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槐花麥飯、榆錢飯，是七零后的親切記憶之一。那時，人們上樹鉤洋槐花、蒸麥飯，因為這些東西可以吃飽肚子；現(xiàn)在，人們也鉤洋槐花，吃槐花麥飯，只不過是外出游玩散心，為了嘗鮮，更多的是為了體驗生活，為了感受那種情懷。

綿綿槐香

李海維

大暑小暑，上蒸下煮。七月的熱浪相逼，躲行于街邊樹蔭，我才注意到那高大魁梧、枝葉繁茂、勇敢傲暑、送人清涼的樹木是槐樹。

哦，槐樹！一串串潔白嬌美的槐花立馬飛到眼前，冒著熱氣的“槐花麥飯”那香噴噴甜絲絲的氣味似乎已鉆進了鼻孔。——這是童年最美好的記憶，也是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我們的美味佳肴。猶記得麥穗還嫩，青黃不接的時候，家里幾乎都揭不開鍋了，孩子們成群結隊去溝邊采摘槐花，低處的花還未睡醒，就已被孩子們急果入腹；高處的花笑容燦爛，散發(fā)著醉人的香氣，孩子們望之興嘆。有勇敢的攀上樹枝，被刺劃破了手臉，也無暇顧及，先捋一大把塞進嘴里，得意地咀嚼著，再折幾枝扔到地上，下邊的孩子們便蜂擁而上，大快朵頤。最高處的花傲然向陽，孩子們夠不著，只能仰頭羨慕嗡嗡嚶嚶的蜂蝶。最終大人們趕來，用鐵鉤子把凌云之枝鉤下來，大家你爭我搶。如果花采得太少，連葉子一塊捋來，回家拌一點面蒸食，美味至極?？粗⒆觽兝峭袒⒀剩赣H們往往欣慰又心酸?！被梢哉f是饑餓年代的救命恩人。

槐樹下一片清涼，也是一地的黃花。咦？怎么是黃色的小花呢？怎么是七月開花呢？抬頭凝望，又有幾粒花輕輕地飄落在臉上，滿樹是一簇簇細小的黃花，——不是那甜甜的清香，卻是淡淡的幽香；樹枝上也不見那尖利的刺，停在路邊的汽車也穿上了漂亮的花衣——原來這是土槐樹，與洋槐葉形相似，而花色花期不同。

洋槐，應該是針對土槐而命名的，大概像洋蔥洋芋洋柿子一樣，是舶來品吧？帶著疑惑，我“百度”了一下，才弄明白：土槐的確是正宗地道的中國槐，名國槐；洋槐確實像洋柿子洋芋一樣是引進的，又名刺槐。國槐的花細小，被稱為槐米，色淡黃，可入藥不可食用；洋槐的花比土槐花稍大，色潔白，就是我們的美味佳肴，但它不能入藥?，F(xiàn)在人們又培植出了紫色的洋槐花，以作風景，其花形與洋槐花一致，但既不能食用又不能入藥，只娛人心目。難怪在乾陵景區(qū)曾看到酷似洋槐花的紫色花，當時還奇怪洋槐花怎么成“變色龍”了。

忽而想起小時候爺爺對我們講的話：“要知祖先在何處，山西洪洞大槐樹”，以前聽爺爺說時也不知道那大槐樹是刺槐還是國槐，糊里糊涂的，現(xiàn)在明白了——那一定是國槐。國槐，國槐，中國之槐：“門前一棵槐，招寶又進財”，這也才應該是中國城市村落的行道樹 ——護佑著西安古城的“西安市樹”。爺爺說我們祖籍在山西大槐樹下：原來在明朝時，山西是人稠物穰、民安阜盛之地，而黃河下游的河南等地遭遇水災，人煙稀少，還有我們陜西乾縣武功等遭受自然災害，百姓銳減，于是官府制定了移民大計，但安土重遷的山西百姓誰愿意搬離故土呢，于是官府宣布不愿意移民的到大槐樹下集合登記，等百姓集中到大槐樹下，卻遭繩索牽系，在哭鬧哀嚎中被軍隊強行押送到了各地.很多家庭因此妻離子散，親人們無奈客居他鄉(xiāng)，但留傳給后代子孫的永遠是“故鄉(xiāng)是洪洞大槐樹”的家訓，大槐樹因此成了許多游子的心牽情系之處，尋根問祖之地；槐樹也成了人們心中的故鄉(xiāng)，寄寓著濃濃的鄉(xiāng)愁。

所以，無論國槐還是洋槐，都是我們的精神慰藉。即便現(xiàn)在國泰民安，衣食無虞，洋槐花依然是人們的餐桌佳肴。每年季春，約三五親朋去采摘洋槐花，既能踏青游賞，怡目悅性，又能感念槐花之恩，掇拾生命的滄桑與厚醇。特別是奔赴永壽槐樹林：那蓊蓊郁郁的林海占山為王，威乎危哉，讓人心旌神搖；那攜手聯(lián)袂的花錦鋪天蓋地，妖嬈嫵媚，令人目眩情迷；那清淳甘甜的花香襲人千里，戲蜂弄蝶，使人飄飄欲仙。林子里養(yǎng)蜂人不少，沿山路一二里就有一家。來到這里的蜜蜂可真如得水之魚、入海之蛟，大展拳腳于萬畝槐粉，大展鴻圖于駘蕩春風，優(yōu)哉游哉！勤勞辛苦的養(yǎng)蜂人笑盈盈地搖著蜜——純正的槐花蜜，不帶一點雜味。洋槐蜜色似琥珀，晶瑩透亮 ，傾倒絲滑，食之甘爽——閉目細品，卻似乎看到一只只辛勤的蜜蜂化身為億萬勞動人民——如今這如蜜的生活不正是他們辛勞釀造的么？

古語有：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吾不敢稱仁，只樂于山前槐米；亦不敢稱智，只樂于水邊槐香。槐米簌簌飄四海，難舍難分故土情?；毕阌朴茪枨лd，魂牽夢繞綿綿長。