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真諦在于平常，而不是時時處處的精彩。我們很多的痛苦不是得不到幸福，而是因為不甘于平常，沒有學會如何接受生活的平常。

      小蔡為了自己那一段荒唐的精彩，付出了如今苦熬的代價。要命的是，這樣的日子就像是漁船開進了茫茫大海，一直望不到岸。

      命運真的是沒法兒說，人在走順字的時候啥都攔不住，人走背字的時候同樣啥也擋不住。弄啥啥不成，好像每一條路都堵死了。小蔡夫婦倆現(xiàn)在的日子，真的是黃連樹上掛苦瓜——苦上加苦。用一句俗話來說就是，“背生瘡腳流膿，壞運都往一塊兒攏?！彼麄兊娘堭^不掙錢，家里還到處都需要錢。日子，出現(xiàn)了以前從來沒有過的緊張。不過，他們的苦不是錢緊缺到了什么地步，而是那樣的日子一直處于無望狀態(tài)。時常，他們坐在門口，背后是空蕩蕩的飯館，心里會想起當初順順溜溜的日子。

      他們也想了很多辦法，做了不少嘗試，但是效果都不咋樣。又碰到武漢疫情爆發(fā)，跟全國所有地方一樣，他們的飯館也是不開門不掙錢，開了門就賠錢。好不容易讓開門了吧，又是禁止堂食。最倒霉的是，來買面的一個顧客是個B類接觸，小蔡兩口子就成了C類接觸。飯館不能營業(yè)不說，他們倆還被人家弄去居家隔離了七天。那些日子，把小蔡夫婦倆能給熬煎死了。那一天見到我，小蔡哭喪著臉，“這真是：人背霉，嘴生瘡，買個手電不聚光?！?/p>

      去年年底的時候，聽說他們倆終于熬不下去了，把飯館轉了出去。他們在玻璃廠門口那里弄了個夜攤兒，每天下午4：00多鐘出來。我有一次走過那里，給吃了一驚：大街道東西兩條人行道上，到晚些時候擺滿了地攤兒，一家挨一家。走過這里的時候，大老遠的空氣里都是炸炒烤煮混合的油膩味道。

      小蔡夫婦倆弄的就是個賣烤腸之類的攤子?！艾F(xiàn)在擺攤難的很，成天跟當賊一樣的，城管動不動就攆得到處跑?！毙〔谈眿D一邊忙著手里的活兒，一邊跟我說。——前一向，我再走過那里的時候，發(fā)現(xiàn)攤點兒都給攆到了政法路那里。

      擺攤兒這活兒真的不好干。年前天氣奇冷的那些天，晚上街道的攤子明顯少多了。很多人都被凍得跑回家歇著了，少數(shù)一些攤主兒還在那里堅守著，但是也都凍得縮在背風處耍手機，半天都沒有個人來吃。

      叫我感到有點意外的是，小蔡夫婦倆現(xiàn)在下雨天沒事兒的時候，就來我們家里串門子。這在以前他們日子順順當當?shù)臅r候，是幾乎沒有的。他們每一次來，都要坐老半天，絮絮叨叨地說很多話。我感到，那都是他們因為生活不順，和長時間的郁悶，讓他們對很多事情和周圍人看不慣，發(fā)的牢騷。

      我不太喜歡跟愛抱怨愛發(fā)牢騷的人打交道，因為這樣的人看待問題的角度思考問題的方式，多多少少都有點走形了。他們往往把正常的事情看得不正常，而且還能理解成是有意對他們做難。更要命的是，他們對別人的生活狀況老會抱有一種偏執(zhí)的嫉妒。

      前些天連續(xù)下雨，他們兩口子沒事兒了就又過來我們家里坐。其實我倒是真的想跟他們好好說說村里的事情，拉拉鄉(xiāng)情。可是，說著說著，他們倆又不可抑制地發(fā)開了牢騷，最后居然拿我們現(xiàn)在的日子開涮了：“你看你們倆人現(xiàn)在的日子，體制內，一個月工資按時打到卡上，旱澇保收。”

      我聽著心里就很有點兒不得勁兒了。我們當初過著清苦緊縮日子的時候，他們已經買了車買了房，正眼都不瞧一下。尤其過分的是，我們推著自行車帶著孩子走一段五六里的上坡路的時候，他們開著車從我們跟前呼地開過去，連個起碼的招呼都不打一個?，F(xiàn)在，自己把好好兒的日子踢踏成這個樣子了，就又滿腹牢騷地抱怨。我覺得有必要好好敲打敲打一下，讓他們轉變一下自己的心態(tài)，不要老這個樣子。人嘛，誰不是過自家的日子吃自家的飯，老盯著別人家的碗有什么意思呢？

      “你們說的也的確是，我們現(xiàn)在好像旱澇保收。可是，你們本來也可以這個樣子的，只是在我們忍饑挨餓刻苦啃書本的時候，你們在大街上浪漫地逛街談戀愛。——好好兒的機會被你們自己踢踏走了。人，在該吃苦的時候不吃苦，就得在該享福的時候吃苦，沒有誰能躲得過?！?/span>

      “其他的不說吧，就在疫情防控期間，我們冒著被感染的危險，每天早上一大早就得去小區(qū)門口執(zhí)勤。那些天，街道都找不到個吃的，我們是拿泡面墊吧著執(zhí)勤。你們呢，政府不過是只要待在家里不要外出都滿是意見?！鋈?，不能只看到別人的好，不看別人的辛苦吧？”

      “咱們都是普普通通的平常人，生活里本來就沒有`容易`兩個字，誰不是拼勁兒撐著的呢？我跟你嫂子，這是熬了多少年，硬是緊摳慢摳地才熬到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想想當年我們那些緊緊巴巴的日子，簡直都沒辦法跟別人說?！?/span>

      其實像他們現(xiàn)在這樣的日子，比那些一般家庭真的要好，比那些底子薄的人家，更是好多了。他們的主要問題是，不知足，不滿足，老要跟別人比，還要比別人強。

      我跟他說，人常說“一人不知一人苦，一家不知一家難?！蹦闼吹降膭e人家的生活，只是一部分，很多難場的一面，人家都遮掩著沒好意思讓人知道。有道是，“豈能盡如人意，幸福只在我心?！比兆邮墙o自己過的，不是給人家看的。這么多年，我感到自己最大的收獲就是學會了接受平凡的生活，而且喜歡上了水波不興的平凡生活。

      那一天，小蔡夫婦倆在我們的開導下，沉思了很久。臨走的時候，我拍著小蔡的肩膀說：“生活就像一面玻璃鏡子，你對著它抱怨，它里面就是一副抱怨的樣子；你對著它知足的笑，它就是一副笑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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