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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傳播有著漫長發(fā)展歷程 以全球50億網民為基礎的社交傳播是當今主導性的信息傳播機制,但開始陷入用戶飽和、傳播力觸達天花板、收入停滯的階段,這成為ChatGPT爆紅的基本時代背景。如果說,與基于社交圖譜的社交媒體內容分發(fā)機制不同,算法驅動內容分發(fā)的TikTok迄今還被人們普遍視為另一種社交媒體,忽略了社交媒體創(chuàng)新變革的緊迫性。隨著算法驅動的TikTok強勢崛起,臉書、推特、微博和微信等傳統(tǒng)的社交媒體已經處于“進也憂退也憂”的兩難境地。如今,ChatGPT則以AI內容生成驚艷登場,與社交媒體涇渭分明,從此分野,正式確立了智能傳播的主流化地位。 大眾傳播以及互聯(lián)網革命初期的Web 1.0網絡傳播,構建了自上而下、集中控制、“對所有人大規(guī)模傳播”的傳播格局,我們把它形象地稱為“大教堂模式”。而臉書、微博、微信等社交媒體構建了以用戶為中心、自下而上、分布式自組織的“所有人對所有人傳播”的新格局,我們稱之為“大集市模式”。智能傳播依然有著鮮明的大集市模式的基本特征,但與社交傳播相比,智能傳播通過數據和算法驅動內容生產與傳播,已呈現“暗網化”的特點,即不再以公開方式面向大眾,也無法通過搜索引擎抓取內容。隨著人工智能開始控制內容以及信息流,信息傳播進入一個更加復雜的“暗網式大集市模式”。 隨著智能傳播的崛起,大眾傳播和社交傳播也開始成為智能傳播的一個特例。三種模式繼續(xù)各自發(fā)揮作用,既相互競爭和替代,也相互聯(lián)動和協(xié)同,構成了全球開放又復雜而綜合的社會信息傳播體系。接近安德魯·查德威克所稱的“混合媒介系統(tǒng)”,也契合布魯諾·拉圖爾所謂的人類和非人類行為體共同構成的行動者網絡,呼應著曼紐爾·卡斯特描繪的發(fā)生了結構性變革的“網絡社會”。 ChatGPT并不是智能傳播的先聲,而是一種延續(xù)和新的突破。智能傳播有著漫長的發(fā)展歷程,幾乎貫穿整個互聯(lián)網的發(fā)展。真正意義上的智能傳播伴隨著數字化進程才可能發(fā)生。尤其是2010年之后,隨著互聯(lián)網發(fā)展進入移動互聯(lián)時代,人人開始使用智能手機,使得個人數字化成為現實,智能傳播才得以快速浮出水面。尤其是過去10年左右,隨著大數據、算法和算力的發(fā)展進入新的臨界點,智能技術對社會信息傳播開始產生顯著影響。作為智能傳播的先聲,算法推薦最早的大規(guī)模應用就是搜索引擎。移動互聯(lián)網時代,聊天機器人、智能音箱、機器人主播、計算宣傳(機器人賬號)等紛紛涌現。智能傳播的第一場革命,也就是真正步入主流大眾成為真正“殺手級應用”的,是以TikTok為代表的通過算法推薦徹底變革信息傳播中的內容分發(fā)(我們把傳播過程主要分為“內容生產”和“內容傳播”兩個關鍵環(huán)節(jié))。而ChatGPT接續(xù)了智能傳播的下半場。ChatGPT無疑是智能傳播革命的新階段,真正對人類信息傳播百年、甚至千年來的內容生產環(huán)節(jié),產生顛覆性的變革。 構建適應智能傳播的治理體系 ChatGPT是否代表通用人工智能技術的新突破?ChatGPT是否真正成為人工智能的“殺手級應用”?ChatGPT的突飛猛進是否會陷入人工智能失控的科林格里奇困境?要回答這些問題還需要進一步考察。埃弗雷特·羅杰斯(Everett Rogers)將消費者采用新技術的過程分成五個階段,分別對應創(chuàng)新者、早期采用者、早期大眾、晚期大眾與落后者,占目標消費者總量的比例分別為2.5%、13.5%、34%、34%與16%。如果我們將當今50億網民作為目標群體,那么第一階段大約是1億網民,主要是創(chuàng)新者。ChatGPT用了2個月就達成了目標,成為史上獲取用戶最快的互聯(lián)網應用。第二階段是早期采用者,對應大約10億用戶。根據杰弗里·摩爾的鴻溝理論(The Chasm Theory),高科技企業(yè)的早期市場和主流大眾市場之間存在著一條巨大的“鴻溝”,能否順利“跨越鴻溝”并進入主流市場,成功贏得實用主義者的支持,決定了一項高科技產品的成敗。因此,目前ChatGPT已經成功贏得了創(chuàng)新者的青睞,但是,能夠真正成為主導主流市場的“殺手級應用”,還得再過一關,也就是未來一段時間(6個月到一年之內)順利擴大到10億用戶,才能最終證明其不是科技泡沫。 目前看來,ChatGPT大概率能夠跨越鴻溝。一方面,ChatGPT有望在未來一定時期內抵達10億級用戶,真正成為一種大眾剛需、高頻度、強黏性的超級應用。另一方面,也可能通過與bing結合,對谷歌主導的搜索這一最穩(wěn)固、最古老的互聯(lián)網應用之一形成顛覆性沖擊,改寫搜索引擎的用戶體驗和使用方式,一舉贏得20%—30%以上的市場份額,由此足夠證明ChatGPT是“殺手級應用”。抑或ChatGPT在新的應用場景中獲得突破,也是其力量的體現。 當前,人類社會圍繞信息傳播的治理機制和制度主要還是建立在自上而下集中控制的大教堂模式,隨著社交媒體的興起,也初步完成了結合大集市模式特點的網絡綜合治理體系。但是,如何構建適應智能傳播所特有的暗網式大集市模式的治理體系,目前還處于“摸著石頭過河”的初期探索階段。盡管《互聯(lián)網信息服務深度合成管理規(guī)定》已經于2023年1月10日起正式施行,但要真正合理有效規(guī)制ChatGPT等全新的智能傳播應用尚任重道遠。 中國需要積極引領智能傳播大潮 從傳播學視角看,ChatGPT帶來的社會影響與沖擊,本質上是人類信息傳播范式的重大轉變,從而改變了人的生活方式和整個社會的運行方式。曼紐爾·卡斯特認為:“21世紀頭10年中,互聯(lián)網最深刻的變革,就是從個體與機構的網絡互動(如電子郵件的使用),轉移到由用戶自身主導的社會自主網絡的建構……互聯(lián)網上最重要的活動都是基于社交網絡的。”今天,社交媒體將走向神壇。智能傳播的崛起代表了全球傳播格局的再次洗牌。借助強大的技術滲透性,智能傳播很可能造就全球信息和內容“再壟斷”的新趨勢。 中國AI起步不晚,并且具備了數據優(yōu)勢和應用優(yōu)勢,無論是AI芯片、AI應用以及自動駕駛等方面都有很好表現。TikTok的成功,第一次彰顯了中國在互聯(lián)網領域的智能應用創(chuàng)新能力,開始在智能傳播中擁有了一定的引領性。但是,ChatGPT的爆紅,說明美國在基礎研究和底層核心技術方面,依然全球領先。中美在人工智能領域的共同引領態(tài)勢初步形成,但是,美國依然占據著基礎性和主導性的地位。2021年3月,谷歌前董事長施密特在接受CNN采訪時表示,美國可能在未來10年“相當快地”失去在人工智能領域的領先地位。他敦促美國國會議員加大對人工智能領域的研發(fā)資金投入,以阻止中國成為全球最大的人工智能市場。隨后,AI成為中美科技戰(zhàn)的熱點之一。ChatGPT的橫空出世為我們敲響了警鐘。2000年前后,移動手機的爆發(fā)帶動了短信增值業(yè)務(SP)。作為移動互聯(lián)網的先聲,中國在美國之前形成了第一個真正主流化的收入模式。依托中國龐大的用戶群體,業(yè)界普遍認為移動互聯(lián)網是中國可以趕超美國的大好機會。但是,隨著2007年iPhone發(fā)布,移動互聯(lián)網浪潮真正掀起,美國最終全面主導了全球移動互聯(lián)網。蘋果通過iOS和應用商店(App Store),谷歌通過安卓和應用商店組合,使得全球整個移動互聯(lián)網產業(yè)的主導權重新掌握在美國企業(yè)手中。而今天,如果我們不能迎難而上,類似的情景很可能在AI領域重演。 面對智能傳播大潮,無論是中國學術界還是產業(yè)界,顯然都還沒有做好準備。信息傳播的大國博弈本質上就是技術創(chuàng)新的博弈。今天,數字技術和信息傳播的主導性模式不斷推陳出新,如同車輪滾滾一往無前,絲毫沒有放慢節(jié)奏的態(tài)勢。智能傳播的主流化,標志著人類社會進入一個全新的階段。創(chuàng)新與安全,發(fā)展與治理,這一矛盾才剛剛開啟。我們需要以更具危機感和更富進取心的戰(zhàn)略,迎接智能傳播新時代的全面到來。 (作者系浙江大學求是特聘教授、烏鎮(zhèn)數字文明研究院院長) (文章來源:《中國社會科學報》; 文章編輯:劉娟 ;微信編輯:閆勇 郭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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