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行月下

劉寶庫

夜深，獨坐書房。

偶抬頭，窗外，彩云追月，甚是明亮。不遠處的樓房，小區(qū)甬道，路旁花草樹木，竟然清晰起來?；秀遍g，令人覺得晝間剛退，暮色才來。

遠處雙子塔燈光秀繼續(xù)，不斷變幻令人目不暇接的絢麗圖案。我突然想起，今天中秋節(jié)，賞月的夜晚。

俗事忙碌，竟忘佳節(jié)。也罷，月下獨自賞月，或有另番情趣吧。

下樓，沿甬道無目的移步。路上幽靜無人行，難得的靜謐，讓人可以無限遐想的靜謐。此時的月色，最為清朗純凈，讓人目光不舍離去。我更希望月面上真有什么廣寒宮、桂花樹?；秀遍g，似乎聽見吳剛揮斧砍桂花樹和玉兔樹下?lián)v藥的聲音。我瞬間迷糊了，千百年來的傳說，應(yīng)該是真的？

傾耳靜聽，遠處有人敲打什么，隱隱約約只有幾下，若有若無。

我突然發(fā)現(xiàn)在這樣的月色里獨自背手踱步的好處，腦?？梢允裁炊疾幌?，如同玉兔搗藥累了，蜷縮在桂花樹下打盹；也可以什么都想，思緒天馬行空，由著性子天上地下盡情撒歡。

以前總有人描寫月光如“水銀瀉地”，我頗不以為然，水銀真的能如水般漫淌大地，銾氣揮發(fā)，還有人敢在月光下散步嗎？

我忽然覺得，還是李白“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更好，意境濃，生活韻味更濃。蘇軾的“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也不錯，獨處月下，更加灑脫羈放，慕煞人也。

一趟列車從距小區(qū)不遠處的鐵路馳過，身披清輝錦衣，甚為華美，風(fēng)馳電掣，月夜下一路轟響。

我扭頭朝火車駛過的方向看去。列車不見蹤影，只有車輪在鋼軌滑動的聲響，在靜謐月夜久久回蕩。難道列車不是在月下獨行么？

我有過在中秋的明月下獨自行走的經(jīng)歷。

我參加工作的第三年，遇到中秋節(jié)上夜班。我挎著工具包，肩扛道釘錘，手提信號燈，開始了當(dāng)夜的巡道。

那天晚上，月亮明亮。鋼軌在反射清凜的光，伸向遠方，融入濃濃月色。極目遠眺，山巒起伏，猶如蒙著薄如蟬翼的紗。仿佛畫家作畫，不小心將洗毛筆水灑在宣紙上，悄無聲息地洇開，淡淡的朦朧，竟然美極，白天無法體驗。

巡道是真正的獨行者，無論月圓或是月缺。沒有列車的時候，山間極為安靜，草叢里秋蟲唧唧，更顯月夜的靜謐柔美。腳偶踏軌枕下，踩踏道砟之上，發(fā)出嘩嘩聲響。

我忽然想起在書上看到的場景，滿月，小院，垂柳，樹下木桌，幾碟各色家制月餅，沏壺清茶，家人圍坐，吃月餅品茗賞月。

這才是中秋節(jié)的傳統(tǒng)過法。

今后如有機緣，一定要這樣過回中秋。

我從工具包里摸出上崗前準(zhǔn)備的月餅，抬頭望眼月亮，幾口咽下。也算是有了過中秋的儀式。

又一趟列車馳過。

在今天的明月下，還有多少與我一樣的巡道工獨行月下？

明月，山野，踩踏道砟聲響，深深鐫刻在我的腦海里。今天想起，還是那樣鮮活，歷歷在目。

夜深，彩云追月，甚是明亮。

往事如煙，月光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