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級教師李培芳：數(shù)學課堂的三個主張——好玩，溫暖，成功

響劍 2023-08-06 發(fā)布于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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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省廈門市湖里實驗小學的李培芳是一位溫柔的老師。不管是上課還是日常交流，他總是慢條斯理的。一口閩南腔的普通話，更是讓聽者的心先軟了三分。用“春風拂面”來形容李培芳，實在是不為過。也難怪同樣是小學數(shù)學特級教師的華應龍如此形容：“培芳是一只來自南方溫順的羊?！?/span>

如果只說李培芳溫柔也不全面，他的學生就說：“你要是有不會的去問他，他會很耐心地教你。但是李老師柔中帶剛，他要是抓住你，就不會放過，一直給你講到會為止。”應該說，李培芳的溫柔在于教學風格和為人處世，剛強在于對教學主張和教育情懷的不懈追求。

李培芳，福建省特級教師，福建省小學數(shù)學學科帶頭人，泉州師范學院兼職教授，新世紀小學數(shù)學教材培訓高級講師，曾獲第六屆全人教育獎提名獎。

數(shù)學可以很好玩

作為福建省特級教師，李培芳多次上公開課、參加教學比賽。聽課者的評價，往往不是“課上得好”或者“設計真巧妙”，而是“做你的學生很幸?！薄２簧偌议L的評價也是“孩子放在你的班級，很幸運”，一些學生也反饋“上課很開心”。李培芳自己也納悶這是為什么，后來他慢慢總結出自己課堂的三個主張：好玩、溫暖、成功。

提煉教學主張是教師專業(yè)成長的關鍵一步。李培芳認為，教學主張不是造就的，而是生就的。從多年的教學經歷中，李培芳總結道：“教師的教育生命，就是一個個40分鐘的總和。要過好自己的教育生涯，就應該讓40分鐘充滿快樂?！庇谑?，“好玩”就成了他的教學追求。李培芳抱著“和學生玩”的心態(tài)上課，像“鄰家大哥哥”那樣和學生對話，他相信“自己的快樂可以傳導給學生并帶動他們”。

李培芳也相信數(shù)學是一個非常美的學科、一個非常神奇的學科，只是學生們被機械枯燥的教學方式磨滅了興趣。他引用本·奧爾林《歡樂數(shù)學》中的一句話來說明：“如果你覺得數(shù)學不可能這么神奇，那也許是因為你在一個叫'學?！牡胤綄W過數(shù)學了。”因此，李培芳努力設計充滿魅力的數(shù)學課，讓學生感知數(shù)學的魅力、學習的魅力。

比如《認識小數(shù)》這節(jié)課上，李培芳出示了一道填空題：比1小的數(shù)是——。學生回答“0”。李培芳語氣夸張地說：“同學們，如果比1小的數(shù)只有0，那可就慘了，那可要出大事的?。　睂W生很驚奇，有一些孩子突然點頭：“比1小的數(shù)如果只有0，個矮的小朋友的身高就只能填'0米’了！”怎么表示個矮同學的身高呢？接下來，師生就饒有興致地投入對小數(shù)的認識和思考。

讓課堂充盈溫暖

“好玩”之后，李培芳總結了第二個關鍵詞——“溫暖”。他說：“舉個不恰當?shù)睦?，拿一個孩子開玩笑，也可以很好玩，其他孩子可能笑得很開心，但是對那個孩子來說就是一場災難?！币虼?，“好玩”不能離了“溫暖”。李培芳的做法是，用自己溫柔的人格魅力，給學生構建安全、無恐懼的心理環(huán)境，讓課堂充盈著尊重、鼓勵的情感暖流。

在一節(jié)“數(shù)說長征”的課上，李培芳讓學生從日常生活中選擇一個數(shù)字，與“25000”進行比較。一個男生選擇與地球周長“40萬公里”比較，實際上地球周長約為4萬公里。李培芳輕聲問道：“你確定嗎？”男生堅持自己的記憶，李培芳說：“到底是40萬公里還是4萬公里，就留給同學們課后去查證，作為課后作業(yè)好嗎？”隨后對這位男生說：“你已經很棒了。”并提議全班為他鼓掌。

事后，李培芳表示，之所以沒有急于“糾正”錯誤，原因有很多。一方面，他堅持這樣一種教學理念，教的結束是學的開始，希望學生在課后也會繼續(xù)思考，并對下一節(jié)課有所期待，“數(shù)學課不要上成'小品’，而應該成為'連續(xù)劇’”。另一方面，李培芳由衷地不愿“揭露”男生的錯誤，“他能在六年級說出地球周長是40萬公里，已經很棒了，沒必要糾結于多了一個零。我不想在那一刻告訴他'你錯了’，我真的說不出口?！?/span>

這一充滿溫情和智慧的處理，是李培芳所追求的數(shù)學課堂的真實寫照。這種由內而外的溫柔，讓李培芳的課堂具有了溫潤、和諧的氣質，曾有聽課教師如此評價：“以前去聽課，覺得是任務。但第一次聽李老師的課，大家就入迷了，是放松下來的沉迷，那種狀態(tài)我以前從未體驗過。”

讓學生體驗成功

李培芳的學生很喜歡找他聊天。有學生表示：“我記得老師曾說過一句話，就是他把我當作朋友。我總去找他。雖然老師忙，但他總會留時間跟我聊聊閑話。”李培芳也很享受跟孩子們聊天的時光，他覺得孩子的世界單純而美好，就算只是聽他們說說日?，嵥?，也感到有趣。有時候午休，孩子們還圍著李培芳不肯離去，讓他又感動又哭笑不得。

也正是在這樣安全、信任的師生關系中，李培芳得以走進孩子們的內心，傾聽到他們對數(shù)學學習最真實的聲音。有一次，李培芳問一個孩子：“你喜歡數(shù)學嗎？”“不喜歡?！崩钆喾冀又鴨枺骸澳阌X得要怎么樣，你會喜歡上數(shù)學？”孩子的回答讓李培芳震驚不已，他趕緊又找了一個孩子，得到的是相同的答案。不是課堂更有趣，不是作業(yè)少一點，不是做游戲、搞活動，孩子們表示：“只要那些題我會做，我就喜歡數(shù)學?！?/strong>

李培芳高興得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我覺得太有道理了！”仔細回想過往的教學經歷，的確如此，不少學生屢次考試不及格，怎么可能喜歡數(shù)學呢？“對，一定要讓孩子成功，沒有成功體驗，再好玩也沒用。”李培芳終于完成了教學主張的最后一塊拼圖。

直面教育之難

讓孩子體驗成功，其實是每個老師的愿望。通過機械的刷題訓練，也能提高分數(shù)，但“那樣就不好玩了”。讓孩子在好玩、溫暖中體驗成功的數(shù)學，李培芳覺得這有難度，但很有意義。

一方面，是教學評價的問題。李培芳認為，應該避免過難的評價體系，避免給不少孩子貼上標簽：“你就是數(shù)學不及格的差學生。”曾經，李培芳和一位教研員討論過，他說：“不能讓孩子們都考到80分以上嗎？”對方認為，區(qū)分度很重要，關于評價的問題重在改變家長觀念，讓家長不要因為孩子考不到80分就過分焦慮。

李培芳沒有被說服，他覺得區(qū)分度沒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興趣和信心。如果一個孩子沒興趣又沒信心，這個學科的主動學習進程對他來說就宣告終結了。所以我覺得，在小學階段，寧愿犧牲一點成績上的要求，也應該呵護孩子的興趣和信心。”

“a喜歡數(shù)學，考90分；b討厭數(shù)學，考95分。你希望哪一個是自己的孩子？”在很多次培訓活動上，李培芳都會問這樣一個問題。在場的老師們幾乎都選了a，然而現(xiàn)實往往是，大家期望孩子既能考95分，又能喜歡數(shù)學。

“可是90分到95分，這之間是需要訓練的，有的時候過度訓練就把孩子的興趣磨滅了?！崩钆喾家娺^太多這樣的例子，所以他急切地呼喚評價體系的科學化、人性化。

另一方面，是教學方式的問題。李培芳認為，教師運用一些教學策略，提高學習質量，自然也有助于孩子體驗成功。例如在一節(jié)講解“分段計費”的數(shù)學課上，教學情境是乘坐出租車，3公里內收費10元，超過3公里后每公里加收2元。孩子解決這類問題頗為吃力，李培芳很久都沒找到原因，直到那節(jié)課上，他問了一個問題：

“如果里程是5公里，你們覺得要分幾段來算？”孩子答道：“分三段，第一段是3公里，第二段是1公里，第三段是1公里?！边@讓李培芳感到很意外，因為一直以來的教法都是分兩段，教參上也是如此建議的，卻沒想到學生是這樣思考的。他決定，學生怎么想，課就要怎么講。

李培芳感慨道：“很多時候，孩子們學不好的原因是，他們想的和老師教的不在同一個頻道上?！?strong>他也因此總結了一條教學原則——順學而教，如果大部分學生認為上述問題應該分三段，那么教學就應該按三段來進行設計，以后再優(yōu)化為兩段。這個案例讓李培芳觸動頗深，順學而教的教學思維頗為樸實，也并非獨創(chuàng)，但更多的時候，只是老師覺得“順”。“這個案例的真正意義在于，我們要真真正正地傾聽孩子、觀察孩子，如此才能捕捉到'順’的契機?！?/span>

又如另一節(jié)數(shù)學課上，關于階梯水費的計算。李培芳充滿激情地說：“分段計算就分三步。第一步，分三段；第二步，乘單價；第三步加起來。真的很簡單，比做飯都簡單，你們想，做飯都不只三步吧？”這時，學生小宇認同地點了點頭。李培芳很高興，小宇是班上學習較為落后的孩子，在數(shù)學學習中存在困難，可他卻能從老師的鼓勵中得到共鳴。

李培芳就此又提煉了一個簡單樸素的道理——很多時候，要告訴學生學數(shù)學不難，要給孩子傳遞信心，甚至是信仰。網上流傳著一句班主任“經典臺詞”——你們是我?guī)н^的最差的一屆。李培芳把它反過來說：“同學們，你們可能是李老師帶過的最好的一屆學生。”他發(fā)現(xiàn)，這樣說的效果好多了，孩子們大多愿意成長為老師期待的樣子。

珍視教育中的“小確幸”

1992年，中師畢業(yè)的李培芳被分配至一所村小，晚上獨自住在學校，夜深人靜的時候，外面是黑漆漆的田野，他點上燈，拿出幾本教學類期刊，扎進知識的海洋。那個時候，白天教課，晚上反思、學習，李培芳倒也沒覺得有多苦。后來一步步成為名師，李培芳覺得，正是心中的那份熱愛，讓他不斷地在實踐和反思中提升，逐步成長起來。

這份對教育的熱愛為何長久不衰，李培芳自己也不甚明白。他總說自己有一種常人沒有的“鈍感力”，剛工作那會兒，他一個月的工資是180多元，而他的姐姐在工地上做小工，一個月倒有300元收入。那時流行著“腦體倒掛”的說法，但李培芳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平。后來從村小來到縣城，再到市區(qū)、特區(qū)，李培芳表示，也并非自己對現(xiàn)狀不滿意，完全是配合妻子的工作調動。他說：“只要自己能和孩子們在一起，就覺得很開心?！比缃?，李培芳也明白年輕教師的壓力和不容易，他講述自己的經歷，并非為了“道德綁架”，只是想表達：要遵從內心的想法。“如果當時我因為外界壓力離開了，也就不會有現(xiàn)在的我了。”

在朋友眼中，李培芳是一個靦腆的人，如果談數(shù)學、談教育，他有不少話能講，可如果聊新聞、八卦，他往往就不知道說什么了。甚至于，李培芳覺得跟孩子們相處就很愉快，不亞于和成年人的交流。近些年，李培芳正在開展互助課堂的探索，當看到孩子互相幫助的情形，他打心底里感動。有一次，李培芳看到兩個孩子在研究一道題目，“師傅”講解了一遍，“徒弟”做錯了，又講一遍，還是做錯了。做師傅的孩子一邊笑，一邊再講了一遍。李培芳很感動：“可能100個老師也比不上那個孩子，他真的很有耐心?！?/span>

這些常人眼中的小事，是李培芳珍視的瞬間，也是他從事教師這份職業(yè)的“小確幸”。這些一點一滴的小事，最終匯聚成力量源泉，雖然教育路上困難重重，需要勇毅面對，但他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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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 本文刊于《教育家》2023年7月刊第2期，原標題為《李培芳：給孩子好玩、溫暖、成功的數(shù)學》

作者 | 黃碩

設計 | 陽曉

統(tǒng)籌 | 周彩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