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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 草 文/許方學 我出生在農村,生長在一個地道的農民家庭。吹拉彈奏,一概不會,要是有人說我嘴笨手笨,我不犟嘴。在我的記憶當中,一張紙、一支筆也是家中稀少之物,更談不上有樂器之類的器物。但是家里的勞動工具斧頭鐮刀,镢锨鈀子……樣樣齊備。父親和家人,從不向我說,你去讀書、寫字;來抬水,端豬食,喂小豬,去割草,是父親和家人常使喚我去干的活。環(huán)境造就人生,我所處的環(huán)境影響了我的童年和少年。  我童年就學會了拔豬草,少年又去給生產隊割牛草。那時周六周日沒作業(yè),寒暑假作業(yè)也很少,老師的要求也不嚴,作業(yè)沒做完,甚至沒有做。在老師那里也很容易蒙混過關。但是假日不出去割草,首先過不了家長這個關。生產隊時,分糧靠工分,雖然靠我割草也掙不了幾個工分,但是家長這樣想,掙幾分算幾分,添不了斤,添個兩也是收入。我從小到大,割了近十年草,走遍了村前村后的野地。踏遍了家鄉(xiāng)的山山峁峁,溝溝壑壑,處處留下了我的腳印,灑下了我的汗水。背草擔草,磨破了肩膀,久而久之,肩膀變得皺皺巴巴,抗摩擦,耐挑重。昔日割草的痛苦經歷,我怎么也忘記不了,揮之不去。就像烙印一樣,深深地留在了我的心田里。那時候的牛草咋就那么難割?不像現在到處都是野草。有一次我背籠拿鐮去西溝割草,到處光禿禿的,我沿埝邊走幾十步,也見不到一片草,幾條埝尋找完了,幾個小時過去了,眼看到了吃飯時間,一籠草還沒有割滿,這怎么敢回去?這時我抬頭仰望環(huán)顧四周,看到一顆高高的臭椿樹,枝葉茂盛,我想要是能把這些樹葉折下來,草就夠了,籠就滿了。但樹長在溝邊,溝深樹高,有些害怕,我猶豫了一陣,在利益與危險之間,還是經不起利益的誘惑,把安全拋在了腦后,冒險上了樹。當我把樹葉折的更來勁的時候,對面溝岸上走來一個擔草的老者喊到,小心點,注意安全。我聽出了老者的聲音是我們村上人,我叫他四伯。四伯的提醒,我至今還記得,聲音很溫柔,沒有責怪,沒有訓斥,他是怕嚇著我,出現意外。聽了四伯話,我更小心了。安全下樹后,我裝草背籠回家。路上我想起剛才上樹的情景,還真有點后怕。我把草背到飼養(yǎng)室,稱重交草40多斤。自我感覺成績不錯,回家給家人說說,定會得到一句贊揚。誰知我邁著輕快的步伐得意地跨進家門時,那氣氛不對勁,迎接我的是父親那憤怒的目光、雷霆般地訓斥。他先讓我站在門后不許動,然后就教訓起來了。搞得我莫名其妙,后來我從父親的訓話中才知道,四伯回村后,見到我父,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告了一狀。難怪父親對我發(fā)這么大的脾氣。后來我長大了,就跟隨大人上山去割牛草,山上牛草多,很快會割夠。用扁擔擔草回家,就不那么容易了。我把割下的牛草均分扎成兩捆,分別系在扁擔兩頭,要挑擔上肩是個力氣活,也有個小巧道:先得彎下腰,兩手抓緊靠近前面草捆的那頭扁擔,使勁上提,右肩傾斜立刻搭在扁擔下,利索地將扁擔放在右肩上,使勁站起,再用手臂輔助使勁,使肩膀緩慢移動到扁擔中間,草擔平衡后,方可邁步前行。擔草上肩一動作復雜連貫,操作過程要求敏捷嫻熟一氣呵成。山路崎嶇不平,有上有下,平地行進比較容易,一個肩膀擔久了,肩膀疼痛,就得換肩,換肩是挑擔人的一項有難度的技術,要在行進中,把重擔子從右肩調換到左肩,或從左肩調換到右肩。左右肩交替使用,這樣的換肩動作要在行進中完成,挑擔人才能走得快,走得遠。山路擔擔子,非常辛苦,也有危險,上坡重擔壓地我氣喘吁吁,下坡兩腿發(fā)軟,疼痛難忍,不小心要是踩上一顆石子,滑一下,危險更大。上山割草畢竟路途遙遠,盡管會換肩,也不能把草擔子一下子擔回來,途中總是要休息幾次。最后一次休息總是選在離村莊較近的地方。休息一下,提一提精氣神,擔起擔子,扇起風,步伐穩(wěn)健,行進如飛的進入村莊,要是遇人能夸幾句,那種滿足是得意洋洋的!現在回想上山割牛草,大多數的事已經忘了。但是一次從寶塔山下擔草回來,獨自坐在西嶺山頂,我自問自己的那個疑惑我還記得。我擔草到此處,壓的我實在走不動了,就放下擔子,坐在一個石臺上休息。臉上的汗珠滴答滴答地往下流,我不停地用衣袖擦抹,只覺得口干舌燥,四肢無力。這時我腦海里突然閃現出一個疑問,難道我就這樣生活下去嗎?我自問道,這時我腦子一片迷茫,自答不了自己提的問題。我無意識的拍了一下腦袋,抬起了頭,眺望遠方,看到了美原鎮(zhèn),心想讀完初中要是能去美原上高中是多么好啊!我這么大了,還沒有去過西安,聽說西安有個交通大學,有一日要是能去交大上學那才美呢!此時我想入非非。我還懵懂地感覺到,我人生的道路不該是腳下給牛割草的山路,而是攀登更辛苦、更艱險的書山之路。這大概是我想跳出“農門”,為自己人生定位的第一個念頭。作者簡介:許方學,陜西省富平縣人,1953年生,大學文化程度,計算機程序設計專業(yè),高級工程師,長期從事程序設計、EDA(電子設計自動化)軟件研究與開發(fā)。曾獲兩項航天部科研成果一等獎,多項所內研究成果和工藝改革獎。退休后,提筆習文,以求生活更充實。著有《憶父親》和詩集《夕陽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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