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中國的“山地公園省”， 聯(lián)結(jié)中原與西南的重要區(qū)位，讓貴州的文化融合經(jīng)久不息，奇絕的世界級山水風光下，是山地造就的“文化千島”。125.8萬個山頭，深藏著全國數(shù)量排行前列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村落。貴州，實在是令人驚艷的文化寶藏大??！

近日，一場由中共貴州省委宣傳部、北京大學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院、中國國家地理·地道風物聯(lián)合組織，來自北京大學、清華大學、中國人民大學以及山東大學的眾多知名專家學者參與的“貴州山水間的文明智慧”學術(shù)考察活動在貴州圓滿落幕。

就讓我們以貴州作為“西南胸腹”的文明互鑒、文化融合為線索，從哲學、歷史學、社會學、人類學等多重學科視野，去感受此次學術(shù)考察活動中的精彩瞬間！

沿著江河前行

探尋“西南胸腹”貴州的人文融合之路

“貴州過去并不比其他地方落后，水路很發(fā)達，并不只是被動吸收，也曾向外界輸出過文化?！痹谘刂F州的江河，考察了銅仁中南門古城、鎮(zhèn)遠古城、凱里下司古鎮(zhèn)等一座座歷史上的水路通衢、商貿(mào)樞要后，中國人民大學社會學院岳永逸教授感慨道。

貴州92.5%的面積為山地丘陵，因此有“山地公園省”之稱，這也造成了外界長期以來對貴州的刻板印象——交通閉塞、經(jīng)濟文化落后。然而，貴州從來不是一片封閉之地，貴州境內(nèi)有發(fā)達的水系，青山之間984條10km以上的長河，正成為其溝通外界的脈絡(luò)，而一座座水路通衢的商貿(mào)樞紐，則成為貴州文化融合的明珠——

譬如，作為黔東門戶的銅仁，歷來水系通達，商貿(mào)繁榮，文教興盛；位于?陽河畔的鎮(zhèn)遠古城，歷史上是貫通云貴與中原地區(qū)的重要通道節(jié)點之一；凱里下司古鎮(zhèn)，則是清水江上的商貿(mào)重鎮(zhèn)，有“小上?！敝Q。而圍繞著這些古鎮(zhèn)進行的人文探訪，正成為此次學術(shù)考察的重要線索。

“貴州山水間的文明智慧”考察團隊探訪下司古鎮(zhèn)。

坐落在武陵山區(qū)的銅仁位于四省市交界之地，通過梵凈山下的眾多河流與外界溝通，也成為黔東地區(qū)本土文化與中原文化融合的窗口。位于銅仁沿河的鸞塘書院，便是這一背景下的產(chǎn)物。

據(jù)明嘉靖《思南府志》記載，這里是貴州有史可考的最早書院，為南宋紹興年間所建，興黔一代文風，比其時“海內(nèi)第一”的白鹿洞書院尚早存三十年。清康熙中邑人孝廉朱可熹兄弟曾在此讀書。中國人民大學歷史學院楊念群教授對此印象深刻，認為在南宋初期，這里就出現(xiàn)了一個以儒學教育為主的機構(gòu)，進而推測當時應該有儒家士人在此傳播文化，體現(xiàn)了貴州與中原地區(qū)的文化互動與融合。

另一處此次活動深入考察的水路通衢，是位于黔東南地區(qū)的鎮(zhèn)遠古城。湖南、江西、福建等地客商深入鎮(zhèn)遠經(jīng)商，舟楫云集、商賈輻輳，也帶來了文化的興盛，此次考察，就探訪了此地為紀念朱熹及其理學而建的紫陽書院，也考察了儒釋道等文化元素兼具的鎮(zhèn)遠青龍洞。

“貴州山水間的文明智慧”考察團隊探訪青龍洞萬壽宮。

中國人民大學歷史學院楊念群教授認為，鎮(zhèn)遠作為交通要道，與明代軍民有別的衛(wèi)所制度密不可分，今天來看鎮(zhèn)遠，北岸為舊府城，南岸為舊衛(wèi)城，它有一部分是明代軍屯的，有一部分是當?shù)鼐用竦?，文化融合相當明顯，而在清代實行改土歸流后，這種融合就體現(xiàn)得更為深入。

這一處處基于山川水系的文化交流之下，是貴州長期以來作為“五方雜會”的移民大省的文化脈絡(luò)。貴州建省較晚，作為西南通衢，全境并沒有一個長期磨合、固定統(tǒng)一的歷史地域空間，這也使得多元族群與文化在這里交相輝映，移民對于文化融合的影響，可以說是從古至今一以貫之。

北京大學社會學系盧云峰教授就此延伸，探討了明初大規(guī)模的集團性移民后，在黔中地區(qū)留存至今的明代貴州與中原文化融合的“活化石”屯堡文化，在他看來，“屯堡人”的社會文化結(jié)構(gòu)，與中原傳統(tǒng)文化的脈絡(luò)是一脈相承的。

而當代歷史里的移民發(fā)展與融合，同樣進入了此次考察的學術(shù)視野里。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為響應國家“三線建設(shè)”，大批內(nèi)陸專家、工人遷徙至都勻，為國防工業(yè)做出重大貢獻，也促進了貴州與外來文化的再一次融合。正如北京大學社會學系助理教授張帆在參觀都勻三線建設(shè)博物館后的感想，三線建設(shè)為當?shù)貛硐冗M技術(shù)，也影響日常生活，當?shù)孛癖妳⑴c建成凱里第一個籃球場，正有一種投身于時代發(fā)展的自豪感。

一場“龍場悟道”的詩意直播

探索王陽明如何在貴州發(fā)掘“知行合一”

誠如前文所言，基于貴州“西南胸腹”區(qū)位的移民、融合與交流，是貴州文化發(fā)展的重要動力。而外來精英士子與貴州的文化交流，更是其中不可忽視的部分。

修文縣中國陽明文化園。

王陽明，正是這種文化交流中最為重要的歷史人物之一。1508年，王陽明因得罪宦官劉瑾而被貶為貴州龍場驛驛丞。在經(jīng)歷了百死千難后，終有所悟，史稱 “龍場悟道”，此后他提出廣為流傳的“知行合一”學說，為貴州士民宣講自己的思想。從而奠基了具有世界級影響力的陽明心學，也在貴州形成“黔中王門”遍貴州、拓文教的興盛局面。

貴州，如何促成了陽明心學理念的形成？

正如北京大學哲學系楊立華教授所言：“要理解陽明的知行合一學說，不能脫離時代背景。陽明在貴州首次提出知行合一，馬上就有人認同……陽明的知行合一就是指知行本體，本體是指本來面貌，即不被別的東西污染的本來面貌。在當?shù)厝嗣褓|(zhì)樸的品性與風俗影響下，知行合一在這里得到了最初的印證?！?/span>

基于此次考察活動，楊立華教授在修文縣中國陽明文化園以“知行本體的確立：陽明赴謫思想歷程詩證”主題進行直播，剖析王陽明赴謫期間的詩作，深入解讀“龍場悟道”背后的陽明精神世界。

想要理解“龍場悟道”，除了從陽明的哲學思想入手，還應當輔以他的詩歌來理解，因為他兼具哲學家與詩人的雙重身份。在龍場期間，陽明寫下數(shù)十首詩歌?？芍^是陽明詩歌的創(chuàng)造巔峰，無論是五言還是七言都具有極高的賞析價值。

這其中，《初至龍場無所止結(jié)草庵居之》一詩，正代表了他的詩作巔峰水準。在楊立華教授的深入解讀下，我們仿佛看到了這首詩背后王陽明的心路歷程——陽明作為高官世家子弟，初到龍場甚至沒有住所，可以說他的人生到了谷底，但他在詩中沒有一個怨字；當?shù)厝私蛹{了他，幫著他搭建居所，他也“緬懷黃唐化”，聯(lián)想到這正如同黃帝唐堯時教化下的淳樸民風。

正因如此，就王陽明與貴州人文環(huán)境之間的互動，楊立華教授表示，“我用三個關(guān)鍵詞來概括貴州，自然（山水環(huán)境）、文明（不同文明的交流）與民生（老百姓的生活），我覺得這里是這些要素融合得最完美的地方之一?！?/span>

陽明心學在貴州誕生后，王陽明如何對貴州產(chǎn)生影響？專家學者們也以其他視角探討了這一命題。楊念群教授便從歷史學的角度強調(diào)，王陽明作為江南士紳群體的代表，貶官至貴州后，自發(fā)地以民間的、私人的方式來傳播儒學，不僅培養(yǎng)人才，拓展文教，而且在傳播儒學的過程中，客觀上造就了貴州的儒學化，在這一文化融合中，貴州形成了對中原的文化認同。

貴州“文化千島”

如何成就一處處“跨學科交流現(xiàn)場”？

“天下之山，萃于云貴”，貴州92.5%的面積為山地丘陵，125.8萬座山頭之間，以苗族、侗族、彝族、仡佬族等為代表的18個民族世代共居，造就“文化千島”。眾多民族“大雜居、小聚居”，也造就了文化底蘊獨特的眾多村寨，此次行程里對大利侗寨的考察，就成就了一處多學科視角討論當?shù)匚幕滋N的“交流現(xiàn)場”。

大利侗寨，正是貴州山水與人文融合的一個典型案例，走進鼓樓，可聽到好似天籟之音的大歌與自然韻律相協(xié)調(diào)。溪水穿寨而過，為寨子分立兩側(cè)，依河而建的木樓賦予水之靈動。漫步于石板鋪就的田間小道，不禁讓人想起傳唱數(shù)千年的上古遺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在為村寨依山傍水的格局、精妙的鼓樓技藝贊嘆的同時，大利侗寨的一處四合院引起了專家們的別樣興趣。據(jù)當?shù)卮迕窠榻B，這是清乾隆時期的一位楊姓老者所建，令人稱奇的是，他從未去過北京，僅憑自己頭腦中的形象制作圖紙而成。楊念群教授感嘆道：這一四合院的設(shè)計建造，表明了當?shù)厝藢ψ约合胂笾械臐h族文化進行模仿，也體現(xiàn)了其對于文化交流與融合的開放心態(tài)。

而一場國家級非遺侗族大歌的體驗，則成為專家學者們從社會學、人類學等多角度跨學科交流的契機。

北京大學社會學系王銘銘教授與盧云峰教授就侗族大歌的文化底蘊展開了一場討論。侗族大歌作為音樂，一方面拉近了人們的心靈，促進了族群之間的和諧有序；在另一方面，同樣以音樂為基礎(chǔ)，劃分了歌者的社會地位，這正體現(xiàn)了侗族人民獨特的社會生活與秩序建構(gòu)方式。

北京大學社會學系助理教授張帆則特別注重一首《蟬之歌》里對傳統(tǒng)文化的演繹，這首歌情感真摯，但并非是直白式的宣泄，而是先從自然界的事物引入，運用賦比興式的方法來呈現(xiàn)自己的情感，這正與《詩經(jīng)》有異曲同工之妙。

誠如此次考察活動的帶隊顧問王銘銘教授所總結(jié)：“這種文明智慧并不單獨屬于任何一個民族，而是屬于共同在這里創(chuàng)造歷史的不同民族的文明，這種文明互鑒與文化融合，對于我們中華民族的團結(jié)非常重要”，在此次學術(shù)考察中，像這樣考察文化融合的時刻還有很多。

國家級非遺德江儺戲。  

在體驗了國家級非遺德江儺戲后，北京大學社會學系王銘銘教授與中國人民大學歷史學院楊念群教授都注意到儺戲里的道教與民間宗教融合特征。王銘銘教授認為，在儺戲表演中，含有正一道和關(guān)公信仰的元素，這體現(xiàn)了儺戲背后有中原與西南文明互鑒、文化融合的印記。而在黔東南凱里學院，貴州本土的學者則就貴州人孫應鰲對宋明理學發(fā)展的貢獻等主題，與考察團隊展開了跨越省域的文化交流。

七天六夜里，專家學者正是從文化的融合、溝通這一視野出發(fā)，行走于江河之間的古鎮(zhèn)，發(fā)掘“文化密碼”，也贊嘆于儺戲、苗繡等精彩文化遺產(chǎn)背后的海納百川，為王陽明“龍場悟道”的哲思歷程而感慨萬千……貴州的文化深厚底蘊，正值得我們進一步深入發(fā)掘、考察。

遠望貴州山地村落，探索“貴州山水間的文明智慧”。 

本文系【地道風物】原創(chuàng)內(nèi)容

未經(jīng)賬號授權(quán)，禁止隨意轉(zhuǎn)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