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申在河南信陽，據(jù)說古代申、信通用，信陽即為申陽。南申篇中已經(jīng)說過，信陽之申的來歷有兩種說法，一說為周宣王所封，一種為楚滅南申后東遷信陽所致。因此，謝國故地也分別產(chǎn)生了河南南陽宛城和河南信陽兩種說法。但根據(jù)史料分析，東申為楚立較為可信。南陽之申在公元前688年被楚文王所滅后，與差不多時間滅亡的呂國一起成了楚國的邑，申人東遷到信陽，呂人則東遷到新蔡，分別稱為東申和東呂?！蹲髠鳌こ晒吣辍酚涊d，公元前583年，楚宋發(fā)生戰(zhàn)爭，楚軍得勝回國，令尹子重向楚共王索求申、呂兩地作為他的賞賜，楚王同意，當時管理申地的申公巫臣卻說申、呂兩地是楚國北方的軍事重地，用來抵御晉國和鄭國的入侵，況且申、呂之地也是楚國征兵的重要來源，如果被私人占有，就發(fā)揮不了作用了。一方面說明申、呂兩地在楚國軍事上的重要地位，也從一個側(cè)面說明申、呂是楚國兵源的重要補給地。

春秋之初，楚國逐漸強大起來，楚武王開啟北伐征程，南陽境內(nèi)的申國和呂國成了楚國的頭號兼并對象。南申被滅后，東申登上了歷史舞臺，并在春秋史上閃爍了將近兩百年。東申實際上是楚國的一個附庸，它的存在就是為楚國服務(wù)的，主要功能是向楚國提供兵賦及對荊北地區(qū)的戍守。楚國以優(yōu)厚的待遇利用申人驍勇好戰(zhàn)的傳統(tǒng)籌建了一支申軍，與附近以息人為主籌建的息軍合稱“申息之師”?！吧晗⒅畮煛痹诖呵镏匾獞?zhàn)役城濮之戰(zhàn)、邲之戰(zhàn)中都有出色表現(xiàn)，為楚國的霸業(yè)立下赫赫戰(zhàn)功，連晉國都要盡量避它?！蹲髠鳌敵晒辍酚涊d，楚晉邲地一戰(zhàn)大敗晉師，楚莊王稱霸，楚晉兩國關(guān)系破裂。楚莊王死后，楚共王繼位，公元前585年，楚國因為鄭國親近晉國而攻打鄭國，晉國前來支援，楚軍撤退。晉國見楚軍退兵，順便襲擊楚國的同盟國蔡國（河南上蔡縣西南），楚軍可能來不及調(diào)兵，遂調(diào)附近的申息之師前去應(yīng)戰(zhàn)，分別由公子申、公子成統(tǒng)領(lǐng)，晉國見楚軍來勢洶猛，只好逃回國去。

不過東申國在春秋晚期有過一次短暫的亡國，不知道出于何種原因。據(jù)《左傳·昭公十三年》記載：“楚之滅蔡也，靈王遷許、胡、沈、道、房、申于荊焉。平王即位，既封陳、蔡，而皆復(fù)之?！碑敵醭`王將許、胡、沈、道、房、申等國遺民遷入荊地，其國土置縣。后來楚平王即位，再次重封了這些國家，申國應(yīng)該也包括在內(nèi)。遷申入荊，這里的申當然是信陽之申了，也就是說楚靈王取消了東申等一大批江淮小國，將他們安置到了楚國內(nèi)陸。分析原因，可能是為了避免來自晉國和鄭國的危脅，楚國擔心自己的附屬國落入其它大國囊中。直到楚平王即位后，又根據(jù)形勢需要恢復(fù)了這些小國，當然也包括東申國。東申再次復(fù)國是在公元前529年。

東申國最后的命運如何不得而知。進入戰(zhàn)國，東申國故地在楚國末落時期也曾發(fā)揮過重要作用。《戰(zhàn)國策·莊辛謂楚襄王曰》記載：“秦果舉鄢、郢、巫、上蔡、陳之地，襄王流于掩城陽?！狈衷?78年，秦國一舉攻陷楚國的鄢、郢、巫、上蔡、陳等地，楚國面臨滅頂之災(zāi)，楚頃襄王流落到城陽避難。城陽，就是信陽，今信陽境內(nèi)有楚王城，據(jù)說當時楚頃襄王就在這里成立楚國的臨時政府，不久向東遷往陳縣（今河南淮陽），但在信陽期間在莊辛的輔助下收復(fù)了部分失地。

《史記·春申君列傳》記載：“考烈王元年，以黃歇為相，封為春申君，賜淮北地十二縣。”黃歇是戰(zhàn)國四公子之一，黃國（今河南潢川縣）人，楚考烈王即位后拜為相，封春申君，賜淮北十二縣，包括河南信陽古東申，并以信陽之申為號，足見淮北十二國中以申國為影響最大。十五年后，春申君“并獻淮北十二縣，請封于江東?！奔词迥旰蟠荷昃侠U封地，請求改封于江東，即吳地，于是又將申國文化輻射到江東。今天江蘇以東地區(qū)許多地方都以“申”命名，猶其上海別名申城，其境內(nèi)還有不少帶“申”地名，比如黃浦江即為申江、春申村等等。

南申

南申和西申一樣存在爭議，后世文獻對兩申記載混亂，已經(jīng)很難厘清。這里集中了幾種主要說法，供大家參考。西申國在周室東遷后消聲匿跡，推測可能也隨之東遷，起初在鄭國附近，后消亡，其遺民并入南申國?！蹲髠鳌の墓四辍酚涊d：“公壻池之封，自申至于虎牢之境?！倍蓬A(yù)注：“申，鄭地?！痹诮窈幽蠝铌柺形鞅币粠?，說明新鄭一帶的古鄭國之地也有一個申地，這個所謂申地很有可能跟與周室以及鄭國一起東遷而來的西申有關(guān)。當時申伯聯(lián)合鄭武公、秦襄公、衛(wèi)武公、晉文侯在洛陽共同扶持周平王，申伯選在東周王畿以東立足根基符合政治需要。由于申國與鄭國相鄰，又是同一條戰(zhàn)線上的同盟國，在此期間申鄭兩國很自然的想到聯(lián)姻以穩(wěn)固自己的勢力。《左傳·隱公元年》記載：“鄭武公娶于申，曰武姜。”在周平王即位十三年后，鄭武公娶了申侯之女，這個武姜就是后來鼎鼎大名鄭莊公的母親，鄭國能在東周之初率先崛起跟與申國聯(lián)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當然，鄭武公娶的申女也有可能來自南陽之申，根據(jù)文獻，南申由周宣王所封，古籍中記載的周宣王改封母舅申侯到謝，謝在河南南陽市宛城區(qū)。《詩經(jīng)·崧高》一詩中詳細介紹了宣王改封申伯到南疆謝地的全過程，其中有詩：“申伯信邁，王餞于郿。”申伯臨行前，周宣王親自在郿地為他餞行。郿地，在今陜西眉縣，位于西申國的老巢鳳翔東南部，宣王在此餞行，或可說明當時宣王在西申之地，此申伯應(yīng)該就是西申伯了。西申國是鎮(zhèn)守周王畿西陲的門神，宣王將西申國改封到南陽，目的也是為了借申國鎮(zhèn)守南疆，應(yīng)該不可能撤消原來西申的封地。

南陽出土申國中偁父簋銘文

但是有說法認為南陽之申早在西周初期已經(jīng)存在，持這種說法的是為了證明引西戎亂周的申侯是南陽之申，而將西申歸為與周室對立的申戎，依據(jù)是《古本竹書紀年》記載：“（前789年，周宣）王征申戎，破之?！逼鋵嵨魃旰蜕耆质峭耆煌膬蓚€概念，申戎是對該支戎人的統(tǒng)稱，而西申僅僅是申戎的一支，但他們的文明早已脫離戎人的習(xí)性。應(yīng)該說申戎由西申國管轄，但申戎畢竟尚未完全開化，桀驁不馴，常與周王室作對，于是周室中興后的宣王發(fā)兵攻打，申戎大敗，從此乖乖退回隴西，而這可能為后來申侯順利引戎人入關(guān)創(chuàng)造了條件，更為后來犬戎亂周埋下了伏筆，

南陽出土申國中偁父簋

另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南陽境內(nèi)挖掘了一座西周早期（一說西周晚期到春秋早期）的墓葬，出土不少銅器，其中兩銅簋銘文有“南申伯”字樣，是不是可以證明西周早期時南申國已經(jīng)在南陽安置了？筆者認為有可能。其實南陽境內(nèi)除了南申國，還有一個與申國同姓的呂國，根據(jù)甲骨卜辭，呂國的始封地也不在南陽，而是從山西呂梁地區(qū)南遷過來的。申國和呂國在西周時期是分別替周室鎮(zhèn)守西陲和北疆的諸侯國。兩國都是大族，且出自同宗，與周族關(guān)系密切，擔任王室重要職務(wù)，不說申侯有著強大經(jīng)營西陲的能力，呂侯制定《呂刑》，足見申侯和呂侯在西周歷史上舉足輕重的地位，他們深得周王信任，其族系被再封到南疆繼續(xù)為王室服務(wù)也不是沒有可能。南陽地處南北之中，是連接南北的戰(zhàn)略要地，西周之初各代周王已極積經(jīng)營南土，周昭王更是數(shù)次南征，至死不還，而南陽是周王經(jīng)營南土的最佳根據(jù)地，周王將申、呂兩個重要親信之國再封此處合情合理。

如果說西申是申戎，與周室聯(lián)姻的申伯是周初已封的南陽之申，那周宣王改封申伯到謝又是怎么回事？于是又有了另一種說法，那就是宣王改封申伯到謝地的是信陽之申，也就是東申（南陽以東），所以信陽也叫申城。那么謝地當在信陽了，信陽的謝地又在哪里？就在信陽平橋區(qū)，那里有個古城遺址就是申伯改封后的謝國故地。當然，關(guān)于東申的來歷不止這一種說法，更普遍的是根據(jù)《左傳·莊公六年》記載，公元前688年，楚文王伐申回國，回來時還一并滅了鄧國。鄧國在今河南鄧州、新野一帶，從地圖上看，楚國要伐申確實得過境鄧國，與東面的信陽絲毫不沾邊，說明楚文王所滅申國就是南陽之申，而并非信陽之申?！独ǖ刂尽氛f：“楚滅申，遂為楚邑?！奔礊橥鸪?。楚文王滅南陽之申后，將申人遷入信陽安置，即為東申，這是楚國一慣的作風(fēng)，似乎也有可能。申人在信陽得到安置后，與息人成了鄰居，楚國在這兩地以優(yōu)厚待遇大量征召壯丁，籌建軍事武裝，這就是春秋史上著名的“申息之師”?！吧晗⒅畮煛笔浅鴸|北部的一支強師勁旅，在楚國軍事史上有過濃墨重彩的一筆。

西申

周族的興衰史與一個氏族緊密相關(guān)，那就是申，《竹書紀年》中有“王征申戎”的記載，申人出自西戎，最早活動于陜甘地區(qū)，自從與周族聯(lián)姻后，這一支戎人便從戎群中脫離出來，形成一支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各方面都有別于戎人的獨立族系，他們先進的文明體系已不再屬于戎的級別，因此說申戎是戎人是不恰當?shù)?。西戎是對西部犬戎的統(tǒng)稱，其部支族類非常之多，申族出自哪支戎人？《史記·秦本紀》記載：“（西）申侯乃言（周）孝王曰：'昔我先酈（驪）山之女，為戎胥軒妻……’”酈山，即酈戎，古申國出自酈戎，酈戎為西戎之別，在酈山者。所以，《左傳》中稱申人也叫“申酈”?！秶Z·周語》說：“申呂雖衰，齊許猶在?！鄙?、呂、齊、許為同姓之國，俱出姜姓，合稱四岳。又云“齊許申呂由太姜。”是說因太姜而得封，太姜是古公亶父的正妃，文王祖母，因賢德而聞名。申人與周族世代聯(lián)姻，申國國君一直在王室擔任要職，因其地處戎人進入中原的門戶，牢牢鎖住犬戎的入侵，為周族的興起以及西周建立后的江山穩(wěn)固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歷史上的申國有西申、南申（今河南南陽市宛城區(qū)）、東申（今河南信陽市一帶）之分，族系、政治非常復(fù)雜。南申、東申的歷史基本集中在春秋時代，其受封較于西申晚，西申至少在西周之初已經(jīng)存在，《國語·周語》韋昭注：“申呂為四岳之后，商周之世或封于申?！钡魃甑牡乩砦恢靡恢笔莻€謎。根據(jù)《逸周書·王會解》記載：“成周之會……西申以鳳鳥者。”成王在成周舉行諸侯會盟，西申國向周人進貢鳳鳥。諸侯國向天下共主進貢物品必以國中特產(chǎn)，可見西申盛產(chǎn)鳳鳥?！端?jīng)注》說，雍縣有鳳臺，相傳在秦穆公時，有簫史者善吹簫，能引鳳止，穆公之女好之，于是穆公為女兒筑鳳臺居之。雍縣在今陜西鳳翔以南，雖是傳說，必也有所依據(jù)，很有可能西申封地在此一帶。

申的甲骨文

“申”的來歷可能跟閃電雷鳴的自然現(xiàn)象有關(guān)，“申”與“電”甲骨文為同一字，為閃爍之形，“申”可能是“電”的本字，后分離出“電”和“雷”，“申”的本義消失。“雷”的甲骨文從“申”，兩邊各多了一個圓球狀，類似于正在運行的陰陽八卦，表示它是在陰陽交匯的狀態(tài)下所發(fā)生的一種自然現(xiàn)象。明代《字匯》解釋說：“陰陽以回?。ㄗ兓┒衫祝陨晷梗▋A泄）而為電?！惫湃藢μ煜騺硎蔷次返模鐾撂掌骰蚯嚆~器表面多有一種像漩渦一樣被稱為“云雷紋”的裝飾，據(jù)考證云雷紋最早出現(xiàn)在新石器時期，盛行于商周時代，據(jù)說這是古人對云雷之神崇拜和敬畏以及驅(qū)邪避害的象征?！吧辍被蚋湃顺绨堇纂娺@種神秘現(xiàn)象或敬畏天神的祭祀活動有關(guān)。

雷的甲骨文

歷史上的西申國非常厲害，我們都看過《封神榜》，商紂王艷詩戲女媧，女媧一氣之下放出三個尤物搗毀了五百多年的商王朝。這個西申國也有女媧的能耐，他一手掌控著西陲，控制著關(guān)外各種犬戎妖孽，實力大的連周王都怕他，他高興了，周室就安寧，他不高興，天子的王位就搖搖欲墜。我們應(yīng)該聽說過西周末年“西戎亂周”，兩百七十余年的西周基業(yè)被犬戎毀得一干二凈，殊不知這些犬戎妖孽就是西申國放出來的。周幽王不識趣，沒將申侯放在眼里，要廢掉他的外甥，申侯一氣之下放犬戎入關(guān)，幽王因此亡國喪命。

而相比周孝王就高明得多了，根據(jù)《史記·秦本紀》記載，秦國始封君非子是大駱的兒子，因替周人養(yǎng)馬而得以分封，但在分封前有過一個小小插曲。原來非子并非嫡子，大駱的嫡子是成，成的母親是申侯的女兒，申侯聽說周孝王要將非子立為嫡子，也就意味著要廢掉自己的外甥成，非常著急，對周孝王說：“從前我的祖先酈山之女嫁給大駱的先祖戎胥軒，生了中潏（yù），因為這層親戚關(guān)系我們歸順于周，一起負責(zé)守衛(wèi)西陲，西陲得以安寧。如今我們申人再次與戎胥軒的后代聯(lián)姻，生下嫡子成，我們強強聯(lián)手使附近的西戎全部歸順，天下太平，您方得以坐享王位，如今您為什么要廢掉他呢？”言外之意就是廢了我的外甥，等于得罪了申人，我們申人是西戎的領(lǐng)頭羊，控制著犬戎的一切活動，萬一申人不服，西陲就有可能不保了，您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吧。申侯的這一番話可謂一記殺手锏，識得大局的周孝王經(jīng)過一番權(quán)衡，最終沒有廢申女兒子成的嫡子地位，以此安撫西戎。

西申是西周王室西部的門神，對西周王朝的興衰起到關(guān)健作用?！拔魅謥y周”后，西周滅亡，申侯為了對抗周攜王拉攏世代聯(lián)姻的秦國、衛(wèi)國、晉國、鄭國等勢力擁立自己的外甥宜臼，并在二十年后勝出。照此推測，西申國此時應(yīng)該還在，不過因為鎬京被毀，后來又被周平王賜給了秦部族，周室東遷，當時有許多王畿之國一起東遷，比如鄭國，西申國很有可能也跟著東遷了，或被并入了南申國。據(jù)《左傳·隱公元年》孔疏：“申之始封，亦在周興之初，其后申絕。至宣王時，申伯以王舅改封于謝。”按孔穎達的說法，西申在西周時就已絕嗣，到宣王中興后才得以改封，封地在商代謝國故地，也就是我們熟知的南申。照此說，引西戎亂周的申伯為南申了，《古本竹書紀年》載：“平王奔西申，而立伯盤為太子?！庇姓f法認為此西申實為南陽之申，也就是南申，是相對信陽之東申而言。不過地緣政治告訴我們引西戎入關(guān)的西申不可能在南陽，況且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南陽市境內(nèi)曾出土銅器，明確注有銘文“南申伯”字樣，顯然南申不可能是史書中記載的西申，更不可能是平王出奔的西申。

何國

何氏是一個古老的姓氏，傳說帝舜南巡蒼梧之野，曾寄宿在何氏部落。何族的來龍去脈不太清楚，具體分布地點也是個謎，據(jù)東漢王符《潛夫論》中說：“歸姓胡、有、何……此皆大吉（太古）之姓也?！卑赐醴恼f法，何氏出自歸（夔）姓。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山東鄒平市丁公遺址出土了一枚刻有文字的陶片，李學(xué)勤考證為：何父以夔犬。何、夔并列，估計兩者確實有關(guān)系。此陶片的年代為夏朝時，推測該地在夏時有一支何氏族人在此定居。相關(guān)何族的傳世銅器不少，比如商周時期的“何尊”、“何父乙卣”、“何父癸卣”、“何馬觚”、“何爵”等等。

丁公陶文

“何”的甲骨文看上去像“一個人肩上扛著戈”的樣子，不知是正在操練還是出征途中，反正給人一種雄赳赳氣昂昂的感覺。但這恐怕不是“何”的本義，“何”的本義可能跟“荷”有關(guān)，荷是一種水生植物，就是蓮藕，肩上扛著的可能是“鋤”，何氏族人扛著鋤去挖藕的象形。有說法認為早期何部族遍地蓮藕，族人以食藕為生，手持長鋤或肩扛長鋤去挖藕是何氏部族的生活寫照。故“何”成為該族族名，并引申出一層“扛”的意思。又有說法認為何人是最早發(fā)明扁擔的部族，《說文解字》說：“何，擔也?！保缈傅囊馑?，成語荷槍實彈，投袂荷戈都跟軍事有關(guān)，可見荷通何，“荷”向軍事用詞的演變是后來的事，現(xiàn)在“荷”仍具備何“肩扛”的初始意義。

何的甲骨文

據(jù)推測，何氏部族族系龐大，勢力很強，立國較早，到商朝時已成一方強國，成為商的死敵。卜辭：“貞：令良取何?！绷?，商代良方，效命商王，何方大概在武丁時被徹底征服，成為商的附屬國。商王在何地辟有田獵，并分派大量的芻和羌在何地勞動?！岸∷炔?，爭貞：乎取何芻?！薄ⅰ柏懀汉尾黄湟郧??！边@些卜辭說明商王將大量何人發(fā)配為何芻或羌，為其搞生產(chǎn)或者充當犧牲品，何芻受不了無休止的體力勞動，經(jīng)常有逃跑現(xiàn)象。何方族系繁多，族人驍勇善戰(zhàn)，要管理這些族人必須得有武裝。卜辭：“貞：令寧以射何必卒？”、“戍何弗雉王眾？” 戍何、射何，戍和射都是軍事上的用詞或武官官職名，說明何方配有商王的部隊，一用來管束那些搞生產(chǎn)勞力的何芻，以防造反；二用來防御他國入侵。因為何地還會經(jīng)常遭遇附近強族的攻擊，卜辭“壬辰卜：方其敦見何？”、“貞：方其敦見何？”這里的“方”應(yīng)指方方，方方是個擅戰(zhàn)之國，勢力范圍較廣，一直跟商王朝作對，敦是侵犯之意，方方入侵何方。

何尊

何方在商朝后期與商王關(guān)系比較融洽，卜辭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何貞”，即貞人何，負責(zé)替商王占卜。何方的結(jié)局又顯得撲朔迷離，商末大板蕩時其最終去向不得而知。上世紀六十年代初陜西寶雞出土了一件銅器“何尊”，122字銘文詳細記載了周成王籌劃營建東都成周（洛陽）的事，對武王進行了隆重的祭祀，并在京室中賞賜了宗小子何（宗小子何可能主持了這場祭祀），銘文證實該器物為一個叫“何”的宗小子所有。商周時代的“小子”較為復(fù)雜，沒有特定的說法，一般有官職或非官職之分，但縱觀甲骨文或銅器中的所有“小子”，似乎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受到天子的特別寵幸，有資格擔任主祭或其它重要職務(wù)，也有天子對宗室或非宗室下屬的親昵稱呼。但“小子”必定是該支族氏的大族長或該諸侯國的國君?！昂巫稹便懳挠涊d了周王對來京覲見天子的何小子的一段訓(xùn)誥，類似《尚書·酒誥》中文王對小子的誥教，可以確定該宗小子是該支何族的大族長或者何國的國君，該支何族或何國必定與商代何方有承續(xù)關(guān)系。

何尊銘文“中國”

不過這個宗小子何是與周王同宗的姬姓還是商代何方其中的一支已經(jīng)無法確定。“何尊”有銘文：“昔在爾考公氏，克逨文王?！贝笠馐俏羧漳悖ê危┑淖嫦茸冯S周文王。根據(jù)銘文，商末時這個何的祖先曾效命于文王，可以推測，商末何方有兩種結(jié)局，一種是投靠了周文王，何人利用其軍事上的優(yōu)勢為周部族滅商立功受封，與周人保持緊密聯(lián)系；另一種是何方堅持維商，被周人所滅，故地改封為追隨文王滅商的周宗子弟，無論哪種，何國在西周時還存在。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何尊”是至今“中國”一詞的最早出處，不過當時的“中國”范圍僅僅指以成周洛陽為中心的伊洛流域。銘文中有“宅茲中國，自茲乂民”，大意為以此地（洛陽）作為天下中樞，輻射四海，統(tǒng)治萬民。

剛國

《殷周金文集成》錄有周初銅器“剛劫尊”和“剛劫卣”，證明西周初期有一個古剛國。古剛國則承續(xù)于商代剛方，卜辭中有提到。“甲戌貞，王令剛裒（póu）田于贏?！币馑际巧掏趿顒?cè)ラ_發(fā)嬴地的農(nóng)業(yè)。剛即為剛方，嬴地在哪？根據(jù)《左傳·桓公三年》記載：“公會齊侯于嬴?！惫?09年，齊魯通婚，在嬴邑會盟。嬴邑在今山東濟南萊蕪區(qū)境內(nèi)，春秋時是齊國邊邑，歷代為軍事重鎮(zhèn)，漢初時韓信破齊曾在此激烈一戰(zhàn)。陳絜《卜辭京、鴻地望與先秦齊魯交通》認為春秋嬴邑與商代嬴地有關(guān)，恐為一地。按卜辭，商王使剛?cè)巳ネ亻_發(fā)農(nóng)業(yè)，說明剛方靠近嬴地，嬴地還是塊處女地，尚未開發(fā)，商王對剛?cè)朔浅Ｐ湃危瑒側(cè)艘采瞄L耕種，可見剛方與王室之間的關(guān)系密切。

“剛”的甲骨文是一種帶有網(wǎng)兜的捕器，傍邊還有一支長柄鉞斧，是布網(wǎng)持刀的象形?！皠偂眮碓从卺鳙C工具，專以獵捕大型動物。可能古人的網(wǎng)材質(zhì)不牢，容易被野獸掙破逃脫，所以只好一手持網(wǎng)一手持刀?？梢岳斫鉃槿鼍W(wǎng)誘捕野獸，等野獸落網(wǎng)，速以持刀斷網(wǎng)，刺殺獵物，免去掙扎網(wǎng)破而一無所獲，當然也為了避免遭到反擊。以狩獵工具命名的國族名不在少數(shù)，像畢國、羅國等，早剛族人擅長獵捕，在實踐中發(fā)明這種捕器。后來運用在軍事上，將士們上陣殺敵，必一手持戈，一手扶盾，“剛”或許是后世“矛盾”的雛形。

剛的甲骨文

那么剛方的地理位置在哪？其實古籍中就有剛山剛水的記載，《山海經(jīng)·西山經(jīng)》：“（涇水之西）剛山，多柒（漆）木，多琈之玉。剛水出焉，北流注于渭?！卑瓷鲜鲇涊d，剛水是渭水的支流，涇水渭水在西北部，但卜辭中顯示剛方應(yīng)該在殷東。據(jù)《史記·穰侯列傳》記載：“昭王三十六年（前271年），相國穰侯言客卿灶，欲伐齊取剛、壽，以廣其陶邑?！碧找厥乔貒囊粔K飛地，穰侯魏冉受封后，為了擴充自己的封地，決定兼并附近的剛、壽兩地。剛邑，在山東寧陽縣堽城鎮(zhèn)，境內(nèi)有剛邑故城遺址；壽邑，據(jù)清代《讀史方輿紀要》說春秋為齊國良邑，戰(zhàn)國時改為壽，漢時為壽良、壽張（非今陽谷縣之壽張）；陶邑，在今山東菏澤市定陶區(qū)。

但《史記》記載的“剛邑”到底是不是商代之剛方還值得探討，其實春秋戰(zhàn)國時魯豫交界還有一個帶“剛”的地名，《戰(zhàn)國策·秦策四》記載：“（趙人）筑剛平，衛(wèi)無東野，芻牧薪采，莫敢窺東門。”剛平為趙衛(wèi)邊界，趙人筑剛平城是為了侵略衛(wèi)國。結(jié)合古今地圖推測，剛平在今河南清豐縣西南一帶，位于殷都安陽附近，屬殷東地區(qū)，理論上也有可能是商代剛方所在地。而且它更靠近殷都安陽，便于商王調(diào)遣，更符合卜辭中記載商王與剛方之間的親密關(guān)系。

周初銅器《剛劫尊》銘文記載：“王征蓋（奄），錫剛劫貝朋?！背赏鯐r東夷叛亂，在周公旦輔佐下降服奄國（山東曲阜一帶）等東夷諸國，周王賞賜剛劫貝朋。筆者以為商代剛方的地理位置在殷都安陽附近的剛平更有可能，即今河南清豐縣西南一帶。商代剛方的結(jié)局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商末動亂時被周族擊破，被周人“帥其宗氏，輯其分族，將其類丑”，隨殷民六族遷到山東寧陽縣堽城鎮(zhèn)，受大族長魯國統(tǒng)一管轄；還有一種是商末動亂中剛方及時站隊，投靠周部族，從而避過一劫，但由于殷畿之地安陽一帶包括剛方成了殷商遺民的集中營，周人將剛方安排到山東寧陽縣堽城鎮(zhèn)，重新冊封。

春秋剛邑故城遺址

成王時爆發(fā)“三監(jiān)之亂”，剛氏一族因沒有參與東夷叛亂，也許還助周平亂立下戰(zhàn)功，因此得到周王的貝朋獎勵。從出土銅器可以看出，西周時剛國仍然存在，但它何時消亡卻是個謎。今山東濟南有鋼城區(qū)，可能也跟剛?cè)嘶?/span>動有關(guān)，從各地帶“剛”地名推測，剛部族在漫長的歷史演變中經(jīng)歷過不斷遷徙和擴散，應(yīng)該是一支很有生命力的強宗大族。剛部族最初的發(fā)源地到底在西部還是東部已經(jīng)很難確定。剛國之后有剛姓，是現(xiàn)在剛姓的主要來源。

喪國

甲骨卜辭中有一個頗為詭異的古國：喪國，是商的附屬國，主要功能是農(nóng)業(yè)和畜牧業(yè)的開發(fā)。喪方的地理位置有兩種說法，一為殷東說，二為殷西說。根據(jù)以下一組卜辭：“……在喪貞：王田澅（畫），逐……”、“……卜，在濼貞：王田，逐……”、“已酉卜，在濼貞：今日王步于喪，亡災(zāi)。”、“庚戌卜，在喪貞：今日王步于香，亡災(zāi)?！鄙掏踉趩实刎憜枺瑢⑷ギ嫷靥铽C；又在濼地貞問，商王在濼地田獵的情況；然后在濼地再次貞問，今日商王將前往喪地能否順利；接著又在喪地進行貞問，今日商王將去香地能否順利。

以上卜辭涉及到四個地名：澅（畫）、樂（濼）、喪、香。《孟子·公孫丑下》：“孟子去齊，宿于畫（晝）。”《水經(jīng)注》：東去臨淄城十八里，有澅中，因澅水而得名。齊有畫邑，東漢劉熙注：畫邑為齊西南之地。也是臨淄西南之地?！蹲髠鳌せ腹四辍酚涊d：“公會齊侯于濼?！睘T（luò），因濼水而得名，濼水在齊魯之間，《水經(jīng)注》載：“濼水出歷城縣故城西南?！笔酋劳蝗脑搭^。濼，在今山東濟南市歷城區(qū)。商王的田獵區(qū)大多毗鄰連綿，巡視起來也比較方便，經(jīng)常會一地連著一地。組卜中四地很顯然也是緊密相連的。商王在喪地貞問畫地（臨淄西南）的情況，又在濼地（濟南歷城區(qū)）貞問喪地的情況，根據(jù)陳絜、趙慶淼《泰山田獵區(qū)與商末東土地理》推測，商代喪地在畫地與濼地之間，即山東臨淄與濟南之間。

喪的甲骨文

桑的甲骨文

而馮時《喪、噩考——兼論喪禮的形成及其意義》則通過追溯“喪”字的來龍去脈推斷商代喪方在山西鄉(xiāng)寧縣境內(nèi)?！皢省钡某跏家饬x跟“死人、喪事”并沒有直接關(guān)系，“喪”源于“?！?，“喪”的甲骨文有“桑木”之形，據(jù)說跟遠古時期族人崇拜桑木有著密切聯(lián)系。古代經(jīng)濟以農(nóng)桑為本，桑業(yè)為古人重要作業(yè)，《詩經(jīng)·定之方中》：“降觀于桑?！薄睹姟氛f：“說于桑田，教民稼穡，務(wù)農(nóng)急也。”可見古代農(nóng)桑的普遍與重要性。又說：“地勢宜桑，可以居民。”說明古人選擇居地往往以“地勢宜?！睘闇蕜t，可以種植桑木的地方必然適合居家，宜居之地也必然會種植桑木。桑樹的功能無須再贅述，桑葚、桑葉、桑根、養(yǎng)蠶、治病等等，是古人絕對的經(jīng)濟之柱，它能成為遠古族人崇拜的對象絕非偶然。桑木是族人生活無憂鎮(zhèn)宅安家之神樹，于是又多了一層“居家安寧”的象征。《易經(jīng)》里面有“苞桑之固”的說法，意為根深柢固。

桑葚

那么“桑”又是怎么跟“喪”聯(lián)系起來的？這可能跟當時的喪葬風(fēng)俗有關(guān)。傳說古代虞祭時的神位是用桑木制作的。虞祭也就是喪祭，喪祭就是卒哭而祭，即俗稱的哭喪。父母作為家中的頂梁柱，父母亡故，對子女來說猶如喪失了家，古人把沒了“家”（無父無母）的人稱為喪家之犬，或許這就是父母愛稱自己兒子為“犬子”的來歷。父母亡故，犬子要喪祭，這也是“哭”的來歷。跟桑樹并稱的叫“梓”，梓即梓樹，梓木質(zhì)地較硬較密，古人多用它來制造棺木，比如天子諸侯的棺木叫梓宮。當然，梓木也可以用來制作各種器皿?！对娊?jīng)·小弁》：“維桑與梓，必恭敬止?！北硎驹娭兄魅斯珜ιｈ鞯木粗亍Ｋ^的喪禮就是安葬先人，召魂而歸，神位安于祠堂，使家族“安寧”這樣一個過程。這應(yīng)該是古代從“?！钡健皢省钡陌l(fā)展過程。所以“桑”、“喪”往往跟“安”、“寧”、“吉”等象征美好的字義聯(lián)系起來。杜預(yù)《集解》：“平陽北屈縣西南有采桑津。”北屈縣，今山西吉縣以北；采桑津，《左傳·僖公八年》記載：“晉里克敗狄于采桑?！惫?53年晉國人里克大敗狄人于采桑，即史書上所說的“采桑之役”。這可能就是“鄉(xiāng)寧縣”、“吉縣”之名的來歷。采桑，今山西鄉(xiāng)寧縣以西，商代喪方或在此一帶，據(jù)說今吉縣、鄉(xiāng)寧縣一帶還有不少帶“桑”地名。喪地族人或許是一個擅長植桑開發(fā)利用桑業(yè)的部族。

桑林

按字義的發(fā)展軌跡解釋商代喪方的地理位置似乎也有一定道理，不過卜辭中與喪方密切相聯(lián)系的諸如畫、濼、香等幾個地名卻無處安放，沒有蛛絲馬跡可尋，故喪方落地山西鄉(xiāng)寧縣還得商榷。當然，也不排除喪方最初確在鄉(xiāng)寧縣、后由西向東遷徙的可能，事實上，東土的許多方國都是從西方逐步東移的。喪方在卜辭中的記載極少，功能也局限于作為商王朝的田獵區(qū)，而且并沒有涉及到重大事件，使喪方歷史不是特別清晰，最終去向也成了謎。喪國之后有喪氏，形成喪姓，這是一個罕見的姓氏，但確實存在。

薄姑國

薄姑，古籍中也寫成蒲姑、勃姑、亳姑等，流落美國的著名銅器“周公方鼎”銘文中有“専古”，即為“薄姑”的簡寫。《今本竹書紀年》中說“太戊五十八年，城薄姑?！碧焓巧坛诎舜?，這是有關(guān)薄姑國的最早記載。薄姑國歷史悠久，根據(jù)《左傳·昭公二十年》晏子對齊景公所說的話，我們可以得知，這個地方最早是爽鳩氏（少昊時封國）的地盤，爽鳩氏覆滅后，由季荝（cè）氏（夏朝封國）替代，季荝氏之后由逢伯陵氏（商初時封國）繼承，逢伯陵氏之后由蒲姑氏（商中期后封國）延續(xù)，蒲姑氏亡后由姜太公（周初）接手。這段信息為我們梳理了薄姑國的前朝興替始末，以及淪為齊地的最終歸宿。薄姑國的地理位置說法頗多，但大多認為在今山東博興縣東北一帶，境內(nèi)有蒲姑城。

蒲姑城遺址

薄姑的由來至少也有兩種說法，一種為“薄”通“亳”，《荀子·議兵》：“湯以薄、武王以鎬，皆百里之地?！闭f明薄姑與商亳之間的密切聯(lián)系?！墩f文解字》：“薄，林薄?！敝覆菽窘诲e叢生；孛（bó），也指草木茂盛，后加“力”為“勃”來表示生命力。故薄、孛、勃的意義也是相通的。傅斯年《夷夏東西說》認為早期薄姑國經(jīng)濟發(fā)達，國人擅長經(jīng)商，憑借依河傍海的地理優(yōu)勢，成為殷商時期的東方海港大都會，勃海，也即由此而來。卜辭中有“亳賈”的記載，“亳賈”念bó gǔ，似乎跟薄姑也有某種聯(lián)系。另一種說法認為薄姑即鵓鴣（bó gū ） ，是一種鳥名，類似現(xiàn)在的鴿子，也叫布谷鳥，名字根據(jù)其咕咕叫聲音譯而來。陸游有詩《春社》：“桑眼初開麥正青，勃姑聲里雨冥冥?！?東夷部落多以鳥為圖騰，奄國也有自己的鳥圖騰，即“鵪”；薄姑國的最早主人爽鳩氏也有自己的鳥圖騰，《左傳·昭公十七年》中有“爽鳩氏，司寇也”的記載，杜預(yù)注：“爽鳩，鷹也，故為司寇，主盜賊?！钡弥F氏或以鷹為圖騰。

鵓鴣

薄姑國地處勃海之濱，緊臨濟水、黃河，水利條件便捷，資源充沛，農(nóng)業(yè)、海航業(yè)發(fā)達，薄姑國的牲畜、魚鹽、桑麻、絲帛、占卜用的龜甲、各種飾品、貝串貨幣等通過發(fā)達的航運系統(tǒng)源源不斷輸送到商王畿地，為維系后期商王朝行政機器的運作有過一定的作用。但到了商朝晚期，薄姑國與商王室之間可能起了矛盾，有研究認為薄姑國趁商王討伐東夷之際，想脫離商王朝的控制，引起商王猜忌。薄姑國看似依然對商王朝忠心耿耿，卻在商末大板蕩時期為了自保三百六十度大轉(zhuǎn)變投靠了周部族，被僥幸存留。直到成王時“三監(jiān)之亂”爆發(fā)，薄姑與奄國等東夷強國領(lǐng)銜十七國起兵反叛，周公東征討之，三年而定，滅國五十，許多東夷強國在這次動蕩中覆滅，薄姑國也不例外。薄姑國亡后，周人對它嚴厲懲罰，與奄國一起采取絕其祀，毀其社，遷其民的策略，致族人傷亡慘重，幸存者則流散各地。后薄姑國成了齊國的領(lǐng)地，《史記·周本紀》記載“召公為保，周公為師，東伐淮夷殘奄，遷其君薄姑?！敝苋藢⒀賴鴩旱奖」玫兀升R國管轄。

周公方鼎

薄姑還一度成為齊國的最高政治中樞，據(jù)《竹書紀年》記載：“夷王三年，王致諸侯，烹齊哀公于鼎。胡公自營丘徙都蒲姑?！敝芤耐鯐r，齊哀公遭紀侯讒言，被周夷王烹殺，之后由齊哀公的異母弟呂靜繼位，為齊胡公?？赡荦R胡公資格不夠老吧，國中有一些反對勢力，或者可能是為了躲避紀國的威脅，齊胡公為了鞏固政權(quán)，將都城從營丘遷到薄姑。后齊胡公被異母兄呂山所殺自立為君，是為齊獻公，并將都城從薄姑遷到臨淄，薄姑作為都城估計只有十余年。但據(jù)說薄姑國深厚的文化積淀及豐富的商業(yè)資源為齊國后來的崛起起到了間接的作用?！尔}鐵論》記載：“昔太公封營丘，辟草萊而居焉，地薄人少?！薄稘h書·地理志》也記載：“齊地負海潟（xì）鹵，少五谷，而人民寡?！笨梢婟R國建國之初GDP是相當落后的，資源匱乏，人煙稀少，而正是薄姑國為齊國帶來了生機。

周公方鼎銘文

薄姑氏族系強大，支脈眾多，當然也是殺之不盡的，那些幸存者逃往各地，今河北寧晉縣有薄落亭（見《續(xù)漢書 ·郡國志》）、今安徽靈璧縣東北、江蘇睢寧西南交界有蒲姑阪（見《后漢書·郡國志》）、今山東莒縣東北百六十里有姑幕城（見《齊乘》），想必都與薄姑氏遷徙有關(guān)。薄姑國之后有薄姓，是現(xiàn)在薄姓的重要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