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選自《Proximus模擬對話錄》 時間:1970年春天 地點:巴黎圣日耳曼大街Flore咖啡館 Proximus:人只能靠自己嗎? 薩特:假若上帝已死,這世界對你而言,除了你靠得住,別無他物。 Proximus:孤獨。 薩特:還好,拿孤獨換自由了。你看一出生,除了父母家庭不可選擇,基本也沒有固定的東西可以加在你身上,只要你愿意擺脫的話。你可以選擇自己成為藝術(shù)家或飛行員,只是…… Proximus:只是什么。 薩特:需要你為自己負責。 Proximus:為自己負責很難嗎? 薩特:難,因為有風險。 Proximus:什么風險。 薩特:負重前行的風險。 Proximus:說說。 薩特:它需要不斷否定自身、生成自身,并從這種否定和生成的“獲得物”中,攜帶著它,再走向下一個循環(huán),如此往復。 它看不見摸不著,我們姑且稱之為“虛無”(Nothingness)吧,與我們自身之間隔著一道“裂縫”。它是悖謬的,匱乏的,永遠被拷問的。我們從它那里得到的回應,也是永恒的延期和懸而未決的凝結(jié)??此茟斜M有,實則一無所有。 Proximus:這種虛無,是來自我們自身的匱乏嗎。 薩特:人是虛無由之來到世界上的存在。 Proximus:聽不懂。 薩特:人要的是“是”,虛無給的是“不是”。 Proximus:可以理解為,虛無給人以希望,卻不給結(jié)果嗎。 薩特:也給結(jié)果,只是這個結(jié)果,不見得是人一開始想要的那個結(jié)果。 Proximus:一步給到位,就無法完成虛無它自己的內(nèi)在否定了? 薩特:不,它的否定是自覺的,不是外部強加的。不存在“一步給到位”的問題,我愿把它解釋為人的“處境”。 Proximus:也就是說,人要自覺超越外在“處境”對他的限制,才談得上否定? 薩特:嗯,但問題不止是這樣的一目了然。難的是,你一開始想要的那個結(jié)果,是欠缺的,不存在的,是需要填充的。但又很難有人知道,你要面臨多少次限制你的“處境”后,才算達到了你最初想要的那個結(jié)果。 Proximus:為什么呢。 薩特:因為你每遇到一次阻力,看到的都是阻擋你的這一個面,你否定它,得到的是另一個阻擋面,無限多的否定,無限多的被阻擋……每一次的否定,和每一次的被阻擋,都來自你最終想要的那個結(jié)果,也就是那個有著欠缺的存在。 Proximus:這么說,我想要的結(jié)果是不存在的? 薩特:存在。是欠缺的存在。 Proximus:何解? 薩特:一個杯子,就是一個杯子。而一個人,卻永遠不會完全是他所是的那個人。人總是被一個將來的可能性所牽引,他永遠是自己的一個連續(xù)不斷的陌路人,他不是他,所以他才是他。他既是自己的希望者,也是自己的終結(jié)者。 因此一個人想要自由,自由給他的僅僅也是可能自由,他卻要為此負重前行,踏上那永遠拷問自己、捶打自己、辨識自己的孤獨之旅。 Proximus:那我選擇不要自由可以嗎。 薩特:可以,但你還是選擇了,只是選擇了不要選擇。 Proximus:所以,人就是生來自由? 薩特:自由先于人的本質(zhì),并使人的本質(zhì)成為可能。人是被判定為自由的”(L'homme est condamné à être libre),自由是人的宿命,逃無可逃。 Proximus:那這算是人的幸福還是痛苦。 薩特:你說呢(笑)。 Proximus:我不想要那么沉重,只想有一種確定性的小幸福。 薩特:人很難達到一種自在的寧靜,無論怎么努力,生活的盡頭,大多都是一地雞毛、一敗涂地。因而很吊詭,人只是一堆“無用的激情”。 Proximus:那我活著的希望何在? 薩特:既然戰(zhàn)勝不了它,那就迎接它,迎接這場必將到來的失敗,并蔑視它,嘲笑它。 Proximus:您還是在無意中,把我拔高到了英雄的層次(苦笑)。 薩特:請不要低估這種自由的可能,它時刻在幫你肩負著沉重、獻身和希望的重擔。只要你不拋棄它,它將與你永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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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左莫 > 《現(xiàn)代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