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歌(6首)

◎馮強生

? 立春

雪還在黃荊山上依依不舍

春天就來了

大冶湖心潮澎湃的日子

水一天比一天繾綣纏綿

二月如你冷暖自知

陽光愈來愈多情

月兒由楚國細腰女

漸變?yōu)槭⑻瀑F妃

龍?zhí)ь^時

懷春的家鄉(xiāng)便開始愛了

千樹決定萌芽了

百花準備開了

昨夜錯過了云雨際會

黎明時分春夢方醒

我身體上蜇伏的一枝春筍

想要破土而出

? 雨水

秋冬的某些皸裂

需要上蒼的雨線來縫補

我身上的某些殘破

需要慈母或愛人來縫補

土地需要雨水

你我也需要雨水

貴如油的毛毛雨

為故鄉(xiāng)添上新衣

正是這細而密的雨水

一絲絲一行行

讓我像麥苗一樣綠了

讓你像桃花一樣紅了

? 驚蟄

老天爺擂鼓時

最先驚醒的是大地

接著是父母親

然后是各種動植物

你是最后醒來的一只蟲兒

從春風(fēng)中破繭而出

有一對隱形的翅膀

迎著朝陽飛舞

最應(yīng)該感激的是蚯蚓

它在任何一個年份

都被尊稱為深耕的地龍

不應(yīng)被當作淺水的誘餌

父親的咳嗽

有時候也像天邊的滾雷

母親配合默契

會及時下一場春雨

? 春分

又一年春分時節(jié)

仍與你平分春色

仍想醉臥芳草地

眠花宿柳

想給你春風(fēng)滿面

桃花紅梨花白

杜鵑啼血

歸燕裁衣

你呀

只需給我乍暖還寒的春水

好讓我的一顆心

開始蕩漾

? 清明

他們健在時

會惦記田野的莊稼

惦記一座山

他們走后

會效仿先祖

與山石花木為伴

于一面坡嶺上

干凈磊落地清零一生

我也一樣

總有一天會像他們一樣離開

屆時想對兒孫們說

以后在這個關(guān)鍵的節(jié)點

你們最好空著手上山

將晨日當做香爐

用春雨代替祭酒

就近焚燒那些枯草

作為紙錢

然后

規(guī)規(guī)矩矩地排列碑前

個個色香味俱全

? 谷雨

春天的雨點

顆顆如谷粒

秋天的谷粒

是另一場雨

父親的黃汗

像成熟的谷粒

母親的汗珠

像去殼的米粒

由連綿的春雨

聯(lián)想到豐收的谷物

谷與雨

都是農(nóng)家翻唱的老歌

想起了曾經(jīng)的收割時節(jié)

故鄉(xiāng)的打谷場上艷陽高照

我卻被一陣陣谷雨

徹底淋濕

2024.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