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賽梅

這是一堂體現(xiàn)了“堅守與創(chuàng)新并重”的高中群文閱讀特等獎?wù)n例：

緊緊圍繞單元主題，重構(gòu)單元意義，在景、文、情的融合能力上，將哲理認知和新建加入目標，實現(xiàn)了語文教學目標的升華。

展現(xiàn)了較高的群文重構(gòu)能力。將教材的群文單線索加上“大我”與“小我”變成雙線索，同時篇目隱含廟堂和江湖人生環(huán)境，使意義更加多維而豐富。

緊密結(jié)合“文學閱讀與寫作”的任務(wù)項目，由讀到寫一氣呵成，讀寫互為因果，渾然天成。同時，教學資源貼近生活和學生認知，提升了學生的思維高度。

——評委組點評

如何將四篇頗有難度的文本進行組合，帶領(lǐng)學生完成“覽風景—閱詩文—觀人生—達萬物”的建構(gòu)過程，找到“景-情-理”融合、表達自我的寫作升階路徑？讓我們通過文字，重觀四川省2024年高中語文群文閱讀特等獎獲得者、巴中市恩陽中學李賽梅老師的精彩課例。

議題

隨物宛轉(zhuǎn)，與心徘徊——自然風景中的融情寓理

文本組合

史鐵生《我與地壇》，〔明〕鐘惺《浣花溪記》，〔宋〕辛棄疾《清平樂·題上盧橋》，〔清〕李鐘峨《巫峽》

年段

高一年級

議題解讀

本議題基于統(tǒng)編教材高中必修上冊第七單元“自然情懷”而設(shè)計，在把握文、景、情相融合的基礎(chǔ)上，加入哲理認知與新建，實現(xiàn)在風景中融情寓理的思維共識與表達應(yīng)用的學習目標。

本議題以教材為依托，進行“1+3”文本組合，引導學生將課內(nèi)感知和課外文本進行整合，四篇文本古今結(jié)合，在風景中融入“大我”與“小我”的哲理意義，并在教學過程中利用角色代入及情境寫作活動促進學生對景、情、理三者的思維建構(gòu)與讀寫結(jié)合。

教學過程

一、導入：覽風景，圖文回顧入自然

師：人生會遇到很多的風景，山川、草木、鳥獸、蟲魚……人們把它們寫進了詩文，也寫進了自己的人生。同樣，當我們看到與這些詩文中相似的畫面時，也會引發(fā)我們對風景的聯(lián)想。比如，這兩個畫面會讓你想到什么作品？

生1：圖二讓我想到了史鐵生寫的《我與地壇》。

生2：我想到了《荷塘月色》。

師：看來同學們對上學期學過的課文非常熟悉。大家再看，這是哪里？

生（齊答）：玉林西路。

師：當它疊加上小酒館，你會想到一首歌——對，趙雷的《成都》。這首歌讓許多青年都在玉林路的小酒館有了一次沉浸式的人生體會。老師今天也從人生的不同角度選取了4篇文章，組成一個關(guān)于自然風景的延伸的群文閱讀單元。

設(shè)計意圖

以課內(nèi)經(jīng)典篇目中的風景溫故，以趙雷的《成都》再度激趣，初步理解風景內(nèi)涵，引導學生感知人在自然中思考、因風景而聯(lián)想的文學藝術(shù)創(chuàng)作之思，在情景相生的基礎(chǔ)上感受議題的意義。

二、梳理：閱詩文，風景之中覓情思

文人觀山水自然，看見了怎樣的風景，產(chǎn)生了怎樣的聯(lián)想或哲思？教師引導學生對四篇文本進行梳理，提煉出“自然之景”“聯(lián)想之景（象）”“情（理）之句”，完成表格1。

師：我們在前置學習時發(fā)現(xiàn)，這些文章都有寫景抒情和抒發(fā)人生哲理的句子，我們按照自然之景、聯(lián)想之景象和哲理之句對它們進行了梳理?，F(xiàn)在大家以小組為單位，分享前置學習的成果。首先來看《我與地壇》。

生3：《我與地壇》里的自然之景有“坍塌的建筑”“野草荒藤”“昆蟲自在”“草木生長”以及落日。史鐵生由這些聯(lián)想到孩子的腳印、古柏的站立、無數(shù)個夏天、氣味的記憶。我覺得情理之句是“園子荒蕪但并不衰敗”。

師：好，請坐?！段遗c地壇》中還有哪些很有哲思的句子，誰能補充一下？

生4：還有這句“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這樣一個寧靜的去處，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

師：苦心安排，很好，請坐。史鐵生在與地壇的對話中進行了很多深沉而復雜的思索，類似這樣富有哲理的句子在文章中還有很多。

（師生完成表格梳理的第一行《我與地壇》）

師：誰來分享鐘惺的《浣花溪記》？

生5：這篇文章里的自然之景是“竹柏蒼然，隔岸陰森者盡溪”，作者聯(lián)想到“杜工部居”。表達情理的句子我覺得是“窮愁奔走，猶能擇勝”。

師：大家都找到這句話了嗎？翻開文章，一起讀一讀。（生齊讀：窮愁奔走，猶能擇勝，胸中暇整，可以應(yīng)世。）

師：表達哲理的句子在文章中有一個標識——

生5：鐘子曰。

（師生完成表格梳理的第二行《浣花溪記》）

師：我們再來看辛棄疾的《清平樂·題上盧橋》。作者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生6：他看到的自然之景是“清溪”“青山”，聯(lián)想到的景物是被青山與清溪包裹的平原。情理之句是“此地居然形勝，似曾小小興亡”。

師：我們一起讀這首詞。（生完成齊讀。）在這首詞里，我們看到辛棄疾于清溪的山谷之間看到了山、谷、水，他聯(lián)想到的是——

生6：古今陵谷茫茫，市朝往往耕桑。

師：所以作者聯(lián)想到陵谷與市朝間的這種變化。

（師生完成表格梳理的第三行《清平樂·題上盧橋》）

師：最后一篇是李鐘峨的《巫峽》。他是四川文學家，清朝翰林院庶吉士，也是清代辭賦的開創(chuàng)者。在他生活的那個時代，李鐘峨與其父親、兄長一起被稱為“三李”。誰來對這篇文本的內(nèi)容進行梳理？

生7：自然之景有“巫峽”“山崖”“水氣”“猿啼”，聯(lián)想之景有“神女”“靈旗”“騷人”“艷賦”。情理之句是“無窮懷古意，獨自向江村”。

師：你的語言很精煉，對這首詩的把握也很準確。

（師生完成表格梳理的第四行《巫峽》）

設(shè)計意圖

通過具體任務(wù)下的文本初讀，表格梳理“自然之景”“聯(lián)想之景（象）”“情（理）之句”，感受不同文本寫景與情理抒發(fā)之間的規(guī)律，為文本解讀及景、情、理的深入探究做鋪墊。

三、探究：觀人生，角色代入悟哲理

選取一個文本，代入作者身份，用第一人稱解讀文人當時對自然的感受，及在風景中思考的心路歷程。學生通過小組討論+角色扮演的方式，完成對作者所見、所感、所思的進一步解讀。

師：通過梳理我們發(fā)現(xiàn)，這幾篇詩文都將情、景、理緊密融合在一起。莊子曰：“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作者是怎樣做到的？讓我們代入作者身份，用第一人稱口吻說一說此時的“我”對自然（風景）的感受，以及面對風景時自己思考的心路歷程。大家有兩分鐘的分組討論時間，選出你們覺得最貼近的作者，并完成所選擇的作者內(nèi)心感悟。稍后，期待你們的精彩分享。

《我與地壇》小組：我扮演的是史鐵生。

我是第一次來到這地壇的，依循宿命的軌跡，在我人生本該得意卻陷入絕望的年頭里，我初逢這百年前輝煌，如今卻破敗荒蕪的地壇，我是注定來到這地壇的宮墻上、檐角旁，波斯的琉璃褪去昔日的光彩，卻和搖曳的風鈴交織一場古老的夢……

我總在這變與不變中思考什么是生命的真諦，生命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實，活法便是筆下的答案。在我日復一日去地壇里思索答案的同時，我也在一筆一畫寫下這個答案，我的答案總與這地壇有關(guān)。

《浣花溪記》小組：大家好，我是鐘惺。

我被派遣至成都為官，許多使臣都前來與我一同出游聚會，宴會上人頭攢動，喧囂嘈雜，他們互相作揖的動作十分的虛偽，吵鬧的環(huán)境令我心煩意亂……

次日清晨，我只身來到杜工部祠，祠堂外有杜公的肖像，陪伴他的碑文已模糊不可睹，但他于窮困之時仍安閑從容、憂國憂民的精神不朽。我雖不及他那般有高潔氣概，但這庸俗的朝廷也令我唾棄，反倒是清幽靜謐的環(huán)境更令我向往。只可惜如今沒有人與我為伴，沒有人與我同感，或許更多的人還是愿意在那城市茍且偷生。

師：感謝這位同學。后面這個小組準備演繹的也是鐘惺，所以我想采訪一下：前面這個小組演繹的鐘惺與你們理解的有沒有不同？

生8：在對于官場的感慨上，我們組和他們沒有太大的區(qū)別，比較貼合他們想表達的鐘惺。

師：你認為他們想表達的是什么樣的鐘惺？

生8：對喧囂宦海、人心險雜、趨炎附勢的的批判，想要逃離這樣的環(huán)境，擁有中國傳統(tǒng)文人的那種高潔。

師：感謝這位同學進一步豐富了我們對鐘惺的理解，讓我們看到浣花溪畔那個一邊仰慕杜甫的窮愁安然，一邊堅守高潔慎獨人生追求的文人形象。接下來的兩位文人，誰先來？

《巫峽》小組：我飾演的是李鐘峨。

我獨自走進這片土地、偉人屈原的故鄉(xiāng)。我獨自走向巫峽，洪流于心中奔涌，卻又好似被一帆障壁所限制……我停下駐足，聽猿聲哀鳴這聲音直穿云霄，與自然的氣息一齊充盈了我的心頭，雨如精靈般降臨于我的肩頭，輕舞著她的美颯風姿，為這場巫峽之夜獻上一支開場舞……但與來時不同的是，我一下?lián)碛辛艘还蔁o窮的力量，我心幡然，獨行也無悵。無論世間如何嘈雜，官場如何黑暗、腐敗，生活如何不如意，當我將再次豪邁地向前走去，江村也仍在那遠處。

師：你對于景物的描繪非常細膩，在這個文本當中，你想表明怎樣的人生態(tài)度？

生9：雖然風景看起來不是很美好，但只要我的內(nèi)心樂觀向上，就一定能活出自己的精彩。

師：我們聽到了一個關(guān)鍵詞——樂觀。我非常佩服這組同學的文本解讀能力。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基本查不到任何關(guān)于《巫峽》這首詩的注釋，這組同學卻能在意象和意境的領(lǐng)悟中感受詩人所處的環(huán)境，聆聽他的心聲。

詩人李鐘峨不僅以詩文見長，更以為官清正揚名于世，其父李蕃因為得罪權(quán)貴鋃鐺入獄，兄長也受了牽連，一生仕途坎坷?？磻T了官場的污沼，也知道前路的艱險，但李鐘峨依然勇敢地面對孤山艱險，勇敢擔當起匡世救民的家國責任。

如果說前兩位詩人在風景中“處江湖之遠，獨善其身”，李鐘峨所代表的就是“居廟堂之高，在風景中仍心憂其民”。最后，我們來看看辛棄疾在上盧橋又有什么樣的所思所想？

《清平樂·題上盧橋》小組：我現(xiàn)在是辛棄疾。

我看到清溪奔流，碧水洶涌，橫繞山嶺。我來到青山與溪流的環(huán)抱之中。被世人所遺忘的方寸天地，我見證文明被時間所磨滅，興衰被埋葬在地底，憶往昔，意氣風發(fā)，金戈鐵馬，鐵騎縱橫，戰(zhàn)無不勝，唉，喟嘆終究是滄海桑田。

生10：我想做一點補充，辛棄疾當時已年老體衰，國家正逢亂世，如果能加上對這方面的感慨就更好了。

師：辛棄疾在清溪的山谷間感慨歷史的興盛更替，這些感慨里潛藏著對國家、對自己壯志難酬的沉郁和惆悵。再回頭縱觀四位作者，他們在風景中或者凝練了自己的人生哲思，或者進一步砥礪了家國情懷，并在此過程中實現(xiàn)了由“小我”的個人完善到“大我”的精神升華。他們身處不同時代，有不同的生命樣態(tài)，但有一點相同，那就是都有同樣高貴的靈魂和對自然至真的感悟。

（師屏顯板書）

設(shè)計意圖

以情境化活動任務(wù)帶動學生對文本的細讀，深入體會并探究不同文人在文本中呈現(xiàn)的情景關(guān)系及融情寓理的思維過程，通過師生對話尋找文本的關(guān)聯(lián)性，感受文人在自然中洞察生命、歷史、宇宙、人生的規(guī)律與哲理，更在自然中實現(xiàn)個人哲思、砥礪家國情懷，以便學生下一步能自主歸納出在不同人生風景中哲理產(chǎn)生的統(tǒng)一性。

四、建構(gòu)：達萬物，融情寓理寫自我

在完成前述的梳理、提取、比較后，進一步整合提煉出由眼前之景到融情寓理的進階路徑。

01歸納路徑

師：作者用各種巧思，將情景理巧妙融合在詩文中，這啟發(fā)我們進一步思考：怎樣才能實現(xiàn)由眼前之景到融情悅理的進階呢？

生11：我總結(jié)出兩點，首先是景物襯托的氛圍要與人物內(nèi)心情感的取向相融，比如陰沉沉的天空可以體現(xiàn)我內(nèi)心的郁悶。其次是景物的狀態(tài)可以與人物的經(jīng)歷產(chǎn)生共鳴，比如初中課文《一棵小桃樹》里，小桃樹的遭遇就與作者經(jīng)歷的挫折相似。

生12：我覺得景中應(yīng)該有作者對某個事物的褒貶觀念，很多的景結(jié)合起來就形成了一種理論或者哲理。

師：也就是說，在描寫景物時我們已帶有一定的情感色彩，這些色彩就附著在景物中。

生13：我覺得要有足夠細膩的心思。同樣看一片花，心思細膩的人可能會聯(lián)想到此前的經(jīng)歷，比如懷念自己在這里度過的童年時光；而心思不細膩的人，可能只單純覺得花好看。

師：所以對感悟自然、產(chǎn)生聯(lián)想的能力是有要求的，就如王國維所強調(diào)要“寫真景物和真感情”。

生14：我覺得首先作者本人要有故事，然后看到眼前的景才會想到這些事。

師：你指的是人生閱歷，對嗎？那我們可能每天都在這一間小小的教室里，怎么去豐富自己的人生閱歷呢？

生15：通過書籍去認識世界。

師：是啊，腳步到不了的地方，我們通過閱讀去實現(xiàn)。所以綜合大家剛才的意見，我們可以做一個簡單的歸納：在寫自然之景時，其實內(nèi)心對它有一定的選擇，進行我們情感色彩上相照應(yīng)的描寫。在其中融入自己對自然的思考，并在思考中觀照自己，把內(nèi)心的情感寄托在景物上。

我們還可以進一步豐富自己的聯(lián)想，把文化、個性都融入其中，甚至可以達到對畫面和景物的重構(gòu)，上升到哲理的高度。所以這些文人在觀風景時就已經(jīng)寫出了自己人生的心聲，而我們也在閱讀和行走中不斷期待著未知的風景。

（師屏顯板書）

02寫作進階

師：李老師今天也為大家?guī)砹艘恍╋L景。第一處風景是李老師家鄉(xiāng)一棵生長在老墻夾縫中的黃桷樹。這棵樹被陽光和雨露無數(shù)次冷落，但它盤根虬曲就是為了挺直向上，去看墻壁之外、天空之上是什么模樣。

第二處風景是一個小視頻。當大多數(shù)人隨著人群的裹挾選擇了較為輕松的自動扶梯向上時，一名背包少年毅然走上了需要努力去攀登的臺階。有人就評論：“難走的路，從不擁擠?！?/span>

請大家用三分鐘的時間，選擇其中一處風景進行融情寓理的進階，展現(xiàn)你對風景的理解和思考。

短短100字可能寫不盡你對自然的思考，但足夠展現(xiàn)思想的光芒。

（學生完成定時習作并作展示，教師點評）

設(shè)計意圖

引導學生歸納關(guān)注自然，在自然中觀照自我，融情寓理，能在新的情境中完成景、情、理的聯(lián)想與建構(gòu)，實現(xiàn)思維進階和有深度的個性化表達。

03作業(yè)·延伸

師：我們見山見水見萬物，讀書讀景讀人生。請大家以“風景·洞見”為主題，用情景（理）交融的手法，寫一篇800字左右的文章，表達自己對自然的感受和思考。

也希望大家在寫作過程中能夠“隨物宛轉(zhuǎn)、與心徘徊”，在自然中既能遇見自己的輕盈與自在，也能遇見人生的深刻與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