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縣水泥廠瑣憶唐玉學(xué)

牛武水泥廠是北京援建的，1970年開始修建，1973年正式生產(chǎn)，到1976年，廠礦規(guī)模就基本建設(shè)齊全了。水泥生產(chǎn)的基本原料就是礦石，包括石灰石、鐵礦、石膏，還有煉鐵的水渣。石膏是從銅川拉來的，水渣是從山西的煉鐵廠拉回來的，石灰石基本上都是從當?shù)亻_采的。原料拉回來后先在大破車間破碎成小塊，然后烘干，再到二破車間，上磨機把它磨碎，進入立窯煅燒，然后進入二破車間磨成粉，包裝、出廠。聽張金軒說，他和牛瑞保、郝貴生1972年3月被招工進入水泥廠。1973年，他和北京知青陳立生、孫東海、張子榮等八人，到延安學(xué)習(xí)了三個月?；貋砗螅鹊降V山，后來進入磨機車間當看磨工。王二牛他們是1975年被招工的，當時一起被招進水泥廠的有80多人，和他一個鄉(xiāng)鎮(zhèn)的有葛德榮、郭百錄、盧定錄、劉銀錄、郭有知、朱滿有等。一進廠就被分到礦山，先在南家岔打了一年的礦石，后來又到羊泉溝、丈八溝。他說，那時候住的是油氈房，夏天，太陽能曬透，下雨天，外面大下，里面小下，到冬天就更遭罪了。當時年齡小，沒干過那么重的體力活，手上全磨成血泡，又疼又累，但心上還是美滋滋地，總覺得自己是一名工人了，很光榮。干一天活，也不嫌累，到晚上幾個工友騎車帶人去茶坊、富縣電影院看電影，那時候的人都純樸，實在，容易滿足，其樂融融。后來工人們陸續(xù)成家了，那個年代結(jié)婚，新衣服買不起，連個黑白相片都沒有照過。在同事們的幫助下，你給盆，他拿碗，就這樣總算結(jié)婚了。最讓他心酸的是，和他一起進廠的王定元，在礦山讓炮炸得面目全非，年輕的生命就這樣獻給水泥廠礦山了。當時連個追悼會都沒開，廠子領(lǐng)導(dǎo)帶了幾百元去安撫王定元的家人，家屬痛苦萬分也沒要。1982年礦山撤了，他和李清成、周建民、張德如、杜天春這批工人回了廠，到磨機房當看磨工。我是1976年進廠的，我們這批工人，都是當?shù)卣衼淼暮贤?，一共?0人。一進廠，我們就到陽泉溝的礦山采礦。工地上分了四個班，我是其中一個班的班長，和霍鳳栓、李曾田、任競生、楊關(guān)祥、張德如等人一起打礦石。由于工地條件簡陋，大家就住在油氈房里。到了1978年，這邊礦石不多了，我們又轉(zhuǎn)移到丈八溝礦山繼續(xù)采礦。打礦石其實就是開山點炮，采取石灰石。先用鋼釬在山石上鑿一個孔，然后點炮，把山皮一層一層地炸開、剝下來。山皮薄一點的地方，炸上五六米就能看到石灰石了，也就是我們要開采的礦石，厚一點的，一直要炸到十幾米的深處，一連十幾天地作業(yè)，才能看到石灰石。用羊角鍬把山皮一層層地鑿剝掉后，就開始采礦了，石灰石大概有一米厚，是生產(chǎn)水泥的重要原料。打礦石不光是累和苦，還挺危險。記得有一次，撬石頭時釬頭突然斷了，我直接從五六米高的崖上掉了下去。地上全是石頭，我摔在石頭堆上昏迷了半天才醒過來。睜眼一看，竟然哪都沒有受傷，大家都說我命大。后來回到家里給母親說，母親說她夢到我從高處掉下去了，家里喂的大肥豬也莫名其妙地死了。那會家大人多，買不起肉，過年就靠這頭豬。父母說:只要你沒事，過年就不吃肉了。有人說，可能那頭豬替我擋了一難。1979年，我們40個工人離開礦山，回到了廠區(qū)。受大家的信任，我成了磨機車間主任，磨機車間里一起工作的有吉洪、劉玉華、李瑞生等，張二娃和修理工于雙寶，是北京知青。磨機車間是連軸轉(zhuǎn)，早班從早上8點到下午4點，午班從下午4點到晚上11點，夜班從晚上11點到早上的8點。三班倒，一直運轉(zhuǎn)個不停。那時候白天負責管理生產(chǎn)、上料，晚上帶班，忙得沒黑沒明。遇到提升機壞了，就要修到半夜一兩點。但那會年青，再累再苦也覺得心里頭是高興的。1983年，我又調(diào)整到了烘干車間，也就是大破車間主任。車間里，主要是開翻斗車給機器上料，晚上經(jīng)常加班加點維修車輛。一起工作的，有李長印、杜天喜、郭白錄等20個人，其中還有北京知青羅洪亮、高振葛，高振葛是我們的修理工。記得有一次，車上的柴油機油門卡住了，當時轉(zhuǎn)速過快，都快飛車了，眼看著馬上柴油機就要爆炸了，我一把把高壓油管拔下來，它才停下來。現(xiàn)在想想，還覺得后怕。1986年到1990年，我是生產(chǎn)科副科長，生產(chǎn)科一共三個人，還有李付生和李增田。在車間呆久了，在三排房就可以聽到車間機器有故障，提升機運轉(zhuǎn)是否正常。人雖回到家心在車間，一旦聽到聲音不對，鏈子斷了，就趕緊前去處理維修。記得當時在三排房住的有北京知青尚雁民、羅洪亮，當?shù)毓び淹躏L(fēng)祥、白來書、周建明、魏忠明等。1987年，為了提升產(chǎn)量，廠子實行技改，我們帶了十幾個工人員到禮泉學(xué)習(xí)了一個月，看他們新開的設(shè)備、電子秤、燒窯技術(shù)。經(jīng)過廠里職工的不斷努力，將水泥產(chǎn)量從每年1.5萬噸提升到4.4萬噸。再后來，因為礦石原料沒有了，設(shè)備也老化了，廠子的生產(chǎn)漸漸的就慢了下來，到最后，徹底停了下來。 當時，職工最喜歡的業(yè)余活動就是打羽毛球、看電影。大門口廣場專門設(shè)了一個球場，職工下了班就去球場放松放松。廠里有個大篷車，分批分期帶工人們?nèi)ジ豢h影劇院看電影。我很少去，因為工人都走了，磨機沒人看。有了大禮堂，就可以集中放電影了，縣電影隊一兩周就過來放一次，每次放電影的時候，附近的村民，南家岔、陽畔、甚至清泉寺的村民都趕來了。能容200人的大禮堂里面站得滿滿的，禮堂的窗臺上也擠得滿滿當當。工人階層的生活條件算是很好的了，廠子里有醫(yī)務(wù)室，還有洗澡堂、理發(fā)室，我的工資從一開始的37.5元一直到后來的90多元。下班后，經(jīng)常背上自己焊的土槍，和王春祥、江根長上山打獵、下河釣魚，野兔、野雞、野魚還有鱉，一有收獲，就叫上霍風(fēng)栓、宋百平、王新廣、牛院生等工友，大家湊在一起邊吃邊說，又熱鬧又紅火。那時候，牛武街也因為廠礦多，成了富縣最紅火的鄉(xiāng)鎮(zhèn)。除了水泥廠，還有電廠、林場、兩個煤礦（清泉溝的前井口、左家溝的后井口）、鄧家溝的外語學(xué)院、黨家莊的教師進修學(xué)院。廠子大，工人多，最多的時候有二三百人。好多人都叫不上名字或者記不住車間了，印象比較深的，除了之前提到的工友，就是第一書記王文斌，廠長曹百雄、師玉民、劉春玉、余西平、周孔杰，副廠長崔西林，機電車間的電工尚雁民、黃永利、蘇正美，跑銷售的齊春禧，化驗室主任武甦生，化驗員張鐵雄，車隊的尹國紀。尹國紀還是我上學(xué)時的老師。記得有個叫劉玉華的知青，因為在車間受傷了，就調(diào)到了財務(wù)室。這么多年過去了，經(jīng)的事也多，覺得最好的時光還是在水泥廠那些日子。有時候想起從前的歲月，那么紅火的一個廠子，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