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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精無形，至大不可圍?？梢匝哉撜?，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論，意之所不能致者，不期精粗焉。 計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時，不若未生之時；以其至小求窮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亂而不能自得也。 上面兩段話出自莊子《秋水》，微言大義，在表達什么呢？莊子告訴我們：為何真正的生命只在當下。 1. 莊子說，物質(zhì)世界雖有大小精粗之分，但終究是有限（即所知）的。凡是可以計算的，無論再大也是有限。 當人困于有限的計算時，就會忽視無法計算的；當人困在有限的生命時（即其生之時），就會遺忘無限的生命（即未生之時）。 而無限（即其所不知、言之所不能論、意之所不能致）才是生命真正的源頭和歸宿。 《逍遙游》中鯤鵬的故事奇幻動人，于是大家都看懂了“小大之辯”，卻容易忽視莊子真正的重點：無極、無窮、無待。 無待的文章見上篇《莊子：無所待，自逍遙》，這次來說說莊子口中的無極、無窮。 大鵬鳥第一次出現(xiàn)時，莊子告訴我們它將飛往南冥。 大鵬鳥第二次出現(xiàn)時，莊子問我們：“其遠而無所至極邪？” 天空可以遠到?jīng)]有盡頭嗎？ 大鵬鳥第三次出現(xiàn)時，莊子先寫了如下一段對話。湯問棘曰：“上下四方有極乎？” 棘曰：“無極之外，復無極也。” 借大鵬鳥三次徙于南冥的故事層層推進小大之辯后，莊子終于把我們的目光帶入無限。 他說：“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因此他們能“游于無極”，“游乎四海之外”。 這樣的人是我們能想象的嗎？莊子用肩吾和連叔的對話做了回應。 肩吾問于連叔曰：“吾聞言于接輿，大而無當，往而不反。吾驚怖其言。猶河漢而無極也；大有徑庭，不近人情焉。” 連叔曰：“其言謂何哉？” 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span> 連叔曰：“然。瞽者無以與乎文章之觀，聾者無以與乎鐘鼓之聲。豈唯形骸有聾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猶時女（通假'汝’）也。之人也，之德也，將旁礴萬物以為一，世蘄乎亂，孰弊弊焉以天下為事！……” 在有形有相的有限世界，我們知道盲人無法欣賞紋彩之美、聾人無法聆聽鐘鼓之聲。 難道只有形骸的盲與聾嗎？智慧也一樣?。?/span>這說的不就是和肩吾一樣的凡人你我嗎？ 作為凡人，我們只知有限，不知無限，于是終日勞碌計“人之所知”，不計“人之所不知”，“弊弊焉以物為事”。 這樣活在有限世界的我們，聽到游于世界之外的神人神跡，當然會本能以為狂而不信。 所以莊子說：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拘于虛也；夏蟲不可語于冰者，篤于時也；曲士不可語于道者，束于教也。 人總是困在有限的時空之中、束于頭腦的重重制約之下。時空與頭腦，就是阻礙我們感悟無限的最大障礙。 2. 那是不是放下有限、追求無限就能回到生命的終極歸宿呢？乍一看似乎是這樣，實際卻并非如此。 莊子說，有限的頭腦根本無法追求無限。連簡單想一想無限都不可能，更何況用頭腦去追求無限呢？ 無論頭腦如何努力，只要它試圖通過思考去尋找無限，結(jié)果只能是“迷亂而不自得也”。 悖論恰恰產(chǎn)生于人一旦明白到無限的價值而想要去追求它時。因為'想’是頭腦的動作，正是頭腦創(chuàng)造了時間，這在物理學上已經(jīng)得到證明。 時間是有限的存在而非無限，用有限去追求無限，如何能追求得到呢？結(jié)果只會使人迷亂而無所得。 還記得小學時就曾琢磨過：在'我’出生以前，世界是否存在？既然還沒有'我’，怎么知道世界存不存在？ 同樣的，當'我’死后，世界是否繼續(xù)存在？又如何能感知到世界的存在？ 幾個問題下來，用不了多久，頭腦就會卡住，宕機…… 用頭腦思考，永遠跳不出有限的束縛，這是頭腦與生俱來的限制。舉個例子就有直觀的體會。 高中時學習無限循環(huán)小數(shù)， 當老師說0.999……和1相等時，大家的直覺是：這——怎——么——可——能？！ 感覺上前者分明比1.000……要小那么一點點啊。 老師望著一張張寫滿困惑的臉，心領神會，微笑著說：那是因為你們想出的9仍然是有限多個，而非無限多??！ 聽上去確實很有道理 ，可頭腦依然想不出無限多的模樣，于是就似懂非懂地硬記在心里。頭腦是有限時空的產(chǎn)物。 時空是我們目前身處的有限世界，相較于浩瀚的宇宙，顯化的世界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有多微不足道呢？ 宇宙中暗物質(zhì)和暗能量占比達95%以上，人類可知的世界僅占整個宇宙的不到5%。 而人相較于世界也是微不足道的渺小存在，以人腦有限的智能，面對浩瀚宇宙中那個永恒絕對的智慧，不過是滄海一粟。 物理學發(fā)展至今，當面對莊子口中“至精無形”的無限小與“至大不可圍”的無限大情形時，所有理論都不再成立！ 因為，所有物理學的研究都受限于已顯化的宇宙，更受限于人有限的頭腦。 即使是最前沿的物理學，對宇宙大爆炸前也一無所知。面對大爆炸之后的這個世界，古典力學與量子力學之間始終存在無法彌合的理論鴻溝。 更進一步，假如理論物理學家真有一天構建出解釋宇宙的統(tǒng)一場論，也依然會受限于人腦、受限于人的感官所投射出的宇宙邊界，因此也就依然無法解釋未顯化且占比更大的那部分宇宙。 所謂暗物質(zhì)和暗能量，只是因為它們是有形有相世界之外的高維存在。 3. 看起來人類注定要被頭腦困在有限的時空，難道超越頭腦真的就沒有可能嗎？ 答案當然是：可能！不然莊子又何必煞費苦心留下一本書呢？ 他明明已懂得“大道不稱，大辯不言”，懂得“道昭而不道，言辯而不及”，卻為了幫助迷亂而不自得的我們，道也道了，言也言了。 許多人讀完《莊子》會說莊子前后自相矛盾。哈，這恰恰證明了頭腦的迷亂，讀莊子，要用心，而非用腦。 如何才能超越頭腦的有限、領悟智慧的無限呢？ 莊子說：無思無慮始知道，無處無服始安道，無從無道始得道。 有一天，當內(nèi)心突然懂了這句話，會激動地想哭。 因為你不只感受到了莊子的恣意汪洋與浪漫奇絕，更感受到了他無邊的智慧、無盡的慈悲…… 同樣地，也就好像明白了為什么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為什么要“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為什么“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亦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貴，亦不可得而賤”？ 因為只有這樣，才會領悟“玄同”、領悟“天下貴”、領悟超越頭腦的那個無限。 同樣地，也就好像明白了《金剛經(jīng)》到底在說什么。 為什么要一直翻來覆去說那些車轱轆話？ 為什么“過去心不可得、現(xiàn)在心不可得、將來心不可得”？ 為什么“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為什么“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為什么“說法者，無法可說，是名說法”？ …… 古往今來，所有圣賢都明白物理學的局限，明白時間造成的困境，更明白人類頭腦的制約。 頭腦中的悖論，正因為頭腦困于時間。 我們眼中的現(xiàn)實世界，它的邊界受制于人的感官，感官受制于頭腦，頭腦受制于時間，有時間才有過去、現(xiàn)在、未來。 有時間就有生滅，有生滅就有盡頭，有盡頭就困在有限。 超越感官才能超越頭腦，超越頭腦才能超越時間，超越時間就是如實如是、活在當下。 結(jié) 語 當下不是時間中的一個個瞬間，當下是沒有時間。 唯有活在當下，才能離一切相、破一切幻、證無上道。 生命只是簡單活在當下，是人的頭腦把一切變復雜。 當下，是超越有限生命通往無限生命的唯一入口，可一旦去尋當下，就已不在當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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