說了。 羊山戰(zhàn)役后，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的通道被打開，解放戰(zhàn)爭進入戰(zhàn)略反攻階段，解放軍勢如破竹，新中國在解放戰(zhàn)爭的隆隆炮火中成立。 功德林 新中國成立后，宋瑞珂和許多國民黨被俘將領(lǐng)一樣，在北京功德林監(jiān)獄學習、改造。 1950年，宋瑞珂的妻子從香港赴北京，此后在上海定居，兩人的5個子女后來也都在大陸上了大學。 如此，妻兒子女在外等候多年，1960年，宋瑞珂終獲特赦。 而后，宋瑞珂投身文史材料研究，在上海市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當了一名文史專員，后又任上海市第五、六、七屆政協(xié)委員，市政協(xié)辦公廳專員、市政協(xié)祖國統(tǒng)一委員會委員、上海市民革祖國統(tǒng)一委員會副主任。 1984年，黃埔軍校同學會成立，宋瑞珂被選為理事。 陳再道 同年，北京舉行黃埔軍校60周年紀念會。宋瑞珂又見到了昔日戰(zhàn)場上你死我活的老對手陳再道。 時隔幾十年，再見面，已經(jīng)站在了一條線上的兩人，心照不宣，同時舉杯一飲而盡，誰也沒再提羊山集一戰(zhàn)。 后來陳再道回憶起交手過的國民黨將領(lǐng)，唯獨對宋瑞珂敬重有加，談及1984年重逢的具體細節(jié)，直言當時他一進入會場，就主動向人打聽了宋瑞珂的座位在哪，而宋瑞珂聽說后，拿著一杯紅葡萄酒就走了過來，見他杯中是白酒，又返回座位，重新倒上了白酒。 兩人的這段過往，也成為國共兩黨的真實寫照。 宋瑞珂晚年在上海 1985年起，宋瑞珂擔任上海黃埔軍校同學會會長，此后接待了數(shù)以千計來自臺灣、港澳以及海外的同學和親戚故舊，為祖國統(tǒng)一做出了重要貢獻。 另外在這期間，宋瑞珂陸續(xù)寫出了《回憶淞滬抗戰(zhàn)》、《山東青島早期黃埔同學二三事》以及《回憶陳誠》等數(shù)百萬字珍貴的回憶史料。 1995年，宋瑞珂在上海去世，享年88歲，自此走完了曲折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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