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制度”創(chuàng)設之初,僅有黑、白、紅、藍四旗,而后隨著努爾哈赤對女真部落的逐漸統(tǒng)一,“歸服益廣”,而將“四旗”擴編為“八旗”,分別為:鑲黃、正黃、正白、鑲白、正藍、鑲藍、正紅、鑲紅等八旗。 天聰九年,皇太極在努爾哈赤所設蒙軍旗的基礎上,編成“八旗蒙軍”; 崇德七年,又完成了“八旗漢軍”的編制。 自此,“八旗滿洲”、“八旗蒙軍”和“八旗漢軍”共同組成了清朝的“八旗制度”,影響甚至決定了整個清王朝200余年的歷史命運。凡擁有“旗籍”者,無論滿、蒙、漢,皆稱為“旗人”。 清朝的“八旗”又有“上三旗”和“下五旗”之分,“上三旗”由皇帝親掌,地位尊崇;“下五旗”由親王、貝勒等統(tǒng)領,地位稍差。 順治年間,多爾袞病逝以后,順治皇帝將其正白旗納入“上三旗”,自此,鑲黃旗、正黃旗和正白旗固定為“上三旗”;鑲白旗、正藍旗、鑲藍旗、正紅旗、鑲紅旗固定為“下五旗”。 ![]() 清朝時期的旗籍固定,世代相隨,“抬旗”便成了旗人改變身份地位的重要途徑,更是抬高出身的唯一途徑。 作為一種特殊的褒獎酬勞,“抬旗”僅發(fā)生在以下幾種情況: 1、皇帝特批; 2、該管衙門奏請; 3、康熙朝以后,“貴妃”以上妃嬪及其母家,凡出身“下五旗”或“包衣”者,皆抬至“上三旗”,以提高身份,與皇帝匹配膺號。 這里有個特殊情況需要進行說明,那就是非“滿洲八旗”出身的后宮妃嬪,抬至“滿洲八旗”后,會在其姓氏之后加綴“佳”字,變成滿洲姓氏。比如,佟佳氏、魏佳氏、金佳氏等等。 就此來看,想要獲得“抬旗”,除了成為皇帝的高等妃嬪外,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蒙皇帝恩寵,予以特批。比如,出身“漢軍正藍旗”的雍正朝名臣——田文鏡,因“政績突出、受上眷最深”而被“命抬入正黃旗”。 可在雍正朝,還有一位地位顯赫的國之柱臣,官職、地位、影響都遠在田文鏡之上,甚至還擁有了“配享太廟”的極大恩寵,卻為何沒能獲得“抬旗”資格呢? 他就是身歷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官至內閣首輔、首席軍機大臣,開創(chuàng)了“有清一代文臣獲封伯爵之先河”,清朝唯一一位“配享太廟”的漢臣——張廷玉。 張廷玉之所以未被“抬旗”,主要由三方面的因素制約: 1、張廷玉的漢人身份制約 清朝時期,擁有“旗籍”的漢人只有兩類:1、隸屬“八旗漢軍”的漢人; 2、隸屬“內務府包衣”或者“下五旗包衣”的漢人。 “八旗漢軍”,自清朝入關之前的皇太極時期便已經形成,世代相傳、身份固定。清朝入關以后,“漢軍旗”不再擴編,行至乾隆朝,乾隆皇帝甚至還以“漢軍生齒日繁,生計未免艱窘”為由,準許“漢軍旗”脫旗為民,主動放棄“旗人”身份。 ![]() 同樣,“八旗滿洲包衣”中的漢人成員,也早在入關之前就已經固定,世代繁衍,世代為奴。 也就是說,清朝入關以后,正兒八經的漢人再想成為旗人,已經毫無可能。所以,即使張廷玉官至朝廷宰輔,即使擁有“配享太廟”的至高榮譽,也無法獲得“抬旗”資格,從漢人變成旗人。 或許有人會說,既然雍正皇帝能為張廷玉開創(chuàng)“漢臣配享太廟之先例”,乾隆皇帝能為張廷玉開創(chuàng)“文臣獲封伯爵之先河”,為何就不能為其再破一次例,讓張廷玉破格成為“旗人”呢? 這就牽扯到雍正皇帝和張廷玉這對君臣的具體考慮了。 2、雍正皇帝重用張廷玉的真正目的 歷史上的張廷玉,雖為進士出身,但其于康熙朝的仕途升遷幾乎全部仰仗于他時任“文華殿大學士兼任禮部尚書”的父親張英。而且,康熙朝時期的張廷玉,也并非如《雍正王朝》所演繹的那般,官至內閣宰輔,只做到了正二品的吏部侍郎。 雍正皇帝登基之初,根基不穩(wěn),急于培植一批為己所用的政治勢力。這個勢力集團自然要由皇室宗親、滿洲勛貴和擁有一定名望的漢臣組成,才能行之有效,才能代表各個階層,才能真正發(fā)揮到穩(wěn)固統(tǒng)治根基的積極影響。 挑來選去,雍正皇帝選中了張廷玉。對于張廷玉的選擇,雍正皇帝有著三方面的考慮: 1、系康熙朝舊臣,能夠協(xié)助自己盡快熟悉政務; 2、其“氣度端凝、應對明晰”,有學識、有才干; 3、更重要的是,張廷玉的父親張英,乃系雍正皇帝的恩師。有了這層關系,才有了雍正皇帝對張廷玉的信任和倚重。 ![]() 礙于“揚滿抑漢”的國策影響,礙于朝野上下對雍正皇帝“重漢輕滿”的不滿,雍正皇帝雖然并未立即將張廷玉提拔到顯赫位置,但卻讓其成為了自己的高級秘書,為其奠定了仕途騰飛的基礎。 雍正六年,張廷玉官至保和殿大學士兼任吏部尚書;雍正七年,軍機處成立,張廷玉在“典掌軍機”的基礎上,又同時監(jiān)管了吏、戶兩部,成為名副其實的“朝廷宰相”。此時的大清朝,除了雍正皇帝和“常務副皇帝”胤祥,恐怕就是張廷玉最為顯赫了。 雍正皇帝之所以如此重用張廷玉,其目的就在于利用他漢人和讀書人的雙重身份,為天下的漢人和讀書人樹立一個“受上眷最深”的榜樣,以爭取、拉攏到漢人、讀書人的支持。 如此背景下,如果雍正皇帝貿然將張廷玉變成“旗人”,那么上述積極影響便會全部消失,雍正皇帝費力搭建的政治生態(tài)也會立馬失去平衡。也就是說,張廷玉保持漢人身份,對于雍正皇帝的皇權穩(wěn)固,至關重要,他不能讓張廷玉變成“旗人”。 ![]() 3、張廷玉“只為臣,不為奴”的書生本色 縱觀有清一朝,除了清初時期特殊背景下的漢人藩王,漢臣中當屬張廷玉的官職最大、地位最高。雍正六年以后的張廷玉,已然成為了天下讀書人的精神導師,成為了“學而優(yōu)則仕”的最佳楷模。再加上其自身的門生故吏、下屬臣僚,張廷玉幾乎能代表整個漢臣隊伍,甚至能代表整個中原地區(qū)的漢人。 即使沒有“揚滿抑漢”的不公平待遇,天生傲骨的讀書人張廷玉“入仕為臣,已有玷污圣賢之虧”,如果再從“漢人”變成“旗人”,從“臣”變成“奴才”,恐怕天下讀書人光用唾沫就能將其淹死。 官至內閣首輔、領班軍機如何,“配享太廟”又如何,只要你變成了“旗人”,你就是皇帝的“奴才”,而非“臣”。這個在漢人看來最為嚴重的罪過,張廷玉不敢背,更不想背,所以,即使雍正皇帝為其破例“抬旗”,張廷玉恐怕也會拼死推辭,堅決不受。 ![]() 后記 作為少數(shù)民族建立的封建王朝,清朝統(tǒng)治階層利用“八旗制度”來抬升本民族的身份地位,有著其具體的統(tǒng)治需要。畢竟,面對龐大的中原地區(qū),統(tǒng)治階層也只能用“揚滿抑漢”的國策來填補自己內心的不自信。 以張廷玉為代表的漢人,入朝為臣,只是一種人生選擇,這無可厚非;而且他也真正做到了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更重要的是,他還堅守住了“只為臣,不為奴”的書生本色,這是極為難能可貴的。 所以,即使沒有“八旗制度”的規(guī)定限制,即使沒有雍正皇帝的政治考慮,張廷玉也不會放棄“漢人”身份,變成“旗人”。這無關民族、無關階層,更無關“狄夷之辨”,這只是一個讀書人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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