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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老底子每天呈送精彩文章一組 打開塵封的記憶,尋覓往昔的歲月
敘上海老底子事 憶上海老底子人 訴上海老底子情
![]() ![]() ![]() 李文華 高中三年,給我留下印象深刻的老師有三位。 我聽過不少同學,憑著各自的體驗,講述受惠于老師的人生啟迪和傳授知識的生動感人故事,記憶猶新,津津樂道。 我亦然如此。只是在自己的認知中,三位老師的特長與我日后工作偶合,于是效顰學步,雖無所獲,但印象深刻,絕無褒貶之意。
王(學鏞)老師,教我們代數(shù),上了年紀,身體頎長,戴副眼鏡,透過鏡片,任何位置的同學似乎都感受到他目光的注視。預(yù)備鈴響過,他總及時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等候。開始上課前,他會提問,有時還要打分,檢查復(fù)習上節(jié)課的內(nèi)容。 黑板上寫完題,轉(zhuǎn)過身換上老光鏡,把手中的教案板翻了過來,看了名字,喊學生上黑板解題。 王老師把提問學生的名單,寫在一張拆開的牡丹牌香煙殼上,是他抽完香煙后的廢棄物,最多時上面寫有七八個名字,夾在教案板的背面,拿在手上。坐在前排的同學在他提問前,就見到了香煙殼上的名字,于是趁老師板書時,回頭傳遞消息,要同學做好準備。 同學解題完畢,王老師開始解析。 大家自然都專心地聽著。 如果學生解答對了,王老師在解析中會提醒,哪一步是關(guān)鍵,解題過程中要尤其注意;如果解錯了,糾正過后他也會指出,哪一步是要著重注意的地方。 對解題的同學評過分,王老師會把關(guān)鍵的那一步重新板書在黑板的顯眼位置,接著進行解析,又好像是在繼續(xù)提醒...... 他時不時叫學生一起互動演算、推導(dǎo),這時自己思想不能也不敢開小差,生怕隨時可能被喊到名字接著演算。 邏輯的嚴密環(huán)環(huán)相扣,簡明流暢的話語配上他同步清晰的板書,學生一目了然,無須刻意記憶;或,適時片刻的停頓,讓學生思維的腳步跟上他演算的速度,猶如美妙樂曲“凝絕不通聲暫歇”,課堂好似被寂靜瞬間凝固,其實“此時無聲勝有聲”,同學們思維暗流涌動未曾中斷......梳理、體悟、認同,完成在一念之間;須臾的停頓,有時王老師還會讓過一旁,側(cè)身一瞥,像在對剛完成的板書校審,又像在無聲提醒,“這一步關(guān)鍵啊!”此刻,如我思維緩慢的學生也跟上了節(jié)拍。 緊接著,是又一波推導(dǎo)展開...... 最終,呈現(xiàn)在眼前,仿佛全是由學生自己演算得出的結(jié)論(公式)——正是王老師這堂課要講授的新內(nèi)容。 之后,根據(jù)結(jié)論(公式)舉例進行運算練習,不知不覺中一堂課結(jié)束了。 聽當數(shù)學教師的同學說,這是“以舊帶新”的教育方法,復(fù)習了舊課文,引入了新內(nèi)容。 上世紀六十年代,教育界曾開展“啟發(fā)式”教育的討論,使我想起王老師的授課,把枯草乏味的數(shù)字,以數(shù)學特有的思維形式,縝密推理,賦予科學的邏輯趣味,師生互動中,引導(dǎo)、啟發(fā)學生養(yǎng)成良好思維習慣,其“以舊帶新”的授課過程有著值得探究和學習的地方。 據(jù)說,王老師是市東中學當時唯有兩位一級教師中的一位。
另一位,是教俄語的楊偉老師,中等個子,人近中年,稍顯微胖,和藹可親,沒有師長的威容。 好幾次在路上見到他,都是單肩背個書包,包帶放得不長,書包剛好落在側(cè)后的齊腰,顯得隨性灑脫;不緊不慢的步子,像單調(diào)延遲的低音,沒有節(jié)奏感;手里拿著本書,書本不大,但是很厚,眼睛沒有看著書,嘴巴卻不停地嚅動,在人流中緩悠前行,如果沒有手中那本書,恐怕路人會誤解他的精神狀態(tài)。 一天,我問楊老師,路上看的什么書?他告訴我,是本俄語字典。當時沒有追問為啥要看字典,自認為單單增加詞匯數(shù)量而已。 父親從出版社內(nèi)部為我購得《辭海》試行本(1961年10月中華書局辭海編輯所修訂、出版)第一分冊《語詞》(上、下冊)和第10分冊《文學·語言文字》,興致勃勃立刻翻閱了《語詞》中幾個條目,不忍釋卷。 書中的注音,用拼音字母并標注聲調(diào)符號;字形,采用簡化字作為正體,將繁體字和異體字附注其后,并再另立附見條,注明為某字的繁體字或異體字;在釋義舉例時,引用古籍還注明書名、篇名,甚至詞牌名。 一本絕佳的漢語工具書。 猛然回想起,楊老師在上街沿(人行道)穿梭于人流之中,邊走邊讀字典的情景。雖然外文與中文字典沒有可比性,但是讀字典可以獲取更廣泛的知識是一樣的,靠平時的閱讀量,很難獲取。我低估了楊老師的學習方法。 后來,自己每天抽出一點時間也學著讀字典,但覺得乏味難記,堅持不了幾周,漸漸就被一些所謂的正事擠掉,虎頭蛇尾。 楊老師在噪雜的人流中,能心無旁騖堅持始終,十分欽佩,給我留下難忘的印象。
姚(善烔)老師高一時教過我們政治,二十五、六歲年紀,高個子,老師中只有他講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很純,聽不出一點地方口音。聽他上課,很舒心,音色厚重不含混,富有節(jié)奏,枯澀無趣的內(nèi)容經(jīng)他的講述,一定會被他吸引。 心想姚老師大概是北方人,否則不會講得那樣標準,轉(zhuǎn)而又想,北方人說普通話,雖說比較容易,但總帶有地方土音,他怎么一點也聽不出。 后來聽同學告訴我,姚老師是揚州人,我不敢相信。還有說,姚老師受過專門普通話培訓(xùn),所以說得標準。我沒有證實說法的真假,但能夠做到說一口標準普通話,還聽不出鄉(xiāng)音,已經(jīng)很不容易,要化費多少功夫。 當了老師,又是教語文,普通話顯得尤其要緊,雖然有去市教育進修學院再次學習普通話的機會,從漢語拼音學起,到朗讀技巧,普通話卻始終說不標準。道理上也知道,上海人學普通話往往前后鼻音不分,N和L不分,平翹舌不分,然而從理解道理到實踐,是兩回事。自己有學會講好普通話的愿望,心中也有姚老師學而有成的榜樣,就是缺失毅力和恒心,淺嘗輒止。
三位老師的特長,都是我曾經(jīng)想要學到手的本領(lǐng),然而缺乏堅持和專研,半途而廢終成空,之所以至今還念叨不忘,是終于明白,終其一生,能做成、做好一件事,已足矣! (配圖來源:網(wǎng)絡(lu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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